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娇娥 第8章 雪花酥

第二日一早，国公府的马车便来接了悦怿去上课。

趁着红菱给悦怿梳发的空隙，柳絮把谷雨叫了出来交待：“你只记住一件事，无论谁叫姑娘去哪个地方你都得跟着去。不能让姑娘离开你的视线范围，你可记住了？”

谷雨见平日始终挂着笑容的太太神色严肃，忙拍着胸脯保证道：“太太放心吧，我一定时刻跟着姑娘。”

柳絮摸了摸谷雨的两个小辫儿，笑道：“回头我让崔妈妈做棉花糖雪花酥，你回来就可以吃了。”

谷雨咽了咽口水连连点头，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忽地想起自己的任务，跑回悦怿身边站岗去了。

不到十岁的小姑娘，哪有不爱甜的。

昨日回来红菱跟崔妈妈说起国公府的富贵，说：“老太君住的院子有我们这儿的三个大，几千文一匹的红纱用来糊窗户。小丫头身上都一色的青缎子，大些的还带着翡翠镯子和金手钏，头上挽着珠钗，只是看着成色略旧些，穿的不比咱们姑娘差。”

谷雨却说：“蜜饯太甜了，饭菜挺香的就是滋味太淡了些，茶很香但是有些苦，我还是最爱崔妈妈做的饭。”

惹得红菱捏着她的脸道：“你看看你脸上的肉，一天天的只知道吃吃吃。”

待悦怿和谷雨出了门，柳絮便抱起因为经常被太太抱而被她妈妈洗的白白的苗苗，苗苗糯糯的喊道：“请太太安。”

柳絮捏了捏她的鼻子：“小丫头都知道请安了。走，咱们看你娘做糖去，做好了第一个给苗苗吃。”

苗苗欢快的拍着手，嘴里还不忘喊道：“谢太太赏。”

后院西南角开一小门连通前院厨房，进去后便听到崔妈妈在说：“昨儿替太太给左右邻居送了见面礼，西边孟大奶奶家两个小子可喜欢了，嚷着让孟大奶奶再买一些，到挨了一顿揍。孟大奶奶被缠的无法，问我在哪儿卖的呢。”

红菱说：“依我说就是熬胶费事，要不然现起锅做了卖给她就行。”

崔妈妈应道：“昨天我熬了一天才得了两桶，若不是京城夜晚天还不热，这胶怕是做不成的。”

两人见柳絮进来，纷纷请安问好。崔妈妈大着胆子说：“太太有丝绸铺子何不再开个糕点铺子，这西洋糕点一准儿好卖。”。

更何况太太都教她好几样了，如今她去个大户人家专事糕点都是绰绰有余的。

“我倒是有个不成熟的想法，只是要辛苦妈妈了。”柳絮心里对丝绸铺子的整改有了较为详细的计划。

“太太只管吩咐我。只要我还能走动，别说是做糕点了，就算太太说想吃虎肉，我也提刀到林子里给太太找去。”崔妈妈拍着胸脯豪气的说道。

崔妈妈自从没了男人以后，被转卖过好几户人家，不是嫌弃她带着个小拖油瓶不方便做事，就是不准苗苗四处走动怕冲撞了太太姑娘。

只有林家，太太不但不嫌弃多一张口吃白饭，还不许她将苗苗锁在房里。凡是她做饭的时候，太太总是引着苗苗四处去玩，丝毫不见嫌弃，这对于当娘的她来说是能以命相报的情分。

按照周掌柜的经验，王公贵族的丝绸布匹要么是圣上赏赐，要么多与各地丝绸坊直接购买，并不会到他们这种小铺子买零散布匹。普通百姓和小官小吏日常裁衣多以棉麻为佳，或者祝寿或者送礼才会来扯几尺绸布，这其中购买丝绸最多的是红事。女方要做嫁衣制办嫁妆，男方要布置婚房，这个时候总要显示出几分华贵来才能显示对嫁女和娶媳妇的重视。

所以她准备做红事生意，首要之事就是重新装修铺子。瞧那一家子住的比她和悦怿还宽敞些，商铺用来住那多浪费，那必须里外打通都用来做买卖。先将前面铺子的凹字型改成凸字型，既两边改成过道，中间设置柜台。两边的过道又连通后院，后院则可以将房间尽数打开作为商铺，院子中间设桌椅供客人歇息。

前面的柜台摆放喜糖，这样单纯想吃糖的可以买了就走。后面正房就做丝绸，不管是绢纱也好，绫罗也罢，就算是缂丝她也要，而且通通做成大红色喜庆图案，她誓要将红色做的独一无二。东厢房卖装饰品，从床帐帷幔到大红灯笼，从精致请帖到瓜子花生样样具备。西厢房则是酒，从散装白酒到女儿红，或是到大山深处揪出国酒茅台，反正力求完备。总之，她要做京城第一家红事铺子，卖最全的货打最响的名号。

然而想象很丰满现实却很骨干，万事开头难何况她还没开头。

糖独有的甜香味将柳絮的思绪拉了回来，苗苗指着奶白色糖浆说道：“太太，糖不见了。”

