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攻略之梧桐生矣 于彼朝阳 第24章 伺病——心胸

——承乾宫

是夜，娴妃在灯下一个人绣着给皇帝宫样活计，她自入宝亲王府时就是如此的。她入王府晚，没和皇帝培养出多少情谊，只能凭借绣活儿让皇帝记住她。

“终温且惠，淑慎其身。”是她阿玛对她的希望，常寿那事后就淑慎就一直自苦其身。

珍儿进来给娴妃送了一盏茶，看娴妃还在做绣活儿，不禁开始心疼起来，“娘娘，都这么晚了，您就歇歇吧”

“长夜漫漫，本宫不做这些，又该睡不着了，忙累了，人麻木了自然也就能睡着了！对了，珍儿，贵妃哪些工匠是不是退走了？”

珍儿正理着床铺，随口回道：“好像是退回高家了，奴才想着贵妃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娘娘您虽然心善，深宫之中也救不了他们啊，何苦去得罪高贵妃！”

娴妃在一旁端着茶杯，慢悠悠说了句：“能帮一把是一把，出了宫，他们更容易自救呢！”说不得还要报复贵妃，她可忘不了那一老一小眼里深深的怨毒。

珍儿扶着淑慎，给她卸下了一身的华服，摘了首饰，吩咐下人们打水伺候主子洗漱，一通忙碌过后，珍儿点起了安息香，放下帐子，熄了灯，去门外给娴妃守夜。

淑慎一个人躺在黑洞洞的帐子里，脑海中总是浮现出她额娘大喊着“辉发那拉·淑慎你要牢牢记住，今日辉发那拉氏家破人亡，皆因你而起！额娘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生了你这个无能的女儿。”

自从额娘离世后，她夜夜都被迫回忆着这些事。

乾隆六年，常寿帮孟鲁瞻给鄂善送了一万两，得了好处一千两的好处，鄂善被仲永檀弹劾，这一万两的事就被查出来了，常寿进了大狱，额娘来求情，她为了支持皇上，坚决不求情。

纯妃过来劝她，可以帮她去求皇后，让皇后替常寿求情，因为不想欠人情，拒绝了纯妃的示好。

后来常寿在狱中染了痢疾，需要银子治病，她手里没有什么银子，又去申领来年的宫份。

内务府拜高踩低，愿意给一条狗开库房做衣裳，都不愿意给她预支银子，因为没钱，不得已去变卖首饰，又遇上了贵妃，她洁身自好，不愿意与贵妃同流合污，导致首饰被毁，无法变卖，只得另想办法。

在东西六宫四处借银子，那样平日里对她恭敬万分的嫔妃们不愿意趟这条浑水，没人想得罪贵妃，苦求三天也没能得到一两银子。

纯妃再次出来示好，她还是坚决辞受，不想入皇后一派。只想着自己清静安心，皇后为了这事，特意过了皇帝的眼，赏赐下了五百两银子，她满心欢喜的送回家中，希望额娘给常寿治病。

奈何额娘逼迫阿玛去给怡亲王送银子，被贵妃抓住把柄，又把阿玛送了进入，常寿因为无人医治，病死狱中，额娘来宫里埋怨她，撞死在长街里，皇帝可怜她，放了阿玛回家，可她的额娘和弟弟终究是没了。

她夜夜思索，她不能怨额娘目光短浅，不能怨阿玛受不住额娘的痴缠，也不能怨常寿的过于上进。

只能怨她自己，不求上进，过于无能，或者说怨皇后和高贵妃，若非她二人相争，如何能牵连到她！她明明什么都不想争，凭什么拉她入局！但既然入了局，便只能由她摆弄了。

———养心殿

皇帝日日卯时起身，这日也不例外，养心殿亮起灯时，紫禁城还在沉睡，璎珞给他打帐子时，瞧着皇帝有点恹恹的，以为是还困着呢，便对皇上说：“灶上放了米粥，一会儿吃点东西垫垫，奴才一会儿给您上杯茶水醒醒神。”

璎珞出声唤太监们“”进来！”，四执库的太监们托着托盘，里面放着的全是上朝用的物件，璎珞正要上前伺候皇帝穿朝袍，皇帝出声说：“李玉伺候就行，你去给朕倒杯茶，太困了，得提提神！”

皇帝把璎珞支出去，让李玉上前侍候，李玉这边刚给皇帝脱下黄绫寝衣，正要拿件中衣给皇帝穿上，突然发现皇帝背上起了疹子，连忙跪下带着哭腔说：“皇上，您这都出疹子了，怎么不早说啊，非要挨到现在，奴才这就宣太医。”

养心殿宣起了太医，长春宫离养心殿近，最早得了消息，皇后派尔晴和珍珠分别去给东西六宫传话，免了这日的请安，就带着明玉去养心殿见皇上。

皇后被李玉拦在外面，李玉在养心殿拦着不叫进，哭丧着脸解释道，“皇后娘娘恕罪，不是奴才不让您进，实在是皇上拦着不叫进，说太医正在诊治，人来的再多，也不会立时就好，还会影响太医。奴才照原话传的，是真的不能进啊！”

