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依依 第9章 九、生意

不日史彬叫人拟了香皂经营章程出来。恰逢端午临近，学堂放假，刘柳便带了小山回南小口。家中一切如故，杨老爹见到小山高兴得很，直说孩子瘦了，让桂娘给炖鸡补补。

刘柳得空和桂娘说了史彬的事，又把章程扔给桂娘，自己当甩手大掌柜。桂娘细细读了，说到：“这史家我也有耳闻，听说底子厚得很，不光是做生意，在朝中也是有人的。这章程拟得倒是厚道，并未因势大而欺人，你和这史彬是怎么谈的？“

刘柳说：“美人计。他看上我了。可惜本帅哥虽然玉树临风却不搞基。唉！他终究是错付了…“

桂娘扑哧一笑：“我墙都不扶就服你。哪来那么厚脸皮。“

刘柳笑说：“他还说有生意要带着我呢，这不就是大佬带我飞？咱是不是就此发家致富了？“

桂娘道：“你也别掉到钱眼儿里，咱们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又不缺吃穿，非要瞎扑腾。“

刘柳说：“也不是我非要扑进钱眼儿里，只是咱们在北边待着，我实在不安心。等我赚点小钱，带你和杨老爹去临安，不管怎么打，江南一带总是安全的。“

桂娘叹道：“我爹肯定不会去的。这事急不得，慢慢来吧。“

刘柳突然想到什么，又问：“我走时让你想法子弄点天仙子，搞到手了吗？“

桂娘又叹气，说：“搞是搞到了，但那是毒药，你非用不可吗？“

刘柳说：“没办法，总不能十几岁了还是这样一把嗓子，一张嘴就穿帮。你放心，我控制药量，只在见人的时候用，不会出事的。“

桂娘闷闷道：“难为你了。“

刘柳说：“千万别这么说，让我出不了门我更难受。是难为你每天闷在家里才对。等香皂生意上了正轨，我把你接到寿春可好？咱们到处逛逛，寿春还是挺大的。“

刘柳见桂姐儿兴致不高，又拉拉杂杂说了一大通，恨不得把整个寿春画下来让桂姐儿看到才好。

过了两日刘柳和小山要回寿春，王海却非要跟着，说是要去“见见世面”。刘柳想着有了生意的确需要人手，就带上他一起了。又嘱托李勇多多留意踏实可靠的孩子，以备香皂扩产之需。又提醒桂娘盯着李勇从不同渠道购买材料，少量多次，不可被外人猜到香皂配方。十成十操碎了心，方才上路了。

这王海在南小口时十分敬重杨老爹，对刘柳也算言听计从，谁知到了寿春就开始放飞自我，和刘柳越来越不对盘。这天史彬来找刘柳，还没进门就听见他和王海大吵。

刘柳：“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把我的账本和小山的书放到一起！你又放到一起了！”

王海：“那你倒是自己收啊！我又不认字！每天东一堆西一堆不收拾，这厅子我还要住啊！还有你为什么一个人占一间大卧房？都是爷们儿为什么不能住一间？”

刘柳：“你咬牙放屁打呼噜！谁要和你一间！”

王海：“胡说八道！打呼噜的是老灰！“

刘柳：“不管是谁！叫你来是做饭的！你做饭又不好吃！“

王海：“你做的好！早上粥都熬糊了！“

刘柳：“那是因为你劈的柴形状不对！你还顶嘴！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好继承我牢不可破的赘婿地位？“

门口史彬轻咳一下，屋里两人迅速收声。刘柳一脸谄笑：“玉林兄怎么有空来了？王海快倒茶。“

史彬笑道：“不忙。我今日就是给你送茶来，叫王海沏这个吧。“

两人谈了几句生意上的事，史彬问道：“今日这茶可喝出不同来？“

刘柳：“昂？挺好的。就是泡泡有点多。“

史彬白他一眼道：“牛嚼牡丹。这可是正经的明前毛尖，因怕手摘汗液坏了味道，采茶的都是十二岁以下的女孩子，用嘴唇一片一片衔下来的，每年统共也就得这么一点… ”

刘柳：“噗！我说怎么这么多泡泡！原来是口水！你怕手出汗，戴个手套不好吗？汗液喝不得，唾液就喝得吗？呕… ”

史彬：“…你可真会添堵。“

刘柳：“茶叶你拿走。这壶你也多喝。算我山猪吃不来细糠行吗？“

史彬一撂杯子：“算了，你留着煮茶叶蛋吧。” 又道：“偏你有这些奇谈怪论。上回我送这茶给淮南节度使，人家可开心了。”

刘柳说：“这人肯定是个老色匹。家里十几房小妾外头一大堆相好吧？”

史彬一愣，道：“你说得还真没错。“

刘柳笑道：“玉林兄，你这香艳货可送错了地方。不过我家老爷子可配得一手好药，要不要给你配些六味地黄丸留着送礼？打折哟。”

史彬抬手敲了刘柳脑袋一下，说：“你也别盯着我一个人做生意。后日我约了漕帮郭围郭二档头吃酒——咱们的货要到临安，非经此人不可。你与我同去吧。”

