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浮世 第13章 浮屠山七

自愿献身来除掉妖怪的山女叫小凤，她们村里请来和尚除妖，可和尚说有人献祭才能除妖。

谁也没有想到，他们信奉的神鸟居然就是吃人事件的罪魁祸首，她头一次觉得上天的安排就是在愚弄他们。

化为原型的神鸟张开巨嘴作势就要吞掉她，那一刻她感觉到很不甘心，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她不甘心，她一定还能做什么来挽救一下除妖的整个计划，现在被神鸟吞了就前功尽弃了。

山女对着神鸟以最虔诚的姿势跪拜下来，她只能尝试最后的努力。

面对着她的朱雀愣住了，没有把她吃了也就是说事情还有转机。

她说，我现在不想死了，求求你救救我。

朱雀迷茫地看着她，思考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说道，你不想死也当不成人，除非你愿意和我们一样变成以吃人为生的妖怪，这样我才能有办法救你。

山女留下眼泪来，她最痛恨的就是吃人的妖怪啊，她的父亲她弟弟都是这样没的，怎么能变成这样的妖怪呢？可是，不同意朱雀的话，就要被朱雀杀了，那么整座山的妖怪不会受到影响，她该怎么办呢？

她满脸泪痕，咬着牙说，我愿意变成妖怪。

朱雀听到这话很满意，决定把她变成妖怪后放在身边。变成妖怪以后她面无表情的吃下了人肉，却在其他时候还保持着人的生活习惯，她给朱雀烤人肉，给他讲人间的故事，告诉他人间除了浮屠山还有更繁华的地方，那个地方叫做京城，她做梦都想去一次那个地方。

朱雀在天上时除了守护一方土地和待在一无所有的宫殿，哪里听到过这么多新奇的事情，慢慢地也不再觉得人肉好吃了，随之而来的便是对山女的重用和对其他连人型都化不好的妖兽的厌恶。

有一天，朱雀看到她抱着一条死去的黑狗在河边正正做了一天，他不明白，狗已经死去了这样做还有什么意义，等山女把狗埋入土中之后，朱雀把他挖了出来，费劲心思在阎王那里讨回小黑狗的一魂把黑狗复活成了妖怪。

他本以为这样费尽心思就能讨山女的开心，结果这件事反而刺激到了山女，她毫无预兆的发起疯来。

压抑在心里越深的执念一旦爆发出来，一下子就会达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朱雀放任她杀掉了其他的妖怪，她杀红了眼，就连刚变成妖怪的小狗都要除掉。

这下朱雀更加不明白了，他出书制止了妖魔化的山女，山女却不管不顾的连他也要攻击，看来山女的神智都被执念吞噬了。

朱雀觉得很可惜，他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这么喜欢的人，不对，应该说是妖，怎么会这么快就变成了不人不鬼、不妖不魔，没有神智的怪物。还好没有教山女更厉害的本事，要不然是不是要变得连他都不好对付。

由于所有的办法都试过了还是唤不回山女的神智，朱雀只能杀了她，打散她的三魂七魄，这样才能彻底制止住她的发疯。

可是从浮屠山只剩他和一只狗之后，他便感受到无比的寂寞，明明在天上千百万年都是这么过来的，现在他却静不下心修炼。

他决定离开浮屠山走走，到山女所说的京城看看。

朱雀便这样带着一只狗启程了，他没有直接飞到京城，而是一路上走走停停，时不时混入茶馆酒肆听说书人讲故事，朱雀发现自己爱上了听人间的故事。

他还是这么我行我素，行事乖张，只要凡人一忤逆他他就直接杀了，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不再吃凡人便是了。

山女留给他的狗狗到是变成妖怪以后从不会吃人，也看不惯他这种动不动就杀人的做法，好几次小黑狗都要离他而去又被他抓了回来。

朱雀依旧不懂小黑狗为什么要离开他，不过与凡人接触了这么久，他到是明白了想要的东西好好把握就行了。凡人在这一点上有超出他能预想的智慧，他们为了想得到的东西或者想达到的目的什么事都干的出来，就像当初的山女一样。

重回浮屠山之后，朱雀依照京都府邸的样式，修建了一座府邸。这座府邸不是由法术建出来的，而是他一砖一瓦花了半个月修建而来。

他有时会抓几个凡人来陪他，不合心意的就杀掉，满意的就留下来，如果能够哄他开心帮他打发无聊的时间的话，他甚至愿意用法术帮他们延长寿命。

不过他吃了山女的教训，不会把凡人变成妖怪也不会教他们法术。

他留下来的那些凡人，坚持最长时间的一个人类甚至活到了两百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这个凡人乞求他放他回去，让他能够死在故乡，朱雀也满脸不解的答应了。

