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天宝一脸不信的站了起来:“好好的日子,你说这些谁知道真假,我看你就是故意吓唬人,好叫村里人都听你的。”
马天胜,马天宝兄弟俩,其实不想来的。
毕竟他们同秦璋的关系,可算不上多好。
但是作为马里正的儿子,他俩还想子承父业呢。
所以村子里,这样热闹的聚会,他俩必须留个脸,刷刷存在感。
但马天宝这一开口,就全是泼冷水的话。
秦璟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说的像谁求着你信似的,而且我大哥大嫂设宴,是招待一众兄弟的,好像也没人找你来吧,不想听就滚出去,别坐在这里蹭吃蹭喝的。”
马天宝被气够呛,立刻就想口吐芬芳,却被他哥哥一把拽住了。
“还不坐下,知道今天是过节你还瞎胡说八道,也难怪秦璟兄弟要给你甩难听的话。
太平日子那会,马天胜也是读书人,他也是马家人的体面,被当成马里正的接班人来看待的。
但如今一切都变了,日子难熬了,村里人见了他们马家人,也早没了毕恭毕敬,大事小情都往秦家跑。
但心里对秦璋,纵使有再多的不满与瞧不上,但是马天胜会做人,立刻站起身赔罪道:
“我弟弟一向直肠子,说话难听,但也是替村里着急。秦璋兄弟你刚刚那番话,可敢立字据,若山匪没来,你又当如何。”
秦璋喝了酒,这会心里正燥的厉害,顿时嚷嚷道:
“不信你就回家什么都别准备,值钱的别藏起来,家里老少妇孺特别往亲戚家送避难。不来那自然是好事,我立你/娘个腿的字据,咋人不来,我去山上把人拽下来,可着你家霍霍了,你是不是心里就舒坦了。”
秦璋酒没少喝,但一番损人的话,也是没过脑子,直接就顺嘴说出来了。
众人哄然大笑,唯有马家兄弟俩面红耳赤,站在那浑身不自在。
“说正事,闲话少说两句。”
一片老少爷们的笑声中,言今的话,轻飘飘的传进秦璋的耳朵里。
也一起放声大笑的秦璋,顿时就像被卡脖子了一样,笑声戛然而止。
离得近的,耿忠,崔大寿等人,也听到言今的话了,一个个也是马上把笑声给收住了。
秦家几兄弟,那更不用说,瞧见言今脸色不对时,早就正襟危坐,没一个跟着笑的了。
宝兴年纪不大,但个头高,体格也壮,这会站起来大声喊道:
“小姑父你就说吧,咱们到底该做点啥,我全都听你的。”
立刻大家纷纷响应,至于马家兄弟那番话,立刻被抛到脑后,根本没有人搭理他俩。
甚至就连这兄弟俩,到底是什么时候自己离开的,大家伙都没留意到。
而再瞧秦璋,立刻说道:“这些山匪及其歹毒,假扮成府衙差役,或者是军中将士的样子,先叫人大意之下,突然就会冲进村子里烧杀掠夺,所以必须在他们没进村子前,就将他们打退回去,并且诸位看见他们若穿着差役的衣服,也不用怕,直接出手就行。”
正所谓民见官矮三分,立刻就有人问道:
“那要是咱们看错了,来的真是差役,打了他们那可是要杀头的。”
秦璋顿时就一瞪眼睛:“瞧你那小胆儿,这要山匪真杀来了,你说你能干点啥。”
他还想接着数落,骂一骂,也给大家伙把胆子提一提。
但是言今站起身,伸手将他给拦住了,并且扬声说道:
“正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朝是有律法的,就算是王侯将相被打伤,只要不是行刺,只是口角误会,打人者最多挨板子,连流放都不会,更不可能被斩首。所以大家放宽心,若真打错了,到时我秦家自然会有人顶了这个罪过,但若是山匪,先下手为强,咱们才能更有胜算,否则的话一旦他们进了村子,杀的就是你我,还有咱们的亲人。”
言今一番话,消除了大家对官府中人的畏惧感。
而且谁没有亲人,他们的命危在旦夕,瞬间大家伙最后那点畏惧,也彻底荡然无存了。
接着言今一招手,就见白降,秦子平,他们四个半大小伙子。
立刻从仓房里,拿出来了一堆铁器。
秦璋拿起枪头,用力的往桌子上戳去,木头马上就出现一道道很深的划痕:
“瞧见了吧,这枪头用得是最好的精铁,而且锋利无比,到时候大家伙将农具从杆子上拿下来,把这个换上去,咱们立刻人手一把精铁枪,什么山匪也不用怕。”
以前村里也遭过匪患,那是拿锄头的也有,拿菜刀的也不少。
