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的铜炉腾起袅袅青烟,萧言泽盯着炉中翻滚的药汤。老院正说解药还缺一味药引——天山雪莲的蕊心,此物只生长在西域极寒之地,三年才开一次花。
"殿下当真要去?"王一博的银甲映着炉火,颈侧新添的绷带渗着血丝。
萧言泽将药方叠进袖中:"父皇等不了三年。"他转身时发梢扫过案上烛台,燎起一缕焦香,"将军若是不便......"
"末将随行。"晏澜琛截断他的话,佩剑在鞘中轻鸣,"三日前收到军报,突厥可汗的幼子正带兵往天山方向去。"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撞,烛火噼啪炸开一朵灯花。
萧言泽忽然想起那夜密室相拥,将军的心跳声穿透铠甲,烫得他耳尖发红。
七日后,玉门关外。
狂风卷着砂砾拍打面颊,萧言泽裹紧狐裘,仍觉得寒气往骨缝里钻。晏澜琛策马贴近,用披风将他拢进怀里:"翻过这座雪山便是天池。"
话音未落,一支鸣镝破空而来。晏澜琛揽着萧言泽滚落马背,箭簇擦过肩甲溅起火星。雪坡上冒出数十黑影,狼首图腾的旌旗猎猎作响。
"果然是阿史那家的人。"晏澜琛反手掷出袖箭,为首的突厥人应声倒地。血花在雪地上绽开,像极了东宫那夜的樱桃毕罗。
萧言泽被护在岩石后,看着晏澜琛在箭雨中腾挪。
将军的剑法比在长安时更狠厉,每一道银光都卷着风雪,将扑来的敌人绞成碎片。忽然,他瞥见雪坡高处寒光一闪。
"小心弩车!"
惊呼脱口而出的刹那,萧言泽已扑了出去。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敏捷,就像三年前扑向太子哥哥那样。重弩轰然发射的巨响中,他撞开晏澜琛,箭矢穿透左肩的剧痛反倒让他清醒——原来为一个人舍命,竟是这般滋味。
"言泽!"
耳畔的嘶吼震落松枝积雪。
萧言泽在混沌中想笑,这木头将军终于肯唤他名字了。温热的血洇透狐裘,他看见晏澜琛眼底漫起血色,剑锋所过之处竟无全尸。
再次醒来是在山洞里。篝火将洞壁照成暖橘色,晏澜琛正为他换药,指尖沾着碧色药膏,触到伤口时轻得像羽毛。
"将军可知欺君之罪?"萧言泽忽然开口,"你说天山雪莲三年一开,可岩缝里这株,"他指向洞外荧光流转的花苞,"分明是新芽。"
晏澜琛上药的手一滞。
"突厥可汗幼子率军围山是假,阻我取得真正的药引是真。"萧言泽撑起身子,任由衣襟滑落。
"你要找的,是长在雪莲根部的血蜈蚣吧?"
洞内死寂,唯有药罐咕嘟作响。
许久,晏澜琛从怀中取出青铜匣,半透明的蜈蚣在冰晶中蠕动:"陛下中的是子母蛊,雪莲蕊心解'忘川',此物解蛊。"
“所以那日你故意让陈远得手......”
"唯有中蛊之人濒死,母蛊才会现形。"晏澜琛突然握住他手腕,"但臣没算到殿下会......”
萧言泽的唇突然压了上来,药香在齿间化开,混着血的腥甜。
洞外风雪呼啸,洞内春潮暗涌,直到晏澜琛的护心镜硌得他生疼。
"萧言泽,"将军的喘息灼热耳畔,"你早知我是故意中蛊?"
"我知将军舍命护君,"他指尖描摹对方眉骨,"却不知将军连真心也舍得算计。"话音未落,忽被翻压在兽皮上,未愈的肩伤沁出血色梅花。
子夜时分,暗卫送来密报,萧言泽借着篝火展开绢帛,脸色骤变——长安城八百里加急,皇帝呕血昏迷,淑妃娘娘持虎符调走了玄武卫。
"看来有人等不及了。"晏澜琛摩挲剑柄上的饕餮纹,"当年太子殿下遇刺前,淑妃宫中的西域香料突然增了三倍用量。"
萧言泽将密报掷入火堆,看火舌舔舐锦绣纹样:"明日卯时攻山,请将军为我执旗。"
"殿下可知,"晏澜琛突然为他系上披风,"三年前太子曾与我在此对弈?他说若有一日大厦将倾......"
"当以身为梁。"萧言泽接道,指尖拂过对方掌心箭茧,"将军,这局棋该收官了。"
洞外忽起狼嚎,雪原尽头亮起连绵火把。萧言泽望着那片血色星河,想起幼时被困书阁的雨夜,也是这般望着宫灯渐次亮起。
只是这次,执灯人就在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