养只小狗 第2章 恶人

刚上高中那年，也是在这样炎热的季节，纪淳见过余延，那个时候刚上高一还没分文理班，两人并不是同班同学。

开学典礼上，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站在国旗下发表演讲，他站的很直，像一帆在汪洋中破浪前行的孤舟。他是众望所归的中考状元，也是这所重点高中充满希望的新星，随便往那一站都是引人瞩目的存在。

余延皮肤是很白，站在太阳底下晒的几乎要反光，纪淳只觉得他十分扎眼，于是索性一扭头不去瞧他。

谁料这一转头却撞上了另一个更令他难以直面的人——吴越，纪淳的初中同学。

正当他想错开视线时，那人大摇大摆地从自己所在的班级区域径直走到纪淳身边。

“哟，好巧啊纪淳。”

纪淳没看他，有些嫌恶地躲了下，没躲开，对方的手毫不客气地搭上了他的肩。

见纪淳没说话，吴越皱了皱眉，收紧了胳膊的力道，勒得他有些难受。

吴越环顾了下四周，有些威胁的意味拍了拍纪淳的脸颊，随即又迅速收回了手，他咬着牙低语道：“你这废物玩意儿不会以为上了个高中就可以彻底摆脱我了吧？别忘了之前你是怎么跪在地上向我求饶的，只要我还没玩够，你就永远是我的狗明白吗？”

国旗下演讲的男生嗓音清冷，咬字清晰，但纪淳却无暇顾及，他听不进去一个字了，似乎演讲人的声音逐渐远去，随着听觉开始变得迟钝和麻木，忽然间他感觉耳边突然有什么猛地炸裂开来并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是耳鸣。

这是他的老毛病了，每次情绪陷入极度恐惧或者是激动时，他都会产生不同程度的身体应激反应。

不一会儿他的眼神也变得无比空洞。

充满恶意的男生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露出一个顽劣又恶毒的笑，留下一句话后满意地回到自己班：

“等会放学再来找你。”

纪淳不是没有想过提前走掉，可未曾想这天的最后一节课是班会课，刚开学不久有很多重要事务需要交代清楚，班主任拖了十分钟的堂，让吴越抓到了机会。

等老师一走，吴越就堵在了教室前门。

没一会儿，纪淳就被他连拖带拽地拉到了教学楼后面的一片树林，这里十分隐蔽，很少有人会经过，除非是去综合楼，此路倒算得上是一条捷径。

吴越个子不算很高，但是力气大，以前在三中的时候经常打架斗殴，单凭力气和身手纪淳显然敌不过他。

吴越摁着他的头碾进草地里，嬉皮笑脸道：“你不是没爸爸吗？我做你爸爸怎么样？来，叫声爸爸来听听？”

纪淳的脸被藏在草里的石子泥巴硌得生痛，他感觉自己的尊严连同身躯都被人摁在地上狠狠践踏，一股强烈的恨意和报复心理在胸腔交织缠绕，随时就要喷涌而出。

他动了动唇，冲吴越做了个口型，无声地说了三个字。

这三个字彻底激怒了对方，吴越眦目欲裂，松开拽着纪淳头发的手，转而去掐他的喉咙。

好痛……

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让纪淳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他内心默念，荒谬又天真地祈祷有人能够帮助自己拜托当前这个痛苦的困境。

或许了倒了十几年的霉，老天终于舍得眷恋他一次了，就在他感觉自己要缺氧昏厥之际，这会儿还真的有人从这经过。

纪淳地视线很模糊，隐约看到来者是个清瘦颀长的男生，他不疾不徐地从自己身边走过，却没给一个眼神，全程目不斜视。

“救我……”

纪淳一张口发现自己的嗓子喑哑得不像样。

他伸手抓住了那个男生的外套袖口。

吴越本来被人撞见了就有些心虚，但看到对方是个正经学生模样的，又不自觉地壮起了胆子，他低低地冲那人呵斥道：“看什么看？滚！”

闻言，那个男生停下步子，他却没有看吴越，而是漠然地看了眼纪淳，他抬手，不甚在意地扫掉纪淳的那只手，动作很轻，就犹如掸去衣袖上的灰尘一样自然，接着他便事不关已地朝着综合楼的方向走了。

往后很久很久，纪淳都忘不掉那个眼神。余延看向自己时，那个视他无足轻重、无关紧要的淡漠眼神，好像是在看一只任人把玩的笼中之鸟，亦或是微不足道的小小蝼蚁。

“听说今天咱们年级的级花主动跟你讲话了？”吴越突然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问道。

开学事务繁多，这天上午年级组织全体新生拍摄证件照，由于迟到而找不到拍照地点级花陶小桃正巧遇见了落单的纪淳，于是向他问路后两人结伴赶到了摄影教室。

“那婆娘肯定喜欢你。”吴越断言，他突然笑得有些龌龊，边笑边说：“你说我要是把你扒了拍给咱级花看，她会不会感谢我呢？”

纪淳一脸不可思议地瞪向他，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吴越还真不是说着玩的，他掏出手机调好相机，一手死死拽着纪淳的校服领子，领口的扣子承受不住巨大的力量崩裂开来，纪淳绝望地誓死抵抗，吴越猝不及防被他爆发出的力气推倒在地。

他啐了一口，恶狠狠地说：“你等着纪淳，老子一个人还架不住你，等我回头去校外叫上以前的哥们，你死定了！”

恶人放下狠话转身而去，徒留纪淳一人精疲力尽地跪坐在地上。

恶心，恶心死了！

浴室里，纪淳发了疯似的反复搓着自己被吴越碰过的胳膊、手臂和脖子等部位，仿佛这样就能洗刷一切肮脏和痛苦，尽管他的皮肤几乎要被他搓得冒血，他也丝毫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怎么了小淳，你怎么洗这么久啊？妈妈很担心你，发生什么事了？”

何念姝站在浴室门外，十分担忧地冲他道。

她等了足足五分钟，依旧没有等来回应。

不知又过了多久，浴室传来水停的声音，不一会儿纪淳拉门走了出来，迎面裹挟而来的不是温暖的水汽，而是令人发颤的冷意。

察觉到不对的何念姝冲进浴室，几秒后传来她的惊呼：“天呐你这孩子怎么用冷水洗澡啊？就算是天气热也不能这样啊！要冻死了！”

她火急火燎地跑来出来，想追上纪淳，不料儿子先她一步钻进了房间，紧接着是咔哒一声落锁的声音。

何念姝敲了两下门，不出所料的对方没有给予她任何回应，她只好作罢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