李玉这边正解释这，贵妃带着芝兰，娴妃带着珍儿也匆匆赶了过来。又说要进去，李玉只得重新再解释一遍。

皇帝生了病，李玉比谁都忧心，皇上虽然没说，但李玉也能猜到，肯定是今儿一早就难受了，皇上心善不想折腾人，愣是挨到卯时才传人进来，刚刚他自己瞧了，好几处都起着疹子。

外边是那情况，养心殿里边皇帝也只留了德胜和几个小太监伺候，一早她发现自己起疹子了就把璎珞支开，吩咐李玉，除了太医，谁也不叫进，又让李玉去跟皇后说，瞒着点太后，别让她担心。

张院判跪在地上给皇帝把脉，说“这时节风温时邪从口鼻而入，郁于肺卫，蕴于肌腠，与气血相搏，发于肌肤而得。由于邪毒较轻，一般只伤及肺卫，故可见恶风发热、咳嗽、流涕等症。皇上现下还没发出来，但疹子已起。”

“肺主皮毛，邪从外泄，所以等疹点完全透发后，即热退而解。臣给皇上开透疹凉解汤。用桑叶、菊花、连翘、薄荷、牛蒡子、赤芍、蝉衣、紫花地丁、黄连、藏红花各少许，五日就能见好。”

张院判又说，“这病不能见风，您得修养，这大朝会能免则免，若是受风着凉，反而不易将养。”说白了就是不让皇帝上朝了，在屋里养着就行。

皇帝又问：“这病可会传人。”

张院判又解释了一遍风邪入体，不会传人。皇帝说了声知道了就让张院判下去煎药了，派德胜去了外头，给还在等着的皇后贵妃娴妃说，“皇后留下即可，其他人回吧。”

因为太医说这病不传人，皇后就带着明玉住进了养心殿的燕禧堂，给皇帝侍疾。

自此，皇帝只能日日待在养心殿。

皇帝这几日有气也不会冲着皇后和璎珞撒，全都冲向了李玉，一会儿说中衣领子磨得慌，一会儿嫌药太苦。皇帝这一病，倒像是专门折腾李玉去了。

皇后因为给皇帝侍疾，能天天见着养心殿的宫人们，发现他们对璎珞格外不同，似是格外信服，容音一开始以为是璎珞手段高明，降服了宫人们，后来发现就连李玉对璎珞也是恭敬有加，毕竟御前就三个头等女子，李玉只对璎珞格外在意，这就太明显了。

容音不止观察宫人们，也在观察皇帝，她发现，只要是璎珞在，皇帝总会特别放松，不会端着，不是在长春宫看到的温柔帝王，倒像是一个普通的男人。

而璎珞对皇帝，也不像是普通宫女或者后妃面对皇上的拘谨，更像是她阿玛额娘的相处方式，璎珞会根据太医所说，提许多要求，皇帝也会一一照做。若是这样再看不出来他们之间的郎情妾意，容音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这天，皇后安排璎珞去御药房拿药，她带着明玉去了体顺堂给皇帝侍奉汤药，皇后一手端着药，另一只手拿着块糖，哄皇帝喝药。

皇帝最近一天三顿苦药汤子，饮食也被璎珞卡住，不让御膳房进油腻不好克化的。心情很不好，所以李玉的屁股也很难过。

皇后一边给皇上喂汤药一边又对着皇帝说：“皇上，臣妾猜您是看中了魏璎珞？”

皇帝其实很尴尬，盖因璎珞是从皇后那抢走的，现下容音看了出来，不就是说他当时心思不正吗，皇帝不说话，拿过容音手里的药碗，自己慢悠悠地喝，也不敢盯着容音了。

皇后一看皇上这模样，就噗嗤一笑，“皇上可瞒不过臣妾，臣妾十四岁就做了您的福晋，您当时也才十五，粗粗算来，到现在也有十五年了，臣妾还不了解您？什么时候见您和一个丫头这么肆意过啊，如今的潜邸旧人，除了娴妃，一开始身份上可都是丫头，您都没有如此的开怀！”

皇帝自知瞒不过容音，便拉着容音坐到了他身边，“朕就知道瞒不过你，也不打算瞒你，本来想着最近与你说，没想到遇上疹症，还被你发觉了。”

“朕打算年后把璎珞放长春宫学上几个月的规矩，之后晋贵人，赐居永寿宫，这算是朕的一点私心，想安安稳稳过个年，年后各种事务繁杂，又要去祭陵，想着你总归是需要个帮手，璎珞跟着李玉，虽比不上尔晴，倒也比明玉更妥帖些。”

“皇上看来是早就安排好了，臣妾自是无一不应了。”

容音从皇帝那里确认了自己的判断，就带着明玉回到了燕禧堂，明玉一进燕禧堂就气鼓鼓的对着皇后说：“娘娘真是好性儿，竟是一点都不生气！”

容音假作生气开始骂明玉：“跪下，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养心殿，哪还容得下你在这议论皇上！”

明玉看皇后像是真的骂她，立马小心翼翼的说“娘娘，奴才只是一时气不过，不是有意顶撞。”

皇后又变得一脸温柔：“本宫是皇后，莫说是一个魏璎珞，就算是再来几个璎珞，也会帮皇上安排的好好的，皇后不仅是地位尊崇，还要心胸宽广，秉承德训，慈待六宫。”

“她们选秀后离了父母，一个人来到这紫禁城，宫女还有归家之时，后妃进了宫便是一辈子，除了皇上恩旨，等闲谁能得见家人，也就是遇喜后才能请娘家母亲来照顾，本宫为何要与她们计较呢？”

门外，璎珞都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