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今朝 第67章 忘恩

满天星斗，月色渐浓时。

众人才酒足饭饱，三三两两的结伴离开了秦家。

只剩下大房院子里，一片狼藉的锅碗瓢盆，收拾起来可是需要费些工夫。

秦璋带着几个兄弟，去送人了。

言今带着白降，秦子平，宝兴兄弟俩在院子里收拾。

好在人多，干活也快，等到秦璋他们几个回来时，碗筷都端进厨房了。

秦珑挽起袖子：“嫂嫂回屋歇着吧，你都忙一天了，碗筷放那我来洗就好。”

秦珙也忙说道：“我带着子平他们几个小的，一会儿就把院里的座椅收拾好了。”

至于秦璟，他喝得酩酊大醉，都是耿忠几人搭把手，给抬回二房院里的，此刻怕是呼噜震天响了。

剩下的都是自家人了，秦璋也不与他们客气。

拉着言今，直接就回了屋。

言今：“我还是去看一眼吧，连白降他们都喝了几口酒，刚才就摔碎了两个碗。”

秦璋不松手，还一个用力，把言今拽回到自己怀里了。

松开，他们都在院里呢。

言今推了一把，秦璋却把她搂得更紧了，头也抵在了她的脖颈间。

“你看你媳妇，总是对别人的事情上心，面面俱到的，瞧得我有时候都妒忌了。那些瘪犊/子玩意，全跑来灌我酒，你瞧我还醉了呢，你咋就不担心我呢。”

秦璋故意用一种，很委屈的声音，在那小声嘟囔。

相处的时间长了，秦璋就发现，其实自家小媳妇心软得很。

一般他只要语气拿捏到位，基本上是有求必应，比庙里的菩萨还灵验。

果不其然，言今推人的动作一缓，语气也柔和了许多：

“是不是难受了，我娘给你特意配的醒酒药呢，吃两颗能好受点。”

秦璋更委屈的说道：“你还说呢，瞧瞧咱岳母大人，对心疼我这个女婿，媳妇你都不管我，再叫我靠一会，我晕得要站不住了。”

“我怎么就不管你了。”言今被这番控诉的话，弄得哭笑不得。

索性也由着秦璋，靠在她身上，也不打算出屋了。

感觉到秦璋半天不动弹，言今忍不住轻声问道：“不会是站着睡着了吧。”

秦璋发出低低的闷笑声：“再醉也不舍得睡过去，平时这么黏着你，早就被你推开了，几天后就要去和王汉这些官差交手了，也不知道结果啥样，这么挨着你，我觉得心里特别踏实。”

言今用手，帮他揉着太阳穴：“别担心，一切都安排好了，除非对面派百人以上的正规军，否则的话绝对万无一失。”

秦璋点了点头：“那是啊，整天里听你给秦子平他们讲兵法，你亲自排兵布阵，还叫齐家送来那么多的兵器，只要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

言今：“明天我不去，那些兵器也一样不会给你们带着的。”

秦璋瞬间抬起头，一双桃花眼，都瞪成铜铃了，溜圆溜圆的。

“早就听说，你酒量好，千杯不醉，果然瞧着挺精神的啊。”

秦璋挠挠头，这会再想装醉酒，显然是不行了。

趁着言今不设防，他拦腰把人抱起来，就殷勤的给送到炕上躺下了。

“我这不是逗你玩嘛，咱们不生气。今今你是不是故意吓唬我呢，你别看刚才那拨人，不是管我叫哥，就是把我当自家兄弟一样相处。但我可太了解他们是啥人了，要不是因为你，只要没攻到村里来，他们都不可能主动反击的，你不去，我怕局面一旦失控，尤其有人受伤的话，怕是会乱作一团。”

毕竟都是村民，平时见血，最多就是杀猪宰羊。

一旦乱起来，秦璋都没把握，能镇得住局面。

言今：“村子才是咱们的根基所在，所以我必须留在家里，至于你们蹲守在，来村的必经之路上，我得到回信，我义父亲自下山，你只要听他的，绝对万无一失。”

对于言今家的旧部，秦璋见识过黄姑婆，手拿火器，火蛇连发的厉害。

也见识过，昆仑奴出身的阿大，那一身蛮力耍大刀的威风凛凛。

但这样的实力，言今事后提起时，都是很稀松平常一样。

唯独这位齐先生，每次提到，那都是赞不绝口。

“你之前也说过，你这义父就是文弱书生，不是我瞧不上，只是真的厮杀起来，只怕不顶用啊。”

