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可以说章泽安正好入了局。
官家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目光如炬,直视着章泽安,缓缓开口:“昔日,你面对朕的询问,毅然决然地担当起铲除章家势力的重任。朕曾对你言明,‘此事成则功勋卓著,败则永无翻身之日’,你却毫不退缩,甘心犯险。而今,你已然成功,朕岂能食言?定要重重嘉奖你一家上下。”
官家的声音如同古钟轰鸣,回荡在殿堂之上,每一个字都仿佛重锤敲击在喻游鞍的心头。
抬头望向官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既有得意,又有忧虑。
这份荣耀背后,他经历的是无尽的考验与危机。
说完,官家目光转向喻大娘子,声音里带着几分赞许:“听闻,喻大娘子当晚誓与喻大人同生共死,此等气节,众多临安大户人家的娘子皆不能及。朕已拟好了旨意,不日,你被封为诰命的消息便会送到家中。”
喻大娘子听到自己将被封为诰命,心中惊疑不定,慌忙起身谢恩。
眼眶微湿,仿佛不敢相信这突如其来的荣耀。
官家话毕,目光柔和地转向了烟晚,似乎早已洞察她的心思:“看你的表情,定是有话想问?”
烟晚抬头,先看了眼父亲喻游鞍,见其并无任何示意,又转头看向母亲,但母亲也未能给她一个明确的回应。
她心中忐忑,却仍鼓起勇气,缓缓开口:“烟晚有一事不明,斗胆问官家是否是为了引出章舜钦,才会赐我如此高规格的及笄之礼?”
官家闻言,微微一笑,似乎早已料到她会如此问:“你是在怀疑朕利用了你,还是在质疑自己配不上这礼制?”
一语戳中烟晚的心事。
她自小被视作乡野丫头,如今在及笄之礼上获得无限荣耀,内心却仍充满自卑。
她总觉得,自己这样一个一向被簪缨门第所嗤笑的人,如何会突然受到官家的嘉奖?
这份疑虑始终徘徊在她心中。
余贵妃轻声细语地为她解围:“姑娘家的心思总是多了一些,但你要是怀疑官家和我对你的喜爱,那我可要伤心了。”
官家也开口宽慰:“朕承认是利用了你的及笄之礼,但你也该相信自己受得起这样的荣耀。”
烟晚听了两人之言,心中的疑虑渐渐消散。
原来,是她自己想多了。
余贵妃对着官家莞尔一笑:“这一切都要怪官家,晚儿的及笄礼原本是近乎完美的,却因为章家之事留下了一些遗憾。”
烟晚连忙开口:“没有的没有的,晚儿内心很是感激官家的恩典。”
官家点了点头,觉得余贵妃所言有理。
他开口询问:“说吧,朕也许你一个愿望,想要什么尽管提。”
烟晚听到自己可以要一个赏赐,眼睛便滴溜溜地转开。
她心中暗自思量:章家事件牵连最大的是苏家。
苏确刚与章霜儿定亲不久,章家便被满门抄斩。
现如今尚未有定论要如何处置章家之事。
很难讲苏家不会被牵连其中。
苏伯父苏伯母一向待她很好,她不想看着苏家被牵连。
“你可以回去想想这个愿望。”官家见她犹豫不决便开口许诺道。
“官家可是何事都会应允?”烟晚说这话时眼中闪烁着期待与不安的微妙光芒,每一字一句都似承载着千钧之重。
“既已许诺于你,自是言出必行,绝无他议。”官家言辞铿锵,沉稳如山岳,令烟晚心中略感宽慰。
烟晚轻轻咬住下唇,似在鼓足勇气,终于缓缓启齿:“那……烟晚斗胆,有一事斗胆相求。章家所犯之事,天理难容,定需连坐以儆效尤。然而,苏家与彼等并无瓜葛,未曾一同作恶。烟晚斗胆恳请官家——不论如何处置章家,莫要牵连无辜的苏家。”
言毕,烟晚身子前倾,郑重叩首行礼,姿态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决。
余贵妃见状,脸上交织着怜悯与欣慰之色,眼眶微微泛红,轻声赞叹道:“听听,这孩子如此善良纯真,实乃世间难得。”
她的言语中满是对烟晚的疼爱与赞赏。
官家听闻此言,神色略显意外,未曾料到烟晚会提出这样的请求。
他沉吟片刻,随即笑道:“朕与你透露一二,本也无意牵连苏大人,此事与苏家并无瓜葛。你的愿望不算数,你回去后好好歇息,朕还为你留着一诺。”
烟晚闻言,心中大石落地,面上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
华裳珠宝,在她眼中不过浮云一场梦,这愿望或许再无用武之地。
然而,心中的那份坚持与纯净,却如同初绽的莲花,愈发显得清新脱俗。
几日后,晨曦初露,宫城的巍峨身影在朝霞中更显庄严。
苏大人身着朝服,朝着宫内大门走去,心中却如翻涌的江海,难以平静。
他被官家留下,独自一人在这幽深的书房中等待,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与不安。