就这样又过了几百年，他变回原身的时间越来越少，就连开万妖会找有趣的妖怪和凡人时用的都是人身，他有种奇怪的感觉，他的原身和化形开始分离。原身暴虐的逼着他去修炼，就算吃凡人也不为过，化形却怎么也不肯吃人，他开始喜怒无常，修炼也变得不顺畅。

记得天帝说过，修炼到一定境界的时候越不能有高于修炼的念想，因为这种小念头很可能独自壮大然后吞噬主体。

现在他已经分不清，只知道修炼的原身是主体还是这个贪恋红尘的人身是主体。为了避免两种念头交杂争斗的痛苦，他把原身和化形分离出来，然后化形一直委曲求全的照顾着原身。

虽然分离能避免痛苦，但也会有一定的麻烦，那就是他的修为根基全部在原身那里，化形本体功力占原身的三成不到，不过对付凡间的妖怪也足够了。

姜水听完朱雀的话，依偎着朱炎柔柔的说：“大王，不是要讲故人吗？”

“你先别急，我这就讲有关故人的事情。”

二十多年前，朱雀天上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同僚来到了凡间，这个同僚和他一样，下了须弥山就直接到了浮屠山，正巧赶上朱雀抓人，他们就这样不期而遇了。

彼时天上的朱雀从未认识到那些同僚有多好看，现在在凡间浸染了这么多年，一对比自然是觉得她漂亮的无法用言语形容。

朱雀自然认识这位司运神女，他就算没有凡间的那些肮脏的心思，却也生出了一种将神女占为己有的想法。

神女也认识他，一开始还天真的问他为什么要抓凡人。

朱雀以真话答了，抓来解闷。

他对神女说，你出来凡间，肯定有很多事都不懂，要不在浮屠山待一段时间，我带你到凡间的四处游玩。

神女礼貌的拒绝了，她说她虽然和朱雀一样是私下凡间，但她还有事情要办，等办完了就会即刻回到天庭的。

朱雀说，你犯了天规，为什么还要回到天庭接受惩罚，何不留下来。你看，天帝都没有管我，这样活得多么逍遥自在。

李运打量了朱雀一遍，发现朱雀已经和天上曾经的朱雀有了很大的变化，自觉告诉她不能与朱雀多作纠缠，她提醒朱雀不要抓凡人之后便要告走。

朱雀哪会放她走，立刻缠了上来，邀请她一起去自己的洞府逛逛。

神女李运也是一个挺自我的神仙，看到朱雀如此纠缠不休便放了狠话，她警告朱雀再拦住她她就要动手了。

朱雀没有把她看在眼里，听到她说要动手也很情愿的拉开架势。

他们你来我往斗法几个回合之后，终究是朱雀大意了，毕竟他的原身不在这里，而神女却是全盛的状态。朱雀被绫罗制成了利剑伤到了左肩，经过这次动手，李运也发现他很不对劲。

神女的本意没想伤人，却不想朱雀连这个都躲不过，她惊讶地停手，朱雀便趁这个机会逃走了。

负伤回来的朱雀感到前所未有的耻辱，要不是他现在只有三成不到的功力怎么会连一个小仙女都打不过。

化形与原身分离这么久，他有时甚至觉得自己的原身和化形是不是一体的，那个没有感情只会喷火的怪鸟真的是自己吗？

如果是自己那为什么他现在不能随意使用自己的力量？

他需要夺回修为根基，这样的他才是一个完整的自己。

“你说神女打败了你，然后她去哪里了？”姜水急切的问道。

“我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后来我还见过她一面，好像是要和一个从我这偷偷溜走的凡人一起去京城。”朱雀回忆道，其实他抢夺原身修为失败后还挽留过李运，一个路过的和尚听讯也赶来劝说李运不要去京都，只不过李运不听劝告，还是直接走掉了，为此他还懊恼难过了很久。

后来听京都的小妖怪说李运变成凡人嫁给了一个书生，他气得差点七窍流血，只不过这些不光彩的事不好明说，他含糊的糊弄了过去。

姜水却很像知道具体的细节，以为他还知道姜家村更多的事情：“那后来了，她嫁给凡人之后怎么样了？”

“我听说他们生了一个儿子，与凡人生子实在是触怒了天庭，天庭降下神火，将神女给烧死了。”

“就是这样的吗？”姜水喃喃道，追寻了那么久的真相就是这样的吗？

如果说朱炎下凡间是为了追寻人间的欢乐，那么李运也是这样的吗？为了凡间这么一点莫须有的东西，落的个身死神灭的下场真的值得吗？

姜水突然感到无比的心累，朱雀应该已经不能再给他更多的细节了，他需要从其他地方入手。

只是姜水在心神俱疲的时候没有注意，朱雀说的小黑狗才是一切的线索，也是真正引着他来这里的人，或许他知道的比朱雀更多。

姜水只是想着既然朱炎不是真的一味地吃人作恶，那么那些被抓来这里的凡人应该不会全部死掉，如果一不小心被朱炎杀了那只能怪他命不好吧。姜水已经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了，他站起身来打算回去。