言今倒没生气，反倒笑出了声：

“向来将士厮杀，一刀可杀一人，但谋士谈笑间，可夺千万敌军性命。你若觉得我精通兵法，那你可知道，我这些本事都是跟着我爹，还有亚父学来的，与他们相比，不过只掌握了些皮毛罢了。”

毕竟他们哥俩，那是真的在无数战役里厮杀出来的。

而言今虽然也杀过海寇，带领过百余人的兵团作战。

但那种，千万人对决的战役，她都没有参与过。

可这种大战役，对于齐先生来讲，却是信手拈来，无数作战方略，都是他亲自指定，高下立见。

“你义父，那就和我亲爹一样，放心吧我一定都听咱爹的。”

言今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好家伙，一次面都没见过呢，这叫得比她还亲厚。

……

几天后的子夜时分，清石村内，无数人影没有用任何照明的灯具，抹黑走出村子。

还有周遭几个村子皆是如此，足足凑了一百二十多号人，摸黑向着通向村子的那条山路赶去。

而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见得县城的门，比平时早开了半个时辰。

王汉，还有田勇等人，足足二十多个差役从县里出来了。

他们轻车熟路的，往东边的林子里走去。

很快等到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各个骑马了。

而且人数也从二十人，变成了足有七十人的队伍。

这突然出现的五十人，所用的是军营里才有的长刀，身份不言而喻。

军营这边领队的叫梁户，瞧着与他主动攀谈，笑得一脸讨好模样的王汉，他非但不领情，甚至很不客气的说道：

“真不知道参军怎么想的，竟然叫我等出了军营，要听从你这些府衙中人的差遣。我说王捕头你是上过战场杀敌啊，还是武功出众，要不咱俩先比一场如何。”

王汉笑着婉拒，心里也气得骂娘。

这些军营里出来的，一个个都像大爷儿似的。

之前那个也一样，不过喝了他好些酒，总算相处融洽些了。

也不知道，那家伙莫名其妙的怎么就失踪了，如今派来的这个，听说在军营里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但这脾气也更难伺候。

田勇跟着受这窝囊气，心里也难受，顿时抱拳说道：

“我没当差役前，干过几年镖师，我对清石村也很是熟悉，不如叫我带着府衙的兄弟们，从小路摸进去，村里的秦家是村民们的主心骨，村里还有个会医术的老妇人，我先将这些人给宰了，等到时诸位到了，咱们里应外合，一举拿下这个大村子。”

王汉也想在这群军营出来的大爷面前，好好的出个风头，别以为他们府衙里没能人。

“也好，那给你十个人，你们轻装快马，先一步赶回村子里去，等屠了村子，到时候给你们首功。”

田勇应了一声，带着人直奔清石村而去。

等到了村子外，他立刻说道：

“我先单独进村子，以免被人起疑，若是听到我吹口哨，你们就立刻冲进来，否则千万别动，这村里有个神射手，我先宰了他，否则你们进来就是送死。”

叫田勇这般心有余悸的人，自然是言朝了。

毕竟他们一起当过流民，他是见识过言朝的本事的。

一切说妥后，田勇就装出没事人的样子，从村子的正门走了进去。

但是一进了村子，他就觉得别扭。

虽然也有村里人，见到他就打招呼，但是田勇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不过田勇还是先回了自家，然后顺着后墙，翻进了严家小院。

严母正在院里，摆弄着草药呢，被吓了一大跳，等到瞧见是田勇时才笑着说道：

“你这孩子，回来了怎么不走正门，翻墙就过来了，我以为是什么小贼呢。”

田勇也笑着上前，但袖口里的手，却紧握着一把短刀。

“大娘你最近身体不错啊，都自己出来干活了，怎么不见言朝兄弟帮你呢。”

严母笑着说道：“这不是快过年了，言朝这些天早出晚归的进山，想多猎点换钱。你回来了也好，小年的时候我托进县里的人，给你送去的饺子吃了吗，过年记得回来，你在县里也没家人，就来大娘家过年。”

知道言朝不在，田勇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毕竟严母的医术不错，若留着她，到时真救了村里的人，他们下手时会很麻烦。

但听到这番话，田勇内心还是被触动了一下，向着严母走去的脚步也停下了。

“大娘，咱们一路能活着到这里，都是因为你救了我一命，今今妹子给了我一口饭吃，否则我早就死在路上了。这些恩情我都记着呢，但人活着总要有个奔头，我现在一切都很好，所以你不用记挂我，过年的时候我就不回来了，但我在县里头，也会准备些吃的喝的还有钱，到时都给你们一家三口送来。”

严母笑着说不用，还要进屋给田勇倒热茶，叫她暖和暖和身子。

但当严母转过身去的瞬间，跟在她身后的田勇，手举起来，明晃晃的刀也悬在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