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芳走过来,轻轻把烟晚的腿摆正,嗔怪道:“哎呀,姑娘,一会儿叶家哥儿就来了。姑娘你这没个样子。”
叶清予对烟晚来说也不是什么陌生人了,在天湖城二人也算出生入死,什么狼狈的样子没见过。
烟晚恢复了随性的坐姿,轻笑一声:“叶清予,又不是别人,何必如此拘谨。”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丝不可言喻的洒脱。
“不同啊姑娘”,寻芳瞪大了双眼,语气中充满了担忧,“喻大人在朝中如今不似从前那般,如今也算屡次立功了。叶家哥儿在这 临安城是多少姑娘盯着的目标啊,可偏偏邀请姑娘来茶肆品茗。这说明姑娘在叶家哥儿心中自是不一样的。”
寻芳头头是道地分析着,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烟晚听了寻芳的话,忍不住笑出声来。
果然像是寻芳的思路,简单直接却又充满道理。
她轻轻摇了摇头,“所以呢?”
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
寻芳饶有兴致地继续说着,“所以,姑娘到了年纪总要为自己谋划。”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关切和期待。
烟晚却只是淡淡一笑,继续看着街道上各色行人。
那些行人或匆忙或悠闲,各自有着自己的故事。
寻芳轻叹一声,“知道姑娘不喜欢这些世家的繁文缛节,可也总要为自己想想。”
寻芳担心自己说的话自家姑娘不爱听,便赶忙解释。
烟晚的目光渐渐变得深邃,“这未来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看清现实不作太多期待就好了。”
经过苏确的事情后,她似乎很难对两情相悦之事有任何期待了。
她知道自己的出身在如今这个世代地位并不高,她也知道门当户对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然而,叶清予对她来说太缥缈了,似那薄纱虽受人喜爱,但若是穿到自己身上,又要精心维护。
到头来若是薄纱破了损了,又要被别人嘲笑,是那乡野丫头应要穿这不衬自己的东西。
正当两人沉默不语时,窗外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马蹄声。
是严暮云骑着马经过。
烟晚最怕见到严暮云,赶忙将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躲在窗后。
严暮云于不远处勒马徐行,似是忽见喻烟晚的身影,回首茶肆,却空无一人。
他眉头紧蹙。
“为何骤停?”同行男子亦勒缰驻足,顺其目光望去,唯见市井繁华,却未见异样。
疑惑问道。
“无事,只是……”严暮云摇了摇头。
“我们还是速速前往苏府吧。”男子催促道,语气中透着焦急,“苏世伯因苏确执意娶章霜儿之事,都要把苏确打死了。”
闻言,二人继续策马前行,唯有马蹄声在街道上回响。
良久,烟晚的目光溜向窗外,只见那人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这才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心中的那份忐忑也随之消散。
继而,她的目光再次凝聚于远方的山峦。
“看什么呢?如此心驰神往,连我走到你身后都未曾察觉。”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声音自背后响起,带着几分戏谑与宠溺。
烟晚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从思绪的海洋中悠然醒来,转身之际,正对上叶清予那双含笑的眼睛。
“正遐想着我们这位叶家哥儿何时会到,没想到你这就出现了。”烟晚轻声细语,话音未落,人已轻盈起身,莲步轻移,走到茶桌旁优雅地坐下。
她的动作中带着一种不经意的柔美,仿佛每一步都踏着春风,令人赏心悦目。
叶清予见状,嘴角勾勒出一抹温柔的笑意,紧随其后,于烟晚对面坐下。
两人之间,自然而然地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默契与和谐,仿佛这世间的纷扰都与此刻无关,只剩下彼此间的宁静与安好。
此情此景,宛如一幅动人的画卷,令人心生向往。
一壶热茶在炭火上翻腾,水汽氤氲,茶香四溢,仿佛能温暖人心,驱散冬日的寒意。
叶清予嘴角勾起一抹轻笑,轻轻端起茶杯,浅尝一口,调侃道:“竟连句嘘寒问暖都没有。”
烟晚淡然回应:“你我二人对彼此的生活状况了如指掌,又何须多言。若真要细说,不过是老样子罢了。”
叶清予颇感兴趣地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而说道:“说说看,你都是如何分析的。”
烟晚的目光穿过袅袅茶香,轻轻落在叶清予的脸上,说道:“及笄之礼从白昼绵延至黑夜,以余贵妃的地位和你的性子,你们二人理应早早离席。然而,余贵妃那天却兴致极高,一直在女宾处拉着母亲和章家家眷,不让她们离去。起初,我只以为是贵妃对我怜爱,才会给足喻家面子。”
“但后来细想,这并非余贵妃的性情。官家虽给了我无上荣耀,办了这场及笄之礼,贵妃也没有必要因为偏袒我而留恋到这么晚。”
说到这里,她微微垂下眼帘,将视线从叶清予身上移到桌上。
“而你最不喜这些世家大族的各种宴请,通常都是早早离席。我只是以为因你我的交情,所以才待到很晚。可…直到我听说章舜钦之事。”
叶清予饶有兴趣地问道:“那章舜钦之事与我何干呢?”