却一把被朱炎拉了回来，这猝不及防了一拉真是让他生气了，他也是给这个失落的情绪冲昏了头脑，竟然直接用本音吼到：“你还想干什么？”

这一吼两个人都尴尬的不动了。

虽然朱炎从刚见他的第一句大王就知道他不对劲，但这自暴自弃的一吼还是给朱炎整蒙了，他花了一点时间才从以前的情绪和眼前的身影的实际本体对照中走了出来。

这时候姜水已经恢复了原貌，朱炎赶紧撒手，这要是给老朋友知道了还不得跟他拔剑相向，虽然这么做很不道德，但其实他还是挺怀念当初初恋的感觉。

姜水说：“既然你清楚后面的事我也不为难你了，我这就带着老猴子离开这里。”

朱炎很想说搞清楚是谁能够为难谁，但他又不想计较这么多了，还是敞开天窗说亮话更能够直接达到想要的效果。

“我和老朋友做了一个交易，他说你能帮我除掉恶身，我不管你能不能，但至少你应该给我去试试。”

这就很没有道理了，凭什么他必须去帮朱炎，又不是和他做的交易。

姜水说道：“让你的老朋友去帮你吧，我就不奉陪了。”他想直接使一个神通离开这里，然后找到老猴子把他带走，可是这神通已经使完了发现他还在这里。

朱炎笑了起来，心想我的老朋友早就设好了阵法，你逃不出去的。

姜水心道，真的走不了了，他是什么时候中计了，是朱炎拉他的时候吗？

“你就别试了，不要白白浪费力气，等下见了恶身，别毫无还手之力。”

朱炎把姜水带到了浮屠山顶，他说道：“恶身就在那里，我不能太过靠近他，不然会受到影响的。”

朱炎施法让姜水感应了一下。

原来这就是那股比朱炎还要强大的不能控制的力量，姜水问道：“这个是你自己吗，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不杀了他就不能拿回我的力量了。”

“你都不能打败他，你凭什么认为我能够除掉他？”姜水实在是不能理解这些妖怪的脑回路。

“我老朋友说能就能。”朱炎显然有点不耐烦了：“赶快给我进去，尽量不要惊扰到他，找到他的内丹就能削弱他一半的力量，虽然削弱了一半你也不能赢他，不过还是给我尽力吧。”

“内丹在哪里？”

“内丹我修炼的时候是含在口中的，不修炼在丹田处，你去找找。”朱炎轻飘飘地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也不管姜水想要拿到他的内丹是多么的困难，直接说道：“你顺着这个最高山脉前的洞口网上走，他应该在最顶上的地方。”

朱炎想一掌把姜水送上去，却被匆匆赶来的黑衣人拉住了，黑衣人说道：“主人，你这是在送他去死。”

朱炎甩开了手：“这不干你的事，你给我让开。”

姜水看到他恍然大悟，这个才是可能知道更多细节的人，不，更多细节的妖怪。

“主人，你再想想，你的原身是什么样子的你不记得了吗？他怎么可能帮你拿回内丹？”黑衣人苦苦哀求道。

“黑石，你让开，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的主人的话，你就给我让开。”

听到朱炎叫这名字，他惊呆了，他感到所有的血液都冲到头上，一时间整个人都晕乎乎的。这个黑衣人叫黑石，他激动的说道：“你叫他黑石，他是不是一只黑犬妖。”

朱炎看到姜水这么激动，也想了起来，黑石曾经离开过五六年，那时他还忙着失恋没有想到他。原来是跟着他的初恋情人跑了，后面等初恋死掉了之后又灰溜溜的回到了他的身边，想来这五六年应该是陪着姜水渡过的。

朱炎想，不过也就陪了这么几年，他可是陪了我几百年的，如果我执意将姜水送过去，黑石应该还是会向着我的，毕竟他从变成妖怪起就一直跟在我身边的啊。

“主人你一定要把小主人送过去的话，那就把我也送过去吧。”这一声小主人就直接解开了姜水的疑问，他回忆着这股熟悉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

这句话就是直接打朱炎的脸了，他难以置信的看着黑石：“你要陪他一起去，到底我是你的主人还是他是你的主人？”

“我不能让小主人一个人去送死，要死的话我就陪着他一起吧，反正我也早就应该在十几年前死去的。”黑石决心已下，闭上眼睛等着朱炎把他们一起送过去。

“你······”朱炎看到他闭眼气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才顺过气说道：“我本来不打算让你去送死的，你既然这么笃定我会送你过去，那好······”

他气得停顿了一会儿咬牙一字一句地说道：“如、你、所、愿。”

说完这句话之后，一闭眼一抬手把他们送了他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