刘柳知他提携自己，但对酒局还是发怵，因此嗫喏道：“我去不会坏了你的事吧？我不怎么会喝酒啊。”

史彬道：“做生意哪有不上酒局的，一回生二回熟。就这么说定了，后日我派车接你。“说着起身走了。

到了酒局那日，刘柳生怕给老江湖们看出破绽，特意紧束抹胸，又多嚼了几叶天仙子，才上了史家的马车。马车将刘柳带至一处红墙绿瓦的所在，未及下车，就听得一阵丝竹悠扬。婢女将刘柳引入席间，史彬早和人推杯换盏，聊得面酣耳热了。见了刘柳，方同一虬髯大汉道：“这是我新结识的小兄弟，家里做药材生意的，因对郭二档头仰慕许久，特来拜会，只住得远，今日却来迟了。”

刘柳忙道久仰，又为座上宾客一一斟酒，方才在末尾座了。一桌人以史彬为首，围着郭二档头互相吹捧。半日功夫，刘柳方知这席上有做丝绸布料生意的，有做瓷器生意的，林林总总，大都仰赖漕运南北通行。

酒至半酣，史彬叫了唱曲的进来，各人丑态毕露，刘柳顿觉尴尬，恨不得缩到壳子里。刘柳努力降低存在感，却有人不放过他。一个中年油腻猥琐男搂着身旁歌妓道：“玉林兄这次怎么带了个雏儿来？扭扭捏捏的像个姑娘！“

史彬说：“子曾兄说笑了，刘兄弟面皮薄，子曾兄担待则个。“

不想这人不卖史彬面子，径直说道：“什么面皮子薄，怕是瞧不上我们这些老粗。方才你到得最晚，又不喝几杯酒，是不是也瞧不上郭二档头？“

几句话说得郭围转脸看向刘柳，似有不悦之色。刘柳再坐不住，起身说：“郭二档头英雄豪杰，小弟景仰至极。小弟敬郭二档头一杯，以表拳拳仰慕之心。“说着将杯中酒一口干了。

郭围挑眉说到：“即是敬酒，当敬三杯才对。“又吩咐：”给他换个大碗。“

刘柳赔笑到：“多谢郭二档头赠酒。“说着强提一口气，将婢女倒的三碗酒依次喝了。酒本不算烈，却冲了天仙子药性。刘柳一阵耳鸣，扶着桌子冷汗直流。身旁歌女忙拿了手帕替刘柳擦汗，刘柳接过，道：”多谢紫云姐姐。“

郭围见刘柳喝了酒，本欲揭过此事不提。不料油腻男还不罢休，阴阳怪气道：“刘兄弟还真怜香惜玉。哥哥教你个乖，鸡不是这样玩儿的。“说着在怀中歌妓乳上狠掐了一把，又伸手扯那歌妓衣裳。那歌妓一开始还能强颜欢笑，此时已经两眼通红，死死护着衣领不放。油腻男劈手猛扇了那歌妓一耳光，将人打得委顿地上，半边脸立时肿了，又指那歌妓啐道：”呸！贱人！不识抬举！叫你来陪酒，你到拿张作乔！攀上史大公子，就敢看人下菜碟了吗？！“

史彬勃然变色，喝道：“吴子曾！“

吴子曾冷笑到：“史玉林！你爹见了我也要给我三分薄面！你一个小辈，毛儿还没长齐，也在我面前呼来喝去？！别忘了你史家也要指望我吴家在云南筹粮！“

史彬怒极，“腾“地站了起来，左右忙拉住他，吴子曾两旁客商也忙劝住他，各自说些”不要伤了和气“等语。

二人争执间，刘柳闪身上前，扶起被打妓女，将人推出门外，叫她自去休息，不必再来。吴子曾果然又发作到：“怎么？刘兄弟遣了这唱曲儿的，是要亲自唱与我听吗？“

吴子曾下手一人也起哄到：“刘兄弟面皮儿金贵，也不知郭二档头配不配听你这曲儿。“

郭围已然不悦，却不好偏帮哪一头，史彬正被左右死死架住，一时间竟是满桌等着看刘柳出糗。歌妓紫云见刘柳待自己温和有礼，又仗义出手救助自己姐妹，早就心生好感，此时起了回护之心，柔声道：“爷要听曲儿，奴家唱来可好？“

刘柳不忍她为自己得罪小人，招来后患，忙止到：“劳烦姐姐。只我恰有一首小曲想唱与郭二档头，姐姐帮我击节可好？“因唱到：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不怕拼命怕平凡；

有得有失，有欠有还，老天不许人太贪。

挺起胸膛，咬紧牙关，生死容易低头难；

就算当不成英雄，也要是一条好汉。

万般恩恩怨怨都看淡，不够潇洒就不够勇敢，

苦来我吞酒来碗干，仰天一笑泪光寒。

滚滚红尘翻呀翻两翻，天南地北随遇而安。

但求情深缘也深，天涯知心长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