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悦生辰那天非常热情的要拉着陈怡出去玩,她反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陈怡习以为常,耐不住对方苦苦哀求,最终同意了。
去朋友家参加聚会,她没想到车上还有一个周憾。
“你不是就我俩吗?”陈怡捏着周悦的脸兴师问罪。
周悦吃痛连忙讨饶:“你全当他是个司机好了。”
前座的人听到两人的话,看向后视镜说,突然说:“二姐很不愿意看到我吗?”
陈怡心虚,忙道:“怎么可能,阿悦没提,我有点惊讶而已。”
她找补:“人多也热闹些,我喜欢热闹。”
周悦此去单纯参加派对,她的生辰没对外人提过,即使有也敷衍几句过去。
他们来到的是赵师长家,陈怡看到赵清羽的那一刻,才发觉自己被骗。
她把周悦拉了过来,低声道:“这臭小子不是从小跟你二哥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你敢说是你朋友。”
周悦道:“他逼迫我屈服于他的淫威之下,我也没办法。”
陈怡并不明白周憾的用意,喜欢她?想接近她?大可不必,世上貌美女子千千万,她生的不貌美,又比他大了三岁。
她的心没有隐隐跳动,只觉莫名其妙,觉得周憾别有图谋,别有用心。
这场派对陈怡没有感受,她几乎黏着周悦不走,不会玩游戏,跟别人说不上话,只是中途放来助兴的音乐她挺喜欢,觉得好听。
老式留声机发出的声音,那女声缓缓唱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
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陈怡的记性当然不记得唱了什么,只觉得唱的悲凉婉转,像在勾栏瓦舍听小曲儿。
最后一句她倒是记住了,唱的是:“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大乱炖的诗词凑在一起,不是什么好寓意。
不知道是睡的不够还是无聊,陈怡开始频频打哈欠。
“你困了吗?”一旁专心致志打牌的周悦突然说道。
“待在这儿没意思,我能不能先溜。”陈怡凑到周悦耳边轻声说道。
周悦听后立刻连牌都放下了,道:“这可不行,你不能一个人。”
“不如你去求求二哥,叫他带我们走。”
“求个屁,咱们车门一关油门一踩就溜了,求个屁!”陈怡很不屑的说道。
周悦听得也有些心动,她偷偷去看远处的赵清羽,他仍旧滔滔不绝的讲着话,他周围的人都在听。
唯有一个周憾,他的目光是朝她们这边看来的。
他似乎看透了周悦的想法,比了一个小人溜走的手势,然后又恶狠狠的劈了一个手刀,周悦顿时歇菜了。
“我去跟他说。”周悦起身朝周憾走了过去。
“哎!没出息的东西。”陈怡想拉没拉住。
周悦小声的和周憾说着什么,他附耳去听,随即没有犹豫的点了点头。
三人溜了,眼中只有周憾的赵清羽不多时便察觉过来,追下楼一瞧,车门刚关上,想着让他们在留一会儿,跑过去只吃了一嘴尾气。
“扶砚,咱们后面去哪儿啊?”车上,陈怡开口问道。
“三小姐喜欢听戏,带她去兴隆堂。”
周悦生辰,陈怡这个做姐姐的陪着没什么不好,她也不好意思陪到一半嫌无聊溜走。
聚会没什么兴趣,听戏,陈怡虽不如周悦那样痴迷,却也是喜欢的。
到了地方,见兴隆堂果真如名字一般,生意兴隆,馆内座无虚席,人声鼎沸,纷纷伸长了脖子等待台上的演出。
“这就快开始了,来的真是时候。”陈怡不禁感叹。
他们订了二楼的包间,陈怡一马当先的往前走,察觉身后之人慢了几步,她的手往后伸,道:“阿悦,跟我一起。”
一只手立马回握住她,只是这只手不大对劲,太过粗糙,宽大的像男人一样的手掌。手心有厚重的茧,这是常年握枪所致的,陈怡又闻到那股熟悉的朽木味,她像触电一般甩开了那只手,随后转头恼怒的瞪了身后之人一眼。
再看周悦,她则无奈的冲她摊手。
周憾微微笑着,将手放回大衣口袋,道:“二姐走那么快,知道在哪儿吗?”
