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江息睡了几天囫囵觉。
她复影也差不多快半年,偶尔醒来被外面的影子晃醒,一看时间才六点,才恍然自己已经习惯了来回跑剧组的生活。
左佑安看起来已经完全熟悉了这里的环境,自己把东西搬回了隔壁房间。早上打着哈欠,被助理重新从床上拉到楼下去化妆。一切都逐渐步入正轨。
昨天剧组举行了开机仪式,他们弄了半天,把秦九川与萧允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拍掉了。
一些故事叙述的场景要到后期去补,江息磨了几天剧本,许天旗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她得提防着这个家伙的一拍脑门突发奇想。
江息化完妆出门就看见了左佑安,左影后正编着自己的头发,故意把发尾扯松了点。
她扮演的姜曲是个用“小说家”当职业挡箭牌的心理医生,在设定里,宋末十二岁被人从嫌疑人手里解救出来后,就被安排到她入职的精神疗养院接受治疗。
设定里宋末和被害人齐乔衣是在医院认识的,而齐乔衣出院后不久就遇害了,宋末一直觉得她的死有蹊跷,时间又过去了三年,本来被尘封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又因一则都市异闻被翻出。她调查后发现有人在拿齐乔衣的死做文章。始作俑者向公众发出了一封邀请函,然而还没有等这封邀请函形成气候,就已经被官方删除了。
因为一直关注着这件事的进展,宋末第一时间收到了这个消息。
在与主治医师,也是自己的好友——姜曲,商量后,两人决定去赴“第九公馆”的约。
作为宋末主治医师的姜曲比宋末大上一些年岁,作者在原著中并未对她多加描述。但季良暮为了使人物立体,以及丰富这个剧本,她在编写剧本前夕联系了作者独立增加了一篇外传。
在两人就“宋末”和“姜曲”聊完以后,这个医生的形象也发生了较大的改变。
左佑安换上戏服,她的眼睛里闪烁着一如既往的温柔的颜色。一根小的蝎子辫从脑侧汇入马尾中,她松开手,一甩脑袋,辫子和黑黑的发丝就散开来。
“好看么,”她侧过头问道。
江息直直地盯着她:“姜医生怎么都好看。”
左佑安笑了一会儿:“一如既往地嘴甜。”
她俩也没准备寒暄多久,许天旗在外面招呼的声音传到室内来,两人相视一眼,相伴向外走去。
“第一次见面昂,”导演顶着一个卷毛脑袋,吊儿郎当地在摄像机后抖腿,“快点进入状态了,三、二、一——”
……
【[你想要获得救赎吗?]
[你想要伤害你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吗?]
[你想要重新来过一遍吗?]
[……]
[我知道你想的所有。]
[你想知道的过去和真相。]
[我明白你的怨恨、不满。]
[这是一封邀请函。]
[欢迎你、你们,来到第九公馆]
……
面前是一台黑屏的电脑,穿着衬衣的女性推开门走过来,在电脑面前坐下。屏幕正好反射出她胸前带的名牌,上面印着她的工号和头像。
太阳反光,把她的脸模糊掉了,电脑屏幕里只能看见她胸前和桌上的动作。
女人手里抓着一个信封,在打开信封前,她的情绪还十分的平静,然而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她的背后就被冷汗全部浸湿了。
她颤抖发白的指尖死死地攥住信纸,攥出一道一道的皱褶。
像从深海浮上海面,在突破水面的一瞬,女人抓住面前的信纸,犹如一根浮木,她重重地呼吸着,仿佛要窒息了一般。胸腔里传来剧烈的疼痛,这疼痛让她无法忍受,以至于整个人蜷缩起来。
这是一封信。
一封来自死人的信。
与此同时,一则异闻开始在网络上流传。有别于其他的都市传说,它指向一个真实存在的别墅和真实存在的案件。在它的描述里,三年前在某栋别墅里死去的别墅主人和他同居的少女因为没能化解的怨气,已然变作厉鬼,整日整夜在别馆游荡。
每一个被吸引到这则帖子下的人最开始都抱着轻松的态度,他们对着事件指点江山,肆意的调笑着死者的关系。直到一张血淋淋的图片被贴在最新的一层,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内,那则帖子就被官方删除。
或是惶恐或是看乐的众人,以更迅速的方式将它向外传播了出去。不到一周的时间内,作为别馆存在地的S市,已经成为了新的鬼怪聚集地。
更多离奇的消息像雪花一样飞散了出来。什么会在晚上追人的鬼,专门割汽车轮胎的怨灵,种种不足而语。
一双手,十分平静地打开电脑。
它在传闻最开始流传开的论坛的会员内部板块,开了一篇新的贴子。
这是一封邀请函。
时间是下周六,地点就是作为一切乱象源头,传出异闻的第九公馆。
……
“齐乔衣死在一五年的一个清晨,比她的尸体先发现的是她的同居者,别馆主人,也是当年大热的书法家,吴庸遗体和大量遗作。”
神情疲惫的男子从杂乱的书架中抽出一本卷宗,这本卷宗原不该出现在这里,是他在当年的案件中私自保存下来的一些搜查的证据。
秦久川是一名刑警,一名在齐乔衣案后被迫辞职的刑警。
