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江息在看到这栋别墅的时候,脑海深处的某段记忆就开始蠢蠢欲动。在她踏入别墅大门后,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她来过这里。
那时她还很小,她父亲江决同别馆的主人有一番交情。那年他们邀请江息一家一同来别馆消暑,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别馆的主人有一个儿子非常喜欢弹钢琴,因此在别馆的二楼有一间很大的钢琴室。
这间画室就在钢琴室的旁边,她不知道向家有谁喜欢画画。
她把画布撩下来后,想着等拍摄结束之后再去问问。也不知道这件事和许天旗有没有关系。如果是他为了营造别馆的恐怖氛围,而特意找人做了这幅画,也情有可原。
江息放弃了对画来源的追溯。她走回门口问左佑安,还要不要去洗手间。
左佑安抓着她的袖子,犹豫一会儿,小声说,“你陪我去一下吧?”
许淞稞见没有什么别的事儿,便主动说要和尤卷回到房间去。
几人折腾一番睡下了,睡前左佑安仍然有些不安,她思来想去,还想和江息说一些话。不然心里总是悬着,脑海里一直浮现出那道又黑又长走廊。
于是她主动提出今晚先和江息住一间房。江息没有拒绝,她帮着左佑安把行李搬过来,看着左影后快快乐乐的铺好床,跳了上去。
江息习惯在睡前读一会儿书,她把床头灯按开,问左佑安这个亮度会不会晃到她。
左佑安摇头说不在意。
心情还未平复的她开始在脑内搜刮话题:“诶,明天剧组是不是就来齐人了?”
江息开着昏暗的床头灯看书,她听见左佑安问她话,便把书合起来:“看给其他人的安排是这样,女主角萧允的扮演者是海选出来的新二线。她应该是明天咖位最大的……左老师之前和她有合作过吗?”
左佑安想了想:“你说范伽呀,我之前确实和她有接触过,不过那次不巧,我的档期排得太满了。等她到剧组,我都已经杀青了。”
“我听说她还挺平易近人的。”江息平淡地道。
“哈哈,她那个性格与其说是平易近人,不如说平地拔刀。”左佑安回忆了一下从助理那儿听来的八卦,“范伽这个人脾气挺直爽的,我和这种人气场合不来。”
江息有些意外:“我以为左老师能轻松地和每个人都相处的很好呢。”
左佑安挥手:“哪能呢,我也是个人,肯定也有自己的喜好啦。别人不惹我,我一般也不会去招惹别人的,只是说有一些人,我天生喜欢不起来,不适合。”
“唔。”江息应了声,“那我呢。”
左佑安眉头一跳,她抬起头看江息,这个人在昏黄的灯光下,表情显得尤为平静。她不太喜欢她露出这样的表情,无论是在之前的《点星》剧组又或是现在。
不过这个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表现的又特别冷静,这一点她倒不讨厌。
她还没回答,对面床上江息笑了一下:“左老师应该是不讨厌我的,还特别照顾我。”
左佑安:“也没有特别照顾……”
这个说法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江息收回视线,她和左佑安说起这栋别墅的事:“其实许导找到这栋别墅的时候,我还有一点吃惊。”
“为什么?”
“我小时候来过这里,那会儿这里还是向家的避暑山庄,当然我觉得现在也是吧。”江息说着,把书放到床头柜上,“向家儿子特别闷,把他一个人放在客厅,感觉噪音就会被他吸掉。很沉默的一个人,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以为他不会说话,后来才发现这人是不屑和我说话。”
江息顿了会儿,补充了句:“可能在他看来说话很麻烦吧,能用音乐代替的就绝不用说出口。”
“所以今天看到那幅画是……”
“我想应该也是他们家的哪位后辈留下来的吧,向家人才辈出,这种学艺术的后生应该也不少。”
左佑安悬着的心往下落了些。
“这样啊。”她把自己往被子里缩。
隔着朦胧的光线,她好像看见对方在打哈欠。左佑安连忙摸到手机,一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明天早上六点半就要先去拍定妆照,许淞稞是第一批,她和江息紧随其后。
“睡吧,睡吧。”她盖上被子,脸有点热。
左佑安开始回想起刚才那一段交谈,她想着想着突然反应过来,江息这是在借着那段故事安慰她。
她的脸更热了。
老大不小一个前辈,还要后辈来安慰。
丢死人了。
一夜无眠,逐渐响彻的蝉鸣将几人从梦中唤醒。夏天好像一夜之间就到来了。寒意从别墅的地板墙壁向外渗出。左佑安虽然还是有点怵,但比起昨天也好了不少。
江息的眼下微有些青黑,左佑安本来还埋怨自己昨晚耗费了她太多时间。结果隔壁两人一拉开门,四人对视一看。许淞稞和尤卷脸上的黑眼圈,让熬夜三天的人来比,也相形见拙。
“你们这是怎么搞的?”左佑安不敢置信道,“昨天晚上没有睡着吗?”