书房的门轻轻开启,叶清予伴随着官家的身影缓缓步入,两人的脚步声在静谧中显得格外清晰。
苏大人见状,心中更是忐忑不安,章家之事如悬剑于头顶,令他汗湿衣襟。
他急忙用衣袖擦拭额上的汗珠,试图平复心中的波澜。
“苏大人不必紧张。”官家的话语如同春风拂面,让这冰冷的书房添了几分暖意。
他从容地坐下,姿态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叶清予瞥见苏大人在此,正欲行礼告辞,却被官家温和的声音留住:“叶清予,你且留下,听听我们的对话。”
于是,叶清予也就在一旁静静站立,空气似乎凝固了一般,只留下官家与苏大人的对话在空气中回荡。
“章家之事已尘埃落定。你们苏家,作为无辜的受害者,朕自然不会让你们牵连其中。”官家的语气坚定而果断,仿佛一剂定心丸,让苏大人的心逐渐归于平静。
苏大人听后,紧绷的神经终于有所放松,脸上露出了久违的释然。
但官家的话并未就此结束:“朕今日召见你,实则是想征求你儿子苏确的意见。鉴于章家当前的处境,苏确与章霜儿的婚事自然搁置。朕特许你们一次反悔的机会。”
此言一出,无论是苏大人还是叶清予,皆是一愣,眼神中交织着惊讶与思索。
苏大人连忙跪拜,感激涕零:“臣叩谢陛下隆恩。”
“苏大人且慢谢恩,”官家身子微微前倾,目光如炬,“朕强调的是苏确的决定。你回家后需亲自询问苏确的意见,再来回复。”
苏大人连忙点头应允,心中的激动难以言表。
要知道,当初可是官家赐婚,谁敢反悔。
如今,苏家落了个两难的境地,可官家却给了他们自己选择的机会。
而官家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让他和叶清予震惊不已:“这个情是喻家的姑娘求来的。”
晚儿!苏大人与叶清予心中同时涌起一股暖流,又夹杂着丝丝震撼。
出了宫门,叶清予坐于归府马车之中,心中思绪如潮水般汹涌澎湃。
晚儿为何会替苏家求情?
难道她心中,仍旧对苏有着那么一丝旧情吗?
叶清予轻挑帘幕,唤道:“枝条。”
枝条应声,叶清予吩咐道:“你去喻家送个信儿,就言章家风波已平。若喻家姑娘心中有事相询,明日便在那城东的茶肆相见。”
枝条闻言,颔首以应,却又眉头微蹙,疑惑地问道:“哥儿您怎会知晓人家有事相问?”
叶清予嘴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我虽不喜那些世家大族的繁琐宴请,却在她的及笄宴上待到深夜,流连忘返。她那般聪慧,自能想到章家事我背后所推的那一把。”
枝条闻言,更是疑惑不解,“公子既然已知晓,为何还要亲自送上门去?”
叶清予轻轻摇头,笑道:“若非有话欲问晚儿,我又怎会想出此计,引她前来相见?”
话语间带着几分无奈与宠溺,令枝条不禁噤声。
“哦。”
枝条应了一声,虽仍有不解,却也乖乖领命而去。
叶清予望着枝条离去的背影,心中暗想:烟晚啊烟晚,你究竟藏着怎样的心思?明日的茶肆之约,能否解开你我心中的谜团?
马车缓缓前行,叶清予的思绪却早已飘远。
“什么?叶清予约我在东城茶肆见面?”
烟晚闻言,手中的花盆轻轻一转,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阳光透过窗棂,斑驳地洒在她的身上,仿佛连光影都在为她这份突如其来的邀约增添了几分神秘。
“是呢,姑娘。”
寻芳的嗓音清脆,如同春日里的一缕和风,带着几分笑意。
烟晚的指尖在湿润的泥土上轻轻划过,思绪却已飘远。
叶清予,怎会突然相约?
他应当深知,这一次碰面免不了要面对那些错综复杂的疑问。
“罢了,既然他愿意自投罗网,我又怎能不探个究竟?”
烟晚心中暗道,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放下手中的花盆,站起身来。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湖边阳光明媚,金色阳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宛如撒满了碎金。
这家名叫暮光的茶肆与湖面隔着一条蜿蜒的小路,小路两旁栽满了各色花卉,香气袭人。
取名暮光,只因日落之际,透过窗棂远观湖面,那景色堪称绝美,仿佛一幅流动的画卷。
烟晚早早来到茶肆的包间,倚靠在窗边。
轻纱窗帘随风轻摆,偶尔遮住她恬静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