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霜儿一脸娇羞的样子,跟着哥哥的步子进了茶肆的小包间。
她用手轻轻拂过自己的头发,可以看出,今天的发饰是她精心挑选过的。
梳头的样式也与往日不同,是现下临安最流行的簪缨女儿家的样式。
这是苏确第一次主动向她邀约,进门之前她满怀期待。
关上门,三人围着茶桌坐下。
章舜钦坐在中间,一旁是章霜儿,一旁是苏确。
苏确依然一副冷峻表情对着章霜儿。
他的食指沿着茶盏的边缘一圈圈画着圆,“这里你可熟悉啊?”
说这话的时候,苏确没有抬头看他二人。
眼神一直盯着自己手中的茶盏。
章霜儿本沉浸在与苏确相见的喜悦中,忽听见这话,先是愣了一下。
但很快,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章霜儿环顾了一圈这间屋子,紧接着就低下头哼笑了一声,嘴角微微上扬。
她知道,原来苏确特意把地点定在了上元节她见烟晚的这间茶肆,甚至是同一个屋子。
今日,苏确不是想见她,而是来向她兴师问罪的。
一贯备受娇宠的章霜儿,就算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也要保留她的高傲。
她抬头,微微抬了抬下巴,看向苏确,“怎么,喻烟晚向你诉苦了?原来她也就这点本事,装弱势,博同情。”
此时的章舜钦,听的一头雾水。
其实,早在苏家小厮前来传话时,章舜钦就想到,苏确不会突然转了性子,放弃喻烟晚转而心悦自己的妹妹。
但,他也没有多作琢磨。
虽然每次苏确见到章霜儿都没有好脸色,但今天却明显比以往冷厉了许多。
往常,章舜钦是不在乎这些细节的,他知道是自家妹妹一厢情愿,苏确的态度反倒另他放心。
不会为了攀附章家而给妹妹任何希望,在他看来也是正人君子所为。
可今日苏确的态度,另他不得不站出来保护妹妹。
“苏兄这是何意?”
“今日把章家哥哥一起叫来,就是想请你做个见证。”苏确双眸正视章舜钦,眼神坚定。
“上元节,另妹在这茶肆的这间屋内,让喻烟晚离苏家远一些,离我远一些。”
“果然那乡野丫头只会做一些小娘做的事情。”章霜儿听了苏确所言,心中更是迁怒于烟晚。
苏确听到章霜儿言语间说烟晚是妾室做派,心中很是不爽利,“晚儿不会将你说的那些话尽数道给我,我是从旁人口中得知的。请章家妹妹慎言!”
苏确抬头看着章霜儿,“今天我来的目的,也不是兴师问罪,只是希望你我之间可以做个了断。不对,你我之间,从未有过丝毫牵扯。”
“我,苏确心悦喻烟晚,此生只此一人。还望章家姑娘,莫要再苦苦纠缠,人生路漫漫,莫要再盯着苏某一人了。”
章霜儿听了这番话,眼眶中泪光微微打转。双手不断用力搓着帕子。
章舜钦听到这里,明白了此种原由。
为了不让自家妹妹丢人,他接过了苏确的话,“妹妹确实做事唐突了,还请苏兄带我向喻家姑娘赔个不是。”
章霜儿还想说些什么,被哥哥按了下来,章舜钦小声在妹妹耳边说道,“事已至此,再多说,章家的脸面就要没了。”
她抬头看向哥哥,眼神中透露着不甘,可还是听话没再多说一字。
回到章家,章霜儿闭门躲在屋内痛哭。
章舜钦担心此事被府内不省心的下人们传出去,进屋劝解章霜儿本就不该去找喻烟晚。
“你一个闺阁之女,找到人家去说那些话。此事若传了出去,你还如何在临安立足?”
“都是那乡野丫头,谁能想到她会将这些事告诉苏确。”
“你糊涂!明知苏确心系喻家姑娘,还作出此等让人捉住把柄的事。你愈是让喻烟晚离开苏确,就愈是把她推向苏确。”
章霜儿听了哥哥的话,满面泪流的抬头望着他。
章舜钦心疼地看着妹妹,“若你真的非苏确不可,除非他们俩有一人能主动放弃。”
“我去劝说她,不就是想让她知难而退?”