他原以为那件事会到此结束的,队里的前辈也这么讲。但秦九川内心有一种十分不妙的预感,齐乔衣案结束得太过潦草,当年搜查的结果是,作为别馆主人吴庸是自杀,而坠落山崖导致死亡的齐乔衣则判了意外。
搜查不过三天,这桩案子就潦草结束了。事实摆在了大多人的面前,在一四年底失踪的书法家,别馆内还藏有他大量的作品。那些作品里面糅杂了他的癫狂,为他精神不好,而后自杀做了充足的铺垫。
与他同居的齐乔衣一样热爱艺术,并在不久前才从精神病院获许出院。秦久川记得当时有人说,这种做艺术的多多少少脑袋都会有点问题,说不定两人都是自杀。
死去的书法家,山崖下扭曲的肢体,以意外结案的惨剧。
秦久川翻开那本卷宗。
放在第一页的,就是死者齐乔衣的照片,她穿着红色的礼裙,依偎在正装出席的吴庸身边,扬起灿烂的笑脸,自信地朝着镜头比出胜利的手势。
她的人生才刚要启航。
秦久川还记得他当时调查到画廊,画廊的老板像赶走一只苍蝇那样,对他发出咗咗的声音。
在齐乔衣的遗物里,有一封手写信,她要寄给她的妹妹。信里说自己还有好多没有实现的美好的事。
还未能实现的,触手可及的美好。
她才刚要给自己的妹妹写信,甚至这封信都还没有结束,就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秦久川独自搜查了一段时间,无果,最后他调查到了齐乔衣妹妹的地址,决定把这封信寄出去。在寄出信之前,他最后读了一遍,确认没有再遗漏的信息,便像把一个真相封存那样把信封了起来,投到邮局的信桶里。
秦久川现在都还能想起来齐乔衣手写的那封信,女人写了一手很好看的字,或许因为她的爱人是位书法家,或许因为她本身的艺术造诣就不低。
他的不甘或许也是因为这封信吧,他想。
这段时间的搜查已经耗费了他太多的时间和精力,这世界上尚且有那么多未被挖掘的真相,他早该明白,不是每个真相都会暴露在光下。
他也早就不应该做梦的。
……
这天秦久川打开电脑,他一如既往地点开新闻,想看看时政热点。
然而令他吃惊的是,本地的热点第一,竟然是一则毫无科学依据的灵异奇闻。
他正想关掉那个新闻,齐乔衣这个名字猛地抓住了他的视线。
秦久川如坠冰窟。
他不敢置信地点了进去,然后又花了快半天的时间追查到信息的源头——一个本地论坛。
这天晚上,他久违地回忆起了齐乔衣案的所有线索,他想起少女惨死的脸,想起吴庸在别墅内扭曲的肢体。
他想起齐乔衣的信。
少女在信里说:
“梦是残破的,我或许不应该做梦。”
“这世界千万种条条框框。”
“我格格不入。”】
……
【我时常能在与那个女孩的对话中,感受到一丝奇异的剥离感,好像下一刻就要分裂一般,一个崩坏的人格。
她曾把碎裂的苹果捧到我的面前,用一双纯洁到令我胆寒的眼睛,说这是花朵。
“姜医生,”她轻轻地歪着头,“给你看,你猜猜这是什么。”
我说:“这是花朵吗?”
她笑了,她把碎裂的苹果拢在手心里面,透明的汁水顺着指缝往下滴,把她的群摆沾湿,她却好像显得一点也不在意。黄色的色斑残留在她白色的裙子上,她可能不喜欢裙子,不然怎么会不介意她被弄脏。
“这不是花朵。”她遗憾地垂下眼睛,“姜医生今天也没能猜对啊。”
其实我有猜到,我只是不愿意讲,但后来我还是知道了。
她坐在夜晚的病房窗口,望着天上如纱一般浅薄的月亮。她手上有无数的刀口,每一条都不深,每一条都斑驳。
那些刀口远没有她身体上所残留的其他伤疤丑陋,我其实是不愿意说她的伤疤丑陋的,但是宋末并不喜欢,她宁愿我说它丑陋。
宋末总是说:“不好的东西终究是不好的。无论再怎么去弥合,已经撕裂开的刀口,怎么长出新的肉芽呢。”
她不相信有人会喜欢她,她不相信我爱她。
她有一天问我,说:“姜医生,有人喜欢苹果,有人不喜欢苹果,喜欢苹果的人怎么会把它弄碎掉呢。”
她的眼神简直要让我的心脏碎掉了。
她说:“我好像是一只苹果。”
……
宋末住进这家病院的时候只有12岁,没能交上几个朋友。其他人多多少少都不喜欢她,他们说,因为宋末真的很漂亮。
宋末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或许大多数人都喜欢那种气质。他们喜欢把她掌握在手里,像对待一朵花、一个苹果那样对待她。
她成年后没多久,另一个很美的女孩也住进来了。那个女孩叫齐乔衣,听说是得了被害妄想和双相。
她的躁狂发作的程度很轻,医生本来是推荐保守治疗的,但监护人好像不乐意。
她治疗了不到半年就出院了,那时候她和宋末都还有信息往来,姜曲,经常能听见宋末和她说齐乔衣又有什么新的作品,又取得了怎样的成果。
宋末真的很为她的朋友高兴。
然而某一天,宋末再也不提齐乔衣了。
姜曲问她为什么。
少女抬眼——其实叫她少女已经不太合适,但在姜曲眼里,宋末还是一个小孩。
宋末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子。
她说:“姜医生,我不想住院了。”
后来姜曲才知道,齐乔衣死了。
宋末等不来她唯一的朋友了。】
我是一只要评论的丧尸,给我评论!给我评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第 2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