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萧行之被洪公公带走,萧思思看向言婉,“嫂嫂?”
言婉长舒了一口气,又无奈道:“我们也跟着吧。”
不多时,洪公公便将众人带至了宫宴旁边的一处偏殿前。洪公公牵着福康长公主进入殿中时,回身嘱咐萧行之和虞七郎,“烦请两位小公子先在这里候着。”
“是,公公。”两个少年郎异口同声到。
未几,一个小太监就从里面出来了,“太后有请两位小公子。”
萧行之和虞七郎几乎是下意识地看了对方一眼,跟着引路小太监进了殿内。
“嫂嫂。”思思急切地看向言婉。
言婉轻抚了一下萧思思的手,“没事,太后娘娘一向待嫂嫂亲厚,看在嫂嫂的情面上,也不会太多为难行之的。”
萧思思这才放下心来。
言婉却微蹙眉头,其实她这话只说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是,只是这件事关系到福康长公主的名誉,她也不知道太后到底会怎么处置。
太后待她再亲厚,总越不过自己的亲女。就像当年她和皇帝的婚事一样,太后再生气,过一段时间也就默许了,哪里能真的为她一个娘家侄女和自己的亲子离心。
言婉在心中思量,萧行之和虞七郎说是为了福康长公主才打起来的,也不过是少年人之间的争风吃醋罢了。只要萧行之和福康长公主之间没有逾矩的行为,这件事就问题不大。至于这一点,她还是很有信心的,萧家门风严谨,未婚的公子可以和别家女儿两情相悦,但是一日未成婚,便一日不会有逾矩的行为,当年的萧白和元后就是如此。
至于福康长公主那边也是如此,有姬如意的先例摆在那里。
就算太后真的有心责罚,只要不是太过,就权当让萧行之长记性了。反正她也不愿意见到萧行之对福康长公主情根深种,毕竟两个人前途渺茫,不如趁此早早了断。
如果太后真的要严惩,那她就豁出去了,也要力保萧行之。毕竟长嫂如母,萧白远在南边,如果萧行之这时候出了事,等萧白回来时她如何向他交待。
言婉在心中暗叹,真是上辈子欠了萧白的。
“嫂嫂,哥哥怎么还不出来?”萧思思急得不住地朝殿内探头。
“别担心,有嫂嫂在。”言婉口不对心,其实她也快沉不住气了。
就在姑嫂二人望眼欲穿之际,萧行之被洪公公带出了殿,姑嫂二人立即迎上去。
“公公。”
“小公子这就交还给夫人了。”
“有劳公公了。”
洪公公环视了一下四周,道:“太后她老人家有几句话让老奴代为交代夫人。”说罢,周围的宫人自动退散开去。
言婉也看向萧行之兄妹俩,“行之,思思,你们俩去那边等我。”
“是,嫂嫂。”
待萧行之兄妹俩走远,言婉才问道:“公公,不知道太后娘娘有什么叮嘱阿婉的。”
洪公公道:“太后她老人家说,三公子出身清贵,品性才貌也都出众,她是很喜欢的。但是福康长公主的婚事,连她老人家也未必做得了主。未免日后两个孩子伤心,不如趁早断了念想。希望夫人回去后,好好开解三公子。”
果然和她所料一样,言婉正色道:“多谢公公,阿婉明白了。”
等言婉领着萧行之两兄妹往外走时,恰好遇见虞淑仪。想必那虞淑仪是得了消息,赶来领人的。
虞七郎也从殿内出来了,“姐姐!”
“七郎。”
言婉带着萧行之两兄妹,虞淑仪带着虞七郎,一照面,双方都免不了尴尬,但到底都是场面上的人。
言婉行礼到,“妾身见过淑仪娘娘。”
“侯夫人不必多礼。”
言婉又看向虞七郎脸上的淤肿,道:“妾身府上有一医者,虽不说妙手回春,但治淤伤这些却极好。妾身这就差他去府上为七公子治伤。”
“不必猫哭耗子假慈悲!”虞七郎瞪了一眼萧行之,不忿到。
萧行之冷笑道:“如果我嫂嫂是猫,那你岂不就是那死耗子!”
虞七郎怒道:“萧三郎你!”
“七郎!”虞淑仪不怒自威,“你可是把平日里爹爹教的那些规矩都忘了吗!”
