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谈判最终不欢而散,陈怡先独自一人回了府。
而周悦心系台下的林老板,周憾起身要离开时,戏快要结束,周悦突然一言不发的抓住对方的手腕。
“做什么?”
“你说的惊喜呢?”
周憾恍然大悟:“差点忘了。”
周悦:“……”
“你不是喜欢那个戏子,我安排了人带你去和他见面,花都给你准备好了。”
“什么戏子,他是我偶像。”
“好好好,偶像偶像。”
周悦话锋突然一转:“陈怡这人其实很容易看明白。你对她好,她也会对你好,非常非常的好,想尽办法的回报。她是很依赖人的,晚上睡觉从不关灯,她没有安全感,你就得给她安全感。”
周憾沉默片刻,道:“好。”
陈怡回府后,发现屋子里突然多出了一条狗。
她听到屏风后头有动静,走过去一看,一条狗窜了出来,在刹车一样在她面前停下,睁着黑亮的大眼睛看着她。
陈怡认出这是棉花面纱犬,国外的情感抚慰犬,价格昂贵,她不知道是谁送来的。
“庭芳,庭芳。”她喊来了身边的小丫头。
“哎!”一个扎着辫子的姑娘走了过来。
“这小东西谁送来的。”陈怡怜爱的摸了摸小狗的脑袋。
它不会咬人,陈怡像是着了迷,又轻轻抓了抓它的下巴。
“主楼那边的人送来的,至于是哪一位,并没细说,我还以为您知道。”庭芳摸不着头脑。
陈怡爱上了眼前的小东西,也不管谁送的,谁愿意当冤大头,她也不拦着,既然送来,那就是她的了。
她脑子里没有什么无功不受禄的想法,反正帅府的都是有钱人,他们有钱,不管是哪一个,那就花去好了。
“好吧那你下去吧。”
“好。”
陈怡弯腰将小东西抱了起来,它很乖,也不闹腾,她自言自语道:“就叫你长安好了,我的院子也叫长安,你待在这里,这就是你的家了。”
长安需要用到的东西,后面有下人送来,陈怡打听谁送来的,下人们也不遮掩,说是二少帅送来的。
“哦!是他送来的,难为他费心,哪里就孤单死我了呢。”她要下人把这句阴阳怪气的话传达给周憾。
既来之则安之,他送礼,收下便是,退回去的东西,想必他也不会再要,那这小东西又该何去何从,不如留下来和她作伴。
陈怡至少对这件事欣然同意了……
林老板名气之大,周悦是很早就听过的,如今有幸见上一面,她欣喜若狂。
等戏班子的人毕恭毕敬的领着她去后台,她终于面对面见到鼎鼎大名的林作延。
“哥……哥哥,我……我很喜欢你的戏,刚看……刚刚看完你的演出。”周悦这时开始结巴起来。
卸下浓艳的妆容,‘贵妃’实际上是个面容清秀的男子,他笑了一下,笑的温和亲近。
“阿悦,是吧?小姐允许我这样叫你吗?”
周悦连忙点头:“愿意愿意。”
他的笑容如春风般和煦,客气的从周悦手里接过那捧花。
“周小姐喜欢鄙人的戏,鄙人不甚荣幸,只要您喜欢,我就唱一辈子,第一排的位置,会永远为您留着,随时恭候您的大驾光临。”刚才亲切称呼,不过是为了缓解她的紧张。
二人又聊了许久,天色已晚,温和的林作延最后送走了满面笑容的周悦。
等他回来的时候,屋子里多出一个人,那人穿着黑色长衫,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面如冠玉,唇红齿白,鬓若刀裁,是个让人过目不忘的美男子。
五官端正,眉目如画,端的一副温文尔雅相。
他冲刚进来的林作延笑,手里举着刚刚周悦送来的那捧花:“哥哥,这花我喜欢的紧,你不如送给我。”露出的虎牙显得他的笑容有些痞气。
和无赖是讲不通道理的,林作延道:“我说不送你会还我吗?早知道藏起来了。”
那人挑眉道:“不会,不过我就在屏风后头,你又能藏到哪里去?”
