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个星期,同寝室里的三个女生并没有再找温易水麻烦,虽然还是会很有流言蜚语,但再也没有在温易水面前提起“瘟神”这个外号了。
一切都恢复了平静,温易水依旧打着零工补贴家用,温烨时不时还会找她要钱,只是在这些事之外还多了一件事,寻找他的身影。
一次,温易水偶然碰到他和几个同学往篮球场走去,她便经常会在下课偷偷去篮球场看他,渐渐地已经成为了习惯,会在硕大的校园里寻找他,会在努力想要知道他的名字。
“陈嘉礼!接水!”
他转过头,接住了来自场外几米距离的水,原来,他叫陈嘉礼。
自那时开始,不论遇到任何麻烦事和不开心,只要想起他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或许,他就是少女青春里唯一的解药。即使都身着校服,还是能一眼在人群中认出你。
每周三是温易水唯一可以明目张胆的站在篮球场外的机会,这天她是值日生,为了可以多看他一会,她手中的工作每次都做的很慢,会等到他们训练结束才跟在他身后回班级,以至于常常因迟到被罚站,不过可以在班级门口望向对面班级的他也值得了。
一场盛大的暗恋往往烂尾,因为她爱的毫无怨言也毫无保留,只需看一眼就可以开心一整天。
即使,他不知道我的名字。
这场一个人的恋爱充斥了温易水三年的初中生活,陈嘉礼支撑了她三年,春来夏往,周而复始,初二那年温易水的母亲终于醒了过来,家里的生活也恢复了最初的样子,餐馆越做越大,也小有资产可以雇服务员,温易水再也不用忍受寝室里三个女生的欺压,继续走读,温烨没有再来找她们母女的麻烦,生活水平越来越高,一切都在往好方向发展。
“明天见,拜拜”温易水和同学道别后,走到拐角处的自行车边开锁,校门渐渐关闭,温易水打开了自行车锁,准备骑上自行车回家,突然一双手在背后捂住她,拖进那条幽遂的小巷子里。
“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温易水双手握住自行车钥匙,冲着面前的几个人,这几个人没有穿校服,头发染的红红绿绿,明显是社会上的人,温易水一步步后退,被逼在墙角。
“你是温烨的女儿对吧,你爸爸呢上个月借了我们三万块钱,说是一个星期内还,一直到现在我们连他人影都没见到,这个呢,是借条”其中一个男人从兜里拿出一张纸条,上面是温烨的字迹,写着日期和签名。
“你们找我什么意思”温易水问。“你爸不还钱我们当然找你了,父债子偿,这点道理不懂吗?”温易水握紧了钥匙,“我没钱,你们别找我。”“没钱?也行,不如你陪我们玩玩?”男人走近温易水,伸出手打算摸温易水的脸,温易水侧过脸向巷子外的方向跑过去,终究还是一个女生怎么可能跑过几个男人,温易水被一把拉住,温易水大喊着救命,被男人捂住嘴。
呜咽的声音充斥在整个巷子里,天色已晚,冬天路上的行人稀少得很,没人能听到,温易水眼角划过泪滴,她死死咬住男人的手,男人被疼的“诶呀”一声,松开了她,她奋力向前跑着,突然书包被人一把抓住,向后拽去,温易水脚下一滑,“咚”的一声摔在地上,她双手紧紧扣住地面,指甲在地上摩擦出了血。
“打!给我打!”刚刚被咬的男人大声喊着,几人从身后掏出棍子,狠狠打在温易水身上,温易水被打的几乎晕厥,已经喊不出声音来,她望着巷子口,缓慢地向前移动着,身上不断的嘶痛,她感觉自己的肋骨似乎被打断了,巷子口走过去一个人,向这边望了一眼,她看清了他,是陈嘉礼,温易水伸出手,想要让陈嘉礼救她,但他只是看了一眼地上的她,头也不回地走了,温易水最后的一丝希望跟着陈嘉礼的步伐愈走愈远,温易水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温易水缓缓睁开双眼,母亲和姜梧坐在床边,“易水!易水!你醒了”母亲哭得泣不成声,“妈”温易水艰难地张开嘴说。“易水,到底是谁干的”姜梧语气急促,温易水摇了摇头,“没关系妈,我命大着呢。”温易水母亲擦了擦眼泪,握住温易水的手。“易水,你当时躺在血泊里把我和阿姨都吓死了”姜梧说。
温易水回忆起几个小时前发声的一幕幕,和他的一眼,静静闭上了眼睛。
病房里走进来几名警察,“你好,我们是刑支队的,这个案件我们需要和当事人了解一下。”问道当时是否有目击证人时,温易水有些哽咽,她想起陈嘉礼当时戴着耳机,一脸默然,摇了摇头。
她不想牵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更何况那是陈嘉礼,是她可望不可即的光。
温易水断了三根肋骨,需要住三个月的医院,这三个月除了姜梧有时会来医院看她,还有妈妈照顾之外,没有任何人关心她,或许大家从来没记起还有温易水这个人,她也已经习惯,店里每天很忙的时候只能靠她一个人照顾自己。
“恢复得还不错,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医生那些温易水拍的X光说。即使学校里没有一个真心朋友,她仍然期盼着回到学校,这样她又可以继续看他了,不知道这三个月,他有没有变高许多,打篮球技术有没有长进,学习成绩有没有进步。