烟晚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章舜钦虽然这些年总与人留下玩世不恭的形象,但他从不涉及朝政,对朝中之事言辞一向谨小慎微,更不会出现这种大放厥词的状态。”
她一只手紧紧握着茶盏,“我问过家中的人,那天你一直在拉着章舜钦饮酒,很多话题都是你在故意激怒他,这才让他一改常态,口不择言。”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和疑惑。
叶清予轻轻放下手中茶盏,“看样子你已经都猜到了。晚儿今天不是来问我,而是来向我求证的。”
烟晚微微点头,“是…也不是。”
她只觉得这其中有些事情她连接不到一起。
“章家罪证已经握在手中,”烟晚疑惑地问道,“若要扳倒章家为何一定要如此周章?”
她不解的是为何偏要找了章舜钦的由头来以此逼迫章大人谋反,再历数其罪行令章家落得男子满门抄斩、女子沦为官奴的局面。
再尔要设计于章舜钦有很多人选为何叶清予承了此认?
叶清予既已答应烟晚今日赴约解惑便不想对其再有任何隐瞒。
他轻轻放下手中茶盏:“章家势力早已在朝中根深蒂固且盘根错节。官家已经对他们失去了掌控要斩草除根。可一旦一网打尽,又必然会引发朝堂动荡。”
烟晚闻言,秀眉微蹙,似有所悟,轻声道:“官家之意,欲予那些依附章大人之臣以改过之机。”
叶清予轻轻颔首,目光深邃,缓缓言道:“动章舜钦一人,便是为那些摇摆不定之臣开启一扇重选之路。而至于那些甘愿追随章家谋逆之人,留之无益于朝纲。”
其语平静而坚决,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之威严。
原来如此,官家借此轻易筛选出对章家誓死效忠之人。
一场可能引发之朝堂动荡,竟被如此巧妙地化解。
烟晚听罢叶清予之解释,心中仍存疑惑,不禁追问:“然则,何以偏由你设计章舜钦?”
叶清予沉吟片刻,声音低沉而有力:“此事另有隐情。”
稍顿,他续道,“叶氏掌有大筞国最隐秘之组织——暗卫。暗卫为叶氏尽忠,但若要此组织长久存续,叶氏亦需为朝廷效力。历代叶氏家主成年后入朝为官,均需历经重重考验,向朝廷表明心迹,方能保叶氏及暗卫之安宁。”
烟晚闻此,双眸怔怔,似有若无之力量震撼其心。
她凝视叶清予,眼中闪过复杂之情,既有敬佩之意,又含担忧之心。
叶清予见此情景,不禁微笑。
他戏谑道:“你以为朝廷会容许如此组织游离于掌控之外?”
烟晚身子微微前倾,似欲更明了此事,“故此,一切皆为叶家新家主之路铺石垫路。你需表忠心,否则叶家与暗卫恐难再存。”
言毕,烟晚自觉失言,连忙住口。
她紧咬下唇,双手无意识绞合,显得极为紧张。
叶清予见状,连忙宽慰:“无妨,此事并非秘密。朝中皆知,只因汝年幼且居闺阁之中。”
其语气平和温暖,如春风拂面般令人心安。
暮光茶肆门前,喻家马车悠悠停驻。
烟晚正欲登车,忽被叶清予一声呼唤留住脚步。
“苏确并未与章霜儿成婚,如今官家有意允许他反悔一次。”叶清予言语间带着几分沉重,每个字都似承载着难以言喻之重。
他微微一顿,目光深邃地望向烟晚,续道:“若两家婚事不成,你是否还愿与苏确相守?”
烟晚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那笑容中既有释然也有决绝。
她轻轻摇头,眼中闪烁着坚定之光,“此生,我绝不回望那些放弃过我的人。”
话音甫落,她转身毅然登车,未曾回首,仿佛以此告知叶清予,其心如磐石,不可动摇。
马车轮子缓缓滚动,渐渐隐于暮光之中,唯余那句决绝之语,于微风中轻轻回荡,犹如锋利之刃,切割过往与未来,令人不禁为之动容。
晚间,喻宅之内,静谧而深沉。
寻芳见自家姑娘自茶肆归来,面色阴霾,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忧虑。
“姑娘,可是因叶家哥儿之问,心有不畅?”
她以柔和之声探问。
烟晚轻摇螓首,直言不讳:“非为苏确之事烦扰,此情早已淡然。彼今有何打算,于我无关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