“兰安,喜欢你就拿去吧,不过这是人家一片心意,你拿回去要放到花瓶里养着,好歹……好歹给我留一枝。”林作延找了个位置坐下,倒了一杯茶喝。
“我觉得现下应该考虑的不是这个,哥哥博爱,今儿个给我留位置,明儿个给她留,怕是兴隆堂没有那么大的位置,能让你继续给什么弟弟妹妹的留位置,过几日,怕是连我也要赶了出去给他们腾地儿,到时便是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喽。”这怪腔怪调,弄的林作延好不自在,嘴里的一口热茶喷了出来。
他抬手擦了下嘴角,看了一眼对方,笑骂道:“神经病。”
天气开始回暖,张芳也开始出来活动,她约几个姨太太和周悦一起在麻将桌上玩。
学生放假,陈怡这个老师也有了空闲,便被张芳叫了过来。
陈怡是个游戏黑洞,不喜欢玩,喜欢看,喜欢听别人说。
张芳是个很素净的打扮,穿着颜色素净的旗袍,身上无任何首饰装点,盘成发髻的簪子,也只是一支再普通不过的桃木簪。
和周围几位珠光宝气姨太太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
陈怡听说她还吃素,看着离青灯古佛也不远了。
即使眼角长满细纹,从大气的五官,深邃的眉眼,陈怡依旧能看出张芳年轻时,一定是个风华绝代的大美人。
只是这样艳丽的长相明显不是周同宣的菜,陈怡记得很早以前,她在周同宣书房见到过一张旧照片,照片里是个打扮老式的女人,穿着袄裙,梳着蚌珠头,头上戴着鲜花发簪,这个女人就是很传统的长相,圆脸细眉杏眼,不过身子骨是单薄的,人瘦削,瘦的仿佛只剩一副骨头架子。
那是周同宣的原配,他一直留着发妻的照片。
陈怡心中不禁感概:真是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啊。
她亦不愿成为像张芳这样疯魔的人,落得这么一个结局。
牌桌上,赵五姨太的手气很好,她赢了不少,连顽劣的儿子上来找她要钱,她也没恼,欣然丢给他两块银元。
五少爷周恪钱到手后,也没急着离开,反而在观望着什么,时不时将目光瞥向陈怡。
从她回国,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周恪不由得想起往事,自己挨的那顿打。
陈怡也察觉到对方打量的目光,虽觉疑惑,但并没理会。
一低头的功夫,周恪又不知道去哪儿了,陈怡低下头看周悦手中的麻将。
只是一刹那的功夫,陈怡突然感觉到有人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
她转头去望,发现自己身后站着个周恪。
对面的赵五姨太将一切尽收眼底,她莫名的慌张起来,‘噌’的一下起身,手疾眼快的逮住想要逃跑的周恪。
陈怡也摸向他拍的地方,黏糊糊湿漉漉的,她用力扯了下来,只见黏在她头发上的竟是一颗在嘴里含过的糖果。
“无法无天的兔崽子,看我回去不打死你。”她想着拉着周恪走,陈怡不依。
陈怡起身拽过周恪,报复性的将那颗糖果生硬的塞回对方嘴里,随后不轻不重的打了他一巴掌。
周恪难以置信,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啊啊啊啊啊!你敢打我,你怎么敢打我!阿爸都没打过我。”
陈怡冷眼看他,心道:周同宣那老匹夫不管你,我不介意越俎代庖替他管教管教你。
一旁的周悦也指着周恪的鼻子说道:“换成我,远不止给你一巴掌这么简单。”
张芳此时开口了,她道:“煜?,他做什么了。”
陈怡如实回道:“咱们的五少爷把嘴里含过的糖果吐了出来,拍在了我的头上。”
五姨太刚想说些什么,张芳抬手制止了她。
“阿仙,我不管他在外头怎么闹,家里大帅在,他就得守本分。”
“好。”五姨太如释重负,扯着眼泪两条鼻涕两条的周恪走了。
这场牌局不欢而散。
陈怡记得张芳最后对她说的一句话是:“你放心,自有人替你出这口恶气。”
当然,顽劣的人指望一个巴掌一句威胁能让他学乖,这是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