“不见了？糖去哪里了？苗苗吃了吗？”柳絮逗着苗苗。

崔妈妈不停的搅拌锅里的糖浆，看准时机让红菱将泡好的明胶倒进锅中。

“不是，不是苗苗。”苗苗连连摆手否认。

“那是谁吃了呢？”崔妈妈也跟着问。

苗苗看了一圈，只得锁定没有说话的红菱：“红菱姐姐吃了。”

三人都笑了起来，红菱捏了捏苗苗的小脸道：“白疼你这丫头了。”说完又取了扇子将火扇大了些。

当锅中液体起泡至锅沿处时，崔妈妈便将其全部舀出放到大木盆里晾至室温。再取鸡蛋清和少许白糖放进瓷盆里，崔妈妈和红菱拿出自制的竹条开始快速的打发蛋白，这的确是极费力的一步。若是要大量做糖，就要认真琢磨打发的事了。

将锅里的棉花糖液舀出部分放在铺满糯米粉的竹簸上晾干做成单独的棉花糖，又将提前准备好的牛奶、瓜子花生、红枣核桃饼干碎等放入不停搅拌。搅拌因为做的量大倒是个不小的力气活，崔妈妈和红菱站在两边分别翻转，待到混合均匀后铲出放在另一个大竹簸上晾干。同时剩下的蛋黄可以蒸熟做成蛋黄曲奇饼干，主打的就是不浪费。

厨房里和院子里充满了蛋糕店里独有的甜香，柳絮都忍不住狠吸了几口气。苗苗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崔妈妈和红菱手中的动作，嘴角的口水滴到了柳絮的手上了眼睛都没离开半寸。

柳絮拿手帕给她擦了擦，让崔妈妈将还未整形完成的雪花酥切一个角给她，又领她到院子里去坐着小凳子上吃。那边已经有人在敲门了，不出所料是结束了上午的课程回家吃饭的孟家两兄弟，眨巴着大大的眼睛喊：“崔妈妈，我们来找苗苗玩。”

柳絮失笑，不愧是已经上学的人，还婉转上了。将两个虽穿着灰白色细棉布衣裳但却干净齐整的光脑门小子引到了院子里。苗苗已经对两人熟悉了，举着手里的糖洋洋得意的喊哥哥。两人还真就给苗苗带了礼物，是个木头削的小老虎。

这边柳絮用裁好的油纸每人给包了五小块。倒不是她吝啬，而是崔妈妈和红菱实在做的幸苦，除了送人以外她还想放到店里去看看反响。

两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珍惜的将雪花酥放到荷包里，这才来对柳絮作揖道：“谢谢姨妈。”蹦蹦跳跳的跑回家去了。

才听到开门声没多久，西边就传来孟大奶奶的一声惊呼，不过很快又安静下来。不一会儿孟大奶奶就敲了门，后面两个眼睛里还噙着泪的小子一人端着一碗面。

孟大奶奶说：“看你们一早上都在做这个，肯定没时间做午饭。我中午做了素面，虽然略简单了些但是胜在味道好，姐姐不嫌弃的话就尝尝。”

柳絮忙从孟大奶奶手中接过海碗带着歉意说道：“还未登门拜访就偏了妹妹三碗面，哪敢说嫌弃。”又夸道：“瞧这葱花芫荽多新鲜，又是煎豆腐又是煎鸡蛋的，豌豆芽是新发的吗？看上去就脆，味道肯定错不了。”

孟大奶奶对自己的苗条还是很自信的，说道：“前几天才泡上吃了一茬，今儿刚好发了新的一茬。最近天儿不热，发的倒是不快。”

又叫两小子将苗条端进去，随即说：“邻里邻居的，姐姐若是用得上我们喊一嗓子就是了。”

柳絮道：“这感情好，到时候定有让妹妹帮忙的时候。”。

孟大奶奶婉拒了进去坐坐的好意，领着两个儿子回去了。柳絮关了门，进了院子便听见红菱在夸：“孟大奶奶的面条来的真及时，我是真饿了。”

崔妈妈也夸：“虽然调味简单，只放了点盐、酱油和醋，汤底也是拿滚水浇的猪油，但胜在味道清鲜葱香味十足，豆腐和鸡蛋又吸饱了汤汁入口酥脆中带着绵滑，擀面时应是掺了米，易熟的同时口感更加弹滑。”

柳絮也笑：“十小块雪花酥换三大海碗猪油面条，托你两的福小赚了一笔。”

红菱道：“我不过是个烧火丫头，是太太的主意好。”

崔妈妈也说：“可不是，这可是京里独一份的。”

柳絮并不敢说是自创，解释道：“我也是从别处学来的，不过占了在这里第一个做的便宜，可不敢居功。”

柳絮叫了几人一起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吃面，家里没有男主人的好处是大家都轻松自在。吃了面条洗了碗，柳絮牵着苗苗送还了孟大奶奶的碗筷。走一圈也算消了食，回到院子后各自午休。

柳絮虽然自己经常会和红菱以及崔妈妈一桌吃饭，却从没让悦怿也这样做。柳絮并不敢轻易的将自己哪个时代的平等观念教给悦怿，更加害怕因为自己的影响让悦怿成为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人。

但是作为母亲，更为超前的知识和见识让她更具包容性，而这点在封建体制社会是十分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