虞七郎听胞姐这样说,自是不敢再多言,立即住了口。
虞淑仪却转向言婉,温言道:“夫人不必如此客气。其实论起来,你我两家还是姻亲。”
言婉也附和到,“是呀。祖母她老人家出自海宁虞家,是虞家的姑奶奶。算起来,行之和七公子还是表兄弟。”
虞淑仪点头道:“不过是表兄弟之间的玩闹,都不必放在心上,否则倒叫那些有心人钻了空子去,坏了亲戚间的情分。”
言婉知道虞淑仪意有所指,虞淑仪刚入宫,风头正盛,不管是贵嫔苏妙儿,还是夫人尉迟繁栀一党都对她颇为忌惮。但是言婉无意卷入后宫纷争,只说着场面话,“正是这个道理。行之,你还不快和七郎赔礼。”
萧行之和虞七郎到底被言婉和虞淑仪压着,不情不愿地和好了。
宫宴结束,回去的时候,言婉带着萧行之兄妹俩同乘一辆马车。
萧思思很好奇太后召见萧行之都说了些什么,可是萧行之一副谁也不想搭理的样子,萧思思便不敢开口问了,只扯些别的,“没想到,虞七郎竟然是我们的表哥。”
萧行之这才不悦地开口,“他算哪门子表哥。”
言婉正色道:“他可是祖母的娘家侄孙,你说他算你哪门子表哥。”
萧行之不好顶撞言婉,只得闭上眼睛,不再搭理姑嫂二人。
言婉却好奇地转向萧思思,“我入府也有三年了,却从未见和虞家的人走动,一向如此吗?”
思思答道:“从我记事起,就和虞家没有走动过。”
萧思思说着又看了一眼萧行之,“否则,哥哥恐怕也不会和虞家表哥打起来了。”
言婉喃喃道:“虞家的姑奶奶当了萧家的祖母,两家却十多年不走动,这其中必有缘故。到底出过什么事呢?”
“因为姑姑。”萧行之忽然冷淡地说到。
言婉原是自言自语,并没想过能得到答案。毕竟,事情至少是十多年前发生的了,那时候思思还不记事,至于行之,她可没盼着能从这个小爷嘴里得到答案。没想到,萧行之却开口了。
言婉和萧思思姑嫂二人同时看向萧行之,异口同声道:“姑姑?”
千里之外,东海之上。
南宫行并未立即答允,而是沉默地审视着萧白。
萧白坦然迎上南宫行质询的目光。
南宫行叹了一口气,道:“渡客,你这样为阿婉考量,又何尝不是爱呢。”
萧白怔住,这也算是爱吗?
南宫行仿佛看穿了萧白的心思,笑道:“渡客,愚兄痴长你几岁,便倚老卖老一回。”
萧白诚挚道:“兄长请讲。”
南宫行道:“这世间,爱有很多种形态,并非少年人之间轰轰烈烈的男女之情才是爱。你和阿婉既然能够结为夫妻,便是有缘分的。相互扶持,相携一生,未尝不是一种爱。”
“兄长……”
南宫行继续道:“阿婉是个好女子,且你们当年又有同生共死的情谊。在将来漫长的岁月里,你们未尝不能生出男女之情来。”
萧白似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成婚三年来,几乎身边所有人都告诉他,阿婉是良配,他应当珍惜她。或许,有一天,他和阿婉之间……
“渡客,你的请求,我答允了。”
南宫行一句话打断了萧白的思绪。
萧白立即起身,长揖道:“如此,渡客便谢过兄长了。”
自此,当年东海海难真相,及至他和言婉两人回京都一路上屡遭截杀的事情便尘埃落定了。
幕后主使便是当年的太子,如今的皇上。
长安城,官道上,江夏候府马车内。
萧行之睁开眼睛,不疾不徐道:“当年我还小,很多事情并不清楚,父亲和兄长也不会告诉我。但是那段时间,府里气氛异常紧张,诸人大气都不敢喘,即便我只是一个孩童,也能感知到。有一次,我误入了父亲的书房,听到父亲和母亲的谈话,知道了一切都是因为姑姑的婚事而起。”
“姑姑的婚事。”言婉思忖道:“姑姑是嫁去了敦煌杨家。”
萧行之点头道:“是。但是姑姑嫁去杨家之前,原本是和虞家定了亲的。”
“虞家?”言婉惊讶到。
萧思思接口道:“那不就是亲上加亲。既然如此,姑姑后来又怎么会嫁去了杨家?”
萧行之沉默了一瞬,才继续道:“当时姑姑和虞家婚期在即,姑姑去京郊的隆福寺祈福,回家路上却遭贼人劫持。一直到十日后,姑姑才回到家中。海宁虞家最重名节,认为姑姑有失贞之嫌,自是不肯再按照婚约娶姑姑了。敦煌杨家虽也是西北名门,但到底是远嫁,且若不是出了这桩事,以杨家的门楣是娶不到我萧家的嫡出姑娘。”
言婉沉吟道:“所以,我们家从那以后,就和虞家断了走动。”
萧白点头,“大抵就是如此了。祖母也因为这件事呕了气,伤了心,不愿再待在京都,回了老家清江里。”
言婉陷入沉思,自她过门以来,从未见过这位远嫁敦煌的姑姑。十年前,那时候她不过十岁,却也听闻过这位姑姑的才名,没想到她在姻缘一事上却是如此波折。
可是,她自己不也是如此吗?
世间女子大抵都是如此吧,莫说姻缘,连命运都如水中浮萍一样,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