许淞稞哀嚎一声:“谁能睡着啊,这小子扒着我的被子,窗外那个树影晃的又像鬼,凉气从下面窜到我身上,半夜以为被鬼附身了呢!吓得我半夜醒了之后再也没睡着!”
尤卷举手:“我是被他踢醒的。”
左佑安与他对视。
少年补充道:“凌晨一点四十七分。”
然后他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踢的这儿。”
江息和左佑安沉默了。
许天旗开始在楼下吆喝,叫他们下去试妆。几人便结伴往下走。化妆师把他们分别带到不同的化妆间里,别墅并没有专门的梳妆室,主卧有一个很大的梳妆台,但许天旗说为了尊重一下别墅主人,那个主卧是不会开放的,让他们清理出来一楼的几间屋子。
群演不是今天试妆,在场的人也比昨天少了很多。一些人负责从山下把物资运上来,厨房的冰柜里面塞满了食物,江息听到工作人员谈论这些的时候就知道,他们是真真正正的要在这上面住上三个月了。
昨晚几人吃了剧组外带的盒饭,从今天起,他们就要靠许天旗从外面找来厨子活了。
许淞稞的妆是最简单的,他扮演的是一个“被”退休的刑警,四五十岁的年纪与他也刚好。比较麻烦的是他的肤色,剧中秦九川相较于许淞稞而言皮肤更加黑,许天旗问他能不能在这儿先把自己晒黑了,用个两三天的时间做个自动美黑。
许淞稞骂他说自己又不是许愿池里的王八,哪能说黑就黑的。结果这会儿化完妆,他端详了一下镜子里面自己的模样,告诉自己的助理,他要从今天开始美黑了。
许天旗听了在一旁大笑。
江息无语地看着齐缘跑过来跑过去,就为了给她传递一点八卦,她其实觉得齐缘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自己,毕竟女孩子很少能躲得过八卦诱惑的。
特别是这种娱乐圈的八卦。
江息感受着化妆师在自己的脸上描摹了一会儿,突然对另外一位化妆师说,“这头发是不是应该再修一下?”
江息:突然警觉。
那位被他搭讪的化妆师偏过头来一看:“哎,你还别说。啧,要不咱们问问刘姐?”
刘姐,男,主妆造。
江息摊在椅子上任由他们摆弄自己,她其实已经预见了自己刘海的可怜下场,现在不过是在做无谓的祈祷罢了。
她闭上眼听着那位刘姐的声音从远方来。
“宋末?宋末的妆造大胆剪!假发质感哪里比得过真发的!”
江息深深叹了口气,疲惫地说:“剪吧。”
此话一出,造型师如获大赦,提起剪刀就开始不客气起来,等到江息听不到剪刀的声音,想睁开眼睛时,最后一刀落下来了。
她心里一咯噔,这剪子直接落到了眉毛上。下一刻便听得那人满意地道:“真是太完美了,宋末!”
江息如丧考妣地睁眼,而后与镜子里面的人对视。
凌乱的发丝,有些死白的皮肤,要死不活的表情,仿佛下一刻人生无望只有跳崖的绝望气场在她身边蔓延开。
许天旗走到她这化妆间,对着镜子里面的她看了半晌。
“嗯!不错!”
一锤定音。
…
范伽刚到剧组,就对上做好妆造走出来的江息。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这浑身上下都透露出我不想活了的人是谁,就被对方一个眼神捉住。
“范老师?”那人歪了下脑袋,“许导正找您呢,说你差不多快到了。”
范伽噢了一声,谢过她就往大门里冲,直到她坐下都还没有想起来这人到底是谁。
许天旗拿着剧本给造型师说了半天,说得口干舌燥,对方好像都没领略到他想要的两个造型不同在哪里。
“你先做萧允的那个。”许天旗沉默了会儿,对他这么说道,“齐乔衣的我们再说。”
等几人都弄完妆造,许淞稞的拍摄工作也刚结束了。
他从老远的地方跑过来,秦久川的衣服在他身上显得无比合适,许天旗这一刻才肯定自己是选对人了。
他呼呼地喘着气,眼睛亮着,却很难让人忽略他眼底沉着的部分。在娱乐圈混了这么些年,他也不是普通人,这份气质如今正好承托出这个老刑警的落寞,更让其显得活灵活现起来。
许天旗对目前的状态还满意。拍摄组下午的任务是拍左佑安的定妆照,如果有时间的话,再把几位配角的部分处理掉。
一些布景还没有搭好。
顺利的话下周就可以拍摄开机了。
许天旗呼了口气,心情美好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