甚至有的人家,着急忙慌下,拎起扫帚也能打两下。
瞧见这么好的枪头,顿时大家也都心里有底了,甚至有些胆子大的,已经坐下来边吃边听了。
秦璋在那,挨着个的展示,齐航送来的这批铁器。
而言今也没闲着,她则部署接下来到底要如何做。
“如今世道乱,一个山头都可能有四五个土匪山寨,所以等到这些歹人来的时候,咱们也伪装成流匪,叫他们知道这一片已经有人占了,他们再来屠村也要掂量一下,而且他们若是侥幸逃走一些人,也以为是遇到了悍匪,不会记恨到咱们清石村的头上。”
“这主意好,假扮成流匪,去与山匪打。”
“黑吃喝,嫂子你这招妙啊。”
也不知道为啥,看着秦璋手里的铁器,大家觉得安心不少。
而有言今在旁部署坐镇,大家伙更觉得像吃了定心丸一样,一个个甚至露出迫不及待,想教训这些歹人的架势了。
孙卫也是村里的保长,所以他想的更远一些,也更慎重。
就见他看向言今,很是客气的说道:
“弟妹你说的这些,我都支持,但是关键的一点,咱们必须知道山匪合适下山,否则还是会被他们堵在村里,到时就算我们说自己是流匪,也没人会信,你这办法就行不通了。”
言今一笑:“这点孙大哥不必担心,我早就安排好了眼线蹲守,只要这些山匪往咱们这里来,就会有人告示给我。”
这下就连孙卫也彻底放心了,大家伙接着喝酒,接着吃。
哪怕知道,接下来与山匪对峙到一起,可能今天在座的有些人,未必能活着回来。
但为了保护亲人,保护村子,没有人会退缩,也根本没地方给大家往后退,眼下就属于被逼的只能反击了。
而言今所谓的眼线,指的自然是红胭脂开的酒铺了。
并且言今这边过小年,但是酒铺后身,通往清石村的山路,这会却是人流涌动。
就见为首的人是黄姑婆,站在不远处一块巨石上,还坐着个男子。
身上裹着水貂皮的大氅,但这个中年男人,还是不停的咳嗽。
若是言今在这里,一定会很高兴的迎上去,因为这个男人,就是她曾经与秦璋提过的。
她父亲帐下第一谋士,人称齐先生的齐麟。
“都快着点,你们没吃饱饭啊,赶紧挖。还有那边埋东西的,记得放点杂草树枝,遮挡一下别被人看出来了。”
黄姑婆站在那,扯着大嗓门,手不停晃动着,指挥着一百来号人。
后身又传来一阵咳嗽声,黄姑婆赶紧走到了齐先生的近前。
从怀里拿出个汤婆子,就塞进了他的手里:
“我说老齐你知道,你这人最后是咋死的不?”
齐先生一声:“愿闻其详。”
黄姑婆撇撇嘴:“你就是操心的命,最后也得被活活累死。你瞧瞧不就是设点埋骨,弄点杀人的玩意儿嘛,老娘我之前是一直待在甲板上都不下来,但到了地面上,这点小事我能办不明白嘛,你还非得自己跟过来,就你那身子骨,待在寨子里火盆永远在三步以内,你都直咳血呢,非得跟过来遭罪,你要是病倒了,可不怪我啊。”
齐先生被这番话,逗得轻笑出声。
但笑了没两下,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叫他难受的脸都憋红了。
手里拿着汤婆子,用白帕子,将嘴角咳出来的血擦掉后,他就苦笑着说道:
“说我是操心的命,你何尝不是劳碌命,这些事你也可以不来,但还不是因为今今,她叫红胭脂送来亲笔书信,我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她也叫我一声亚父,所以我岂会不知,若非到了性命攸关,她无法做到全身而退的局面,否则她不会叫咱们轻易出手干涉这件事情的,所以我必须保证,这些设伏万无一失,帮她把所有隐患都给消灭于无形之中。”
黄姑婆一脸嫌弃:“你就是命好呗,与咱们提督那是八拜之交的兄弟,要不然三小姐能认你做义父嘛。那你看仔细点,咱们把事情办的漂漂亮亮的,说不定小姐一高兴啊,就愿意跟着我回寨子里了,你是没瞧见她待的那个小村子,我想起来都心疼的想掉眼泪。”
可是齐先生,却立刻摆摆手说道:“那你还是死心吧,今今不可能跟你回寨子上的,她是将门之后,做流民逃命可以,但叫她落草为寇,那是比杀了她,还叫她无法接受的事情。但你瞧她连官府还有大营里的将士,都准备设埋伏击杀,可见她也不会甘心碌碌无为一辈子,以后咱们要陪她走的路还长着呢,你不必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