“说她配不上苏确是让她知难而退?难在哪?”章舜钦用手擦了擦妹妹脸上的眼泪,“你说的那些难处,都不是眼前的难处。”
章霜儿听到这里,擦了擦自己的眼泪。
她明白了,说到婚配起码要几年以后。
对于几年后的事情,眼下并不能成为喻烟晚的威胁。
可,如果现在发生一件事,让喻烟晚的生活一落千丈。
到时,就不是苏确是否心悦喻烟晚。
是他根本就选不了喻烟晚了。
“我明白哥哥的意思了,放心吧,我觉得不会再作出去找那丫头的傻事了。”
章霜儿怎会甘心就此放弃苏确,哥哥的话点醒了他。
她要做的就是让喻烟晚主动消失在苏确的人生中。
春寒乍暖。
今年花朝节,各家依旧受邀到赵家庄赏花。
赵雨晴自然也邀请了烟晚。
今年的花朝节严暮云没有轮值,因此也来了赵家庄。
“叶家弟弟可是从来不会参加这花朝宴的啊,今年是赵家有了什么新奇花品了吗?竟然吸引了叶家弟弟来。”
严暮云见到叶清予时颇为惊讶,但二人关系素来交好,打趣一番无妨。
“今年过了花朝可是暮云哥大婚,往年不来也就罢了。”
若真是有什么新奇花品,那吸引叶清予来的必然是烟晚。只要烟晚在,他定然会来。
花朝宴的安排一切照旧,章霜儿因为此前苏确的态度而收敛了些。
没有再对着烟晚冷嘲热讽。
晚间,烟晚正在别院准备休息。
突然,一阵敲门声。
寻芳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女使,穿着赵家的家仆衣裳,但却是生面孔。
“我家姑娘突然身体不适,还望喻家姑娘快去看看。”来的女使语气很急。
寻芳不认识她,当然也不知道她在说的是谁,“你家姑娘?”
“自然是赵家赵雨晴啊,哎呀,快叫你家姑娘去看看吧。”
寻芳以前在赵家庄时,从未见过眼前这个女使,“可是,为何赵姑娘没有让贴身女使来啊。”
“贴身女使自然要照顾姑娘啊,哎呀,等不得的,劳烦快去喊喻姑娘吧。”
寻芳思索着,她也离开赵家庄很久了,若来了新的女使自然不认得,便放下了戒备心,进屋去找烟晚。
“可是姑娘,今天来的这位女使我从未见过。”
烟晚本已休息,听到寻芳说有女使来禀报赵姑娘身体不适,从床上惊坐起。
现在正急忙穿衣服准备出门,听到寻芳这样说,犹豫了一下。
转念一想,雨晴姐姐身子向来弱,换季常染风寒。
若真是雨晴姐姐有事,她耽搁不得。
可此事也确实来的突然,不得不多想一些。
“寻芳,我不认路,等我走后半柱香的时间,你便顺着去雨晴姐姐院儿的方向寻我,倘若没有寻到,一定要直接去找雨晴姐姐。明白吗?”
寻芳颔首,“明白,可姑娘为何不让我一起去?”
“我们一起去,若是有圈套,那便一起有危险,谁来救我?”烟晚说着疾步开门而出。
门外,女使正在候着。
“走吧。”烟晚催促她。
“姑娘不带着寻芳吗?”女使见寻芳未出来,有些犹豫。
“快走吧,雨晴姐姐不是身体不适吗,可有叫郎中?”
女使被烟晚一通询问,便也顾不上寻芳是否跟着了,带着烟晚疾步走着。
寻芳在赵家庄别院内等了不到半柱香时间,实在坐立不安,便起身去寻烟晚。
她掌了灯笼,顺着去赵雨晴院子的方向一路小跑。
等走到了赵雨晴的院子门口,感觉院内静悄悄,不像是出了什么事情。
寻芳顿感不妙,便使劲的敲打院门,“有人吗?有人吗?喻家女使求见赵姑娘!”
急促地叩击声以及寻芳的叫嚷声惊动了院内小厮。
一位小厮满脸怨气地打开院门正要斥责寻芳,却被她双手抓住胳膊。
“求这位小哥,麻烦帮我通报赵姑娘,喻家姑娘出事了。”寻芳眼中的泪一直在打转,一路寻过来,夜晚的赵家庄漆黑无比。
她不敢想自家姑娘现在的情况,守门小厮本想推开寻芳,可见她的双手一直在发抖,却还是牢牢抓住自己的胳膊不肯松手。
小厮知道,事情或许非同小可,便让寻芳进了门。
这样一通闹,赵雨晴早就被惊醒了,她询问女使外面发生了何事。
“姑娘,好像是寻芳在门外嚷嚷着要见你。”
听到这话,赵雨晴匆忙下了床榻,“快让她进来。”
“姑娘,姑娘救救我家姑娘吧。”寻芳内心很是慌乱,带着哭腔跪在了赵雨晴跟前。
“你把话说清楚,烟晚出什么事了?”赵雨晴披上了女使递来的外衣。
寻芳把烟晚被一名女使带走的事情尽数讲给了赵雨晴。
此时的赵雨晴,来不及做过多思考,她也不敢思考。
烟晚夜间被乔装成赵家女使模样的人带走,一切事情都可能发生,“初零,你去通知院里的小厮,让他们掌灯去找人。记住,不要声张,不要惊扰其他宾客。”
赵雨晴一边吩咐着,一边迅速更衣,“寻芳,你速速回去你们的别院,将此事告诉喻伯母,万一烟晚已经回去了,你就到严暮云的别院告知一声。”
寻芳点点头,匆匆行礼迅速离开了。
“初零,你跟我去找暮云。”
“什么?在赵家庄?谁敢在赵家庄动官眷!”严暮云本没就寝,听到喻烟晚在赵家出事,担心是有人借此机会针对朝廷官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