“切。”陈怡耸了下肩,然后退到后头挽住了周悦的手臂。
“我不知道,烦请带路。”
周憾顽皮的学着她的动作耸了下肩,道:“好。”
听说他们要看的是这个戏班台柱子的演出,人称林老板,名号响当当的。
表演的戏目是《贵妃醉酒》,人已落座,锣鼓声响,陈怡望见身后跟着两名宫女的贵妃走了出来。
贵妃一手拿扇,随着乐声轻甩水袖,左右各来一遍后,收了水袖,缓缓展开扇子,开口便唱“海岛冰轮初转腾……”
后面唱什么,陈怡没听进去,只觉满头珠翠的杨贵妃一走出来,整个戏台整个画面就显得十分的赏心悦目,让人挪不开眼。
放空大脑,只沉浸在画面中是维持不了多久的,没有字幕,陈怡听的不是很清楚,这戏好像是个大家之前改编的,她没听过正常。
容易分神的陈怡看了一眼身旁的周悦,对方眼睛仿佛黏在台上一般,都不舍得移一下。
不专心就容易犯困,陈怡偷偷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她睡的很沉,渐渐的,一直观察她的周憾发现对方手指被压成紫色了,血液不通,看着就很吓人。
“阿悦,你跟我换个位置。”靠窗的周悦听到后,‘嗯’了一声,仍旧没转移视线,片刻不离的盯着台上换了位置。
周憾坐下后,是不管会不会吵醒陈怡,想着直接抬起她的手臂把她扶起来,然后让她靠着自己肩膀睡。
陈怡是没有所谓的‘起床气’,被人弄醒,醒了就醒了,清醒就去做别的事,还困就继续睡。
她是半糊涂的状态,以为在自己床上,起来后直接环抱住周憾的腰,脑袋贴在他的胸口,把他当成自己床上的大熊一样抱着,只是大衣的触感,让她瞬间清醒过来,立马收回了手。
差点温香软玉在怀,周憾有些失落。
见陈怡坐直身体,两眼依旧闭着,他凑过去看着她笑:“还困吗?要不要靠着我睡,或者我可以抱着你。”
再不清醒,陈怡听到这句话也要抽自己一巴掌让自己清醒。
“不用!不用!”她连忙摆手。
突然转过的头,她的额发蹭到了他的眉骨,周憾眨了下眼,觉得心里也跟着痒痒的,陈怡是那种娇俏明媚的长相,像仕女图里的人物,细眉杏目,活脱脱的一个古典美人。
他幼时便觉得她的模样好看,以至于后面画了下来。她远赴国外,相思之苦难挨,便放在房间日日观赏。
像是观赏美景,只觉赏心悦目。
周憾低低的笑:“二姐怎么脸红了,是因为我吗?”
他轻轻握住陈怡的手,带着她的手贴到了自己的心口。
说实话,陈怡就喜欢那种按着她亲的,面对周憾的突然靠近,她竟觉得心跳的很快。
他温热的手掌包裹住她,身上那股檀木香越发明显,闻的久了,陈怡习惯这种味道,这时莫名觉得安心,实际上这香也确实混合了能安神的香料。
陈怡一直不敢看他的眼睛,这时才抬眼看了一下对方,他看她的眼神不是直勾勾的,而是温和深情的。
陈怡突然想起,周同宣生的好,生了一双看谁都深情的眼睛,而周憾是他的儿子,西方思想涌入,男人们依旧纳了一房又一房的姨太太,就连一夫一妻的洋人,谁私底下没有情夫情妇。
她抽回了自己的手,起身坐到周悦身旁,说道:“少帅安静些看戏吧,还没唱山门,你倒装疯了。”
周憾不恼,看着她说:“是我唐突惹你生气了?如果是这样,那我跟你道歉,我心急所致,并无恶意。”他的语气很平缓,态度很诚恳。
陈怡并不接受,她认为自己离开那么久,周憾必定沾染上那些军痞子风流的习性,谁没几房姨太太,他见她长得不至于不堪入目,也要来勾搭。
“少帅的热情用错了地儿,你以为我是随便的人吗?”她确实有了怒气。
“二姐,自幼相识,我是怎样的人,你不清楚?”
陈怡立刻回道:“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们是生活在同一屋檐的关系。”
她的本意是想说亲人,可对方意味不明的笑却明显会错了意。
“我也知道,我们一直会是这样的关……”话音未落,陈怡突然抬手打断了他的发言,道:“好了,你不要云,我希望你想明白,血气方刚的年纪,你也得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要想清楚想明白了。”
周悦是自己人,所以两人谈话并未顾忌什么。
“你别有用心,图谋不轨。”她道。
“我从很多年前就已经想的清楚想的明白,我不是莽撞的人。”
陈怡一拍桌子:“呦呵!还蓄谋已久。”
周憾:“……”
“没关系,日子还长,我总能证明自己的心,你总能看到我对你的情意。”
陈怡纳了闷了:“你看上我什么?外头你可以找很多个我这样的,你的情意可以分给很多人,可我不要。”
她简直怀疑人生:“你觉得我是个可以随便勾搭的人,你还年轻,你不知道什么是情爱,你以后会有爱你的妻子,会有爱你的孩子,外头怎么风流,都是你个人的事情,你不要把念头打到我身上了。”
周憾不清楚陈怡为什么这么激动,她为什么总怀疑他别有图谋。
他尽量安抚她的情绪:“好,好,好,你别那么激动,是我莽撞,我下次不会再这样了,但我也想把话说明白,我自幼时便爱慕于你,心悦于你,我并非阿爸那样冷心冷血,陈怡,我满心满眼都只有一个你。我知你有顾虑,不逼你,我愿意等到你对我敞开心扉的那天。”
“不可能。”陈怡斩钉截铁。
周憾知道再做争辩下去,毫无意义,甚至可能逼的对方躲着自己,他也只能放弃。
她不相信他,她不相信任何人,她只相信人是会变得,朝夕的情感只会化作过眼云烟,根本维持不了任何东西。
“阿煜,我等了你很多年了,你不放心,尽可打听打听,我洁身自好,从未有过什么不干不净的牵扯,你信我好吗?你选我不吃亏。”他迫切的想要证明自己。
煜?是陈怡的小字,意为光耀灿烂,如此亲切的称呼,就算是不熟的人叫,陈怡听到了,心头也会有微微一颤的感觉。
她看着他的眼睛,想从他的眼底寻到别样的情绪,哪怕是一丝丝的不对劲也行,最后却只能从对方眼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陈怡内心挣扎,她还是摇头:“我不信你,你和他们一样,天底下男人都一样,我不可能拿自己一生去赌,我宁愿孤独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