即便三个月没有上学,同学也依旧拿她当做空气,没有人过问她身体是否还好,为什么请假,她一直都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存在着。
周三,温易水按照惯例还是早早来到篮球场外值日,陈嘉礼和几个男同学迎面走来,温易水低下了头打扫着地上的落叶,用余光瞥见路过她身旁的陈嘉礼,他长高了许多,依旧是那么耀眼般的存在,依旧没有看她一眼。
站在光明里的你又怎么会注意到身处淤泥中的我,就如同造物主又怎会体会每个凡人的痛苦。
虽然回到学校也是自己一个人,但温易水实在受不了医院的味道和每天深夜里急诊室外声嘶力竭的哭喊声,没日没夜的疼痛让温易水没有睡过几次好觉。
这天中午,温易水打好了餐坐在了没有人注意到的角落里,寻找着陈嘉礼的身影,突然前面排队打餐的女生大声喊叫起来,另一个女生在捡地上散落一地的餐盘,同学们都纷纷看向那边,温易水不慌不忙地吃着饭,因为她也曾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事。
突然一个身影出现在温易水视野里,是陈嘉礼,他帮了那个女生一起捡,温易水嘴里的动作放缓了下来,原来他只是善良而已,并不是只偏爱她一个人。
曾经以为遇到了属于自己的光,没想到他是太阳,可以为任何人带来温暖和希望,原来他不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暖阳。
温易水一瞬间轻松了下来,快速地咀嚼着嘴中的饭菜,吃过饭后她快步走出餐厅,撞上了人,被骂了一句。
温易水停住脚步,泪水啪嗒啪嗒落在地上,一瞬间所有的委屈涌上心头,泪水止不住地流,任由她浸湿了衣袖也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开始抽噎起来,路过的人没有人过来安慰她,只是用目光瞥了她一眼,上课铃响了,温易水擦干眼泪,向教学楼方向跑去。
有人说,美好的三年一眨眼就流逝了,有人依依不舍地抱着好朋友痛哭,有人约着暑假一起出去旅行,而对于温易水来说,这疼痛的三年仿佛刀子一般每天刺痛在心上,毕业算是一种解脱。
拍毕业照这天,大家都穿了最美的衣服,只有温易水依旧穿着早已经发黄的校服,大家都拿着最新流行的相机和好友和喜欢的人留下照片,温易水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人和她拍照,她望向不远处的陈嘉礼,他穿了一件白色t恤衫,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源源不断的女生强着和他拍照留念。
姜梧穿了一条淡粉色的长裙走了过来,“易水,我们也拍一张吧”温易水有些受宠若惊,支支吾吾地说:“好……好呀。”
咔嚓——第一张照片
温易水心底有些暗自窃喜,她竟然也可以留下除毕业大合照之外的照片,正开心之际。
“同学”一个女生在身后拍了一下温易水的肩膀,温易水转过身,女生一手捂住腹部,一手举着一会学生代表的发言稿,“同学你怎么了?”温易水搀扶着她,“没事,我生理期来了,今天不能发言了,你能帮我上去发言吗,就按着这个稿子念就行”女生疼痛的头上出了冷汗。“我……我不行的”温易水支支吾吾地说。“没事,你就帮我去吧,实在不行你交给别人去”说着女生就转身向医务室方向走去。
温易水有些犹豫不决,她不敢上台发言,也不知道有谁可以代替那个女生,她四周看了看,鼓起勇气径直向陈嘉礼走了过去。
“同……同学,你好,我是初三……”没等温易水说完,陈嘉礼便开口,“直接说什么事。”“刚才,有个女生把这个发言稿给我,说是一会学生代表要发言,她有事去不了,所以能不能拜托你去”温易水说,陈嘉礼丝毫没有迟疑,接过了发言稿,“行。”果然他还是依旧很善良。“谢谢你了”温易水转身,抑制不住的笑容。
“你认识她?”
“没见过”
陈嘉礼否定了见过温易水,温易水听到了俩的交谈,也依然悻悻地离开。
陈嘉礼走上发言台,拿起麦克风迎着夏天的风,熠熠闪光着,那一刻,他如同光一般闪耀,也如同月亮一般,遥不可及。
陈嘉礼,我不怪你,毕竟你我从未相识,我只想让你知道我的名字,我叫温易水。
拍完毕业照的那天下午,陈嘉礼和同学们在前面走着,温易水和他隔了很远的距离,隔了很多的人,三年,温易水一直跨越人海在寻找他的身影,但他却始终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中考结束的那个下午,姜梧把相机借给了温易水,温易水欣喜的拿着相机,穿越了人海,举起相机,拍下陈嘉礼的背影,温易水花了攒下来的五块钱,打印出了照片,那个困住她三年的人,终究还是没能记住她的名字。
陈嘉礼,我从未怪过你那天为何不帮我,我只怕我身上的鲜血会弄脏你的衣衫。
你一直都是我的月亮,遥不可及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