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制 第11章 第十一章

关司墨皱了下眉，看着那块被陈青抓黑的墙壁，说的是：“你把手松开。”

“钱是我拿的，我认，我给你。”陈青好像没听见关司墨的话，他指尖用力，幼小的身躯卡在门口，用更激烈的语气说，“你可以报警，我不跑，抓我有奖金，都是你的。”

“我帮你，你先松手。”关司墨目光从被抓黑的墙壁转到了陈青被划开一道小口的脸上，问，“打你的人呢？”

这是目前可能性最大的推测，关司墨猜小孩是被拐卖的，因为没成功拿回七百块钱，所以被人贩子打成这样。

陈青浑身上下透着寒气，跟半夜睡不着觉挪床头柜的人不一样，他指尖冰凉的温度透过关司墨的睡裤传到小腿时，关司墨整个人都僵住了。

一分钟不到，他家的墙和刚洗的睡裤就都被小孩抓脏了。

陈青扒住门缝的那只手已经如关司墨所愿松开了，但他没想到对方还会得寸进尺，拽着自己的裤腿往外走。

关司墨一动不动，低头看了眼浅灰色睡裤上的黑手印，最后只能叹了口气，说：“你先说事儿。”

关司墨不可能大半夜的跟个来路不明的小孩出去，他确实错怪了陈青，也有九成以上相信陈青没有恶意，但凡事都有个万一。

万一陈青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表演奇才，关司墨出门就让人电晕，之后绑架勒索撕票一条龙服务，他找谁说理去？

陈青拽不动关司墨，只能松开那只弄脏关司墨睡裤的罪魁祸“手”，他又看了一眼关司墨，嘴唇紧抿着，想的什么也不知道。

小孩心事多，每个举动都是经过深思熟虑，这次思考后的结果是要给关司墨看样东西。

陈青从他那件看不出颜色的卫衣兜里摸出一个东西，然后递给关司墨。

关司墨接了，也看了，确认是一张身份证。

关司墨在这种情况还能回忆起陈青说自己八岁的那句话，他目光扫在陈青的出生年月上，准备去看看这个连一岁也要多说的小孩到底要救什么人。

不过在那之前，关司墨先给自己上了份保险。

陈青是等关司墨打完报警电话才开的口，他看见关司墨挂断电话，就立刻说：“快点。”

之后又在关司墨说要去换身衣服时吼了句：“他快死了！”

关司墨没把身份证还给陈青，陈青也没要，他急着跑在关司墨前面，带了一条连关司墨都没走过的小路。

如果陈青的身份证是真的，按照上面的信息，他两个月前应该才在本市有名的富人区里过完七岁生日。

可现实显然不是这样的。

当陈青掀开一辆废弃三轮车上的纸壳时，关司墨的眼睛分明睁大了一点，因为那下面居然真有个快死的人。

小孩年纪看着跟陈青差不多大，脸烧的通红，已经没有意识了。关司墨用最快的速度确认了小孩的生命体征，然后对陈青说：“去拦车！”

半个小时后，关司墨坐在医院走廊的休息椅上，表情带着一丝探寻。小孩应该是没有危险了，但陈青依然没有坐下，他站在急诊室外不远处，脸色比他本来的肤色还黑。

刚才医院要联系患者的监护人，陈青说不出来，院方就自己去查了。

陈青走到关司墨面前时拳头还没松开，应该是高度紧张下的身体反应，他问关司墨：“警察来了吗？”

关司墨报警的时候说的是小区的地址，这么半天过去了，警察没找到人，肯定会再联系关司墨。

关司墨按亮手机，让陈青看了眼四个未接来电，说：“应该快了。”

陈青以为关司墨会立刻把电话回过去，结果关司墨却收起手机，冲着他抬了抬下巴，平静道：“说说吧。”

陈青眉头皱着，说：“我买不到药，怕他死了。”

“我说钱的事儿。”关司墨问，“不是你拿的为什么承认？”

陈青当时的表情挺复杂的，莫名其妙之中还夹杂着一句差点溢出口的话——你是不是有病？

这话上次陈青没忍住，这次忍住了。陈青紧闭着嘴唇，偏过头，没打算回答关司墨这个问题。

但关司墨却不依不饶，他轻笑了一声，问：“以为我故意讹你七百块钱？”

陈青的眼神这回不复杂了，眼睛里清晰可见的五个大字映进关司墨的瞳孔——难、道、不、是、吗？

“关先生？”急诊室里出来的护士走到关司墨面前，拿着一张他签过字的缴费单说，“我刚联系了孤儿院，很快会有人过来，这个费用可能需要您跟对方协调一下。”

关司墨起身接过单据，先没管钱的事，而是替陈青问：“那孩子怎么样？”

“初步判断是发热引起的心力衰竭，多亏送的及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护士看着关司墨的脸，又不由多说了几句，“这社会呀，还是得有像你这样的好心人，小孩子捡回一条命，肯定要谢谢你了。”

关司墨被示好惯了，毕竟一张脸摆在那儿，从小到大什么样儿的好话都听过。他冲着小姑娘笑了笑，说：“谢我什么，我就是顺路搭把手，还得谢你们，这么晚了也不休……”

关司墨话音未落，余光却忽然瞥见什么，他嘴角一僵，还是硬把后半句话说完了。

小姑娘被夸的直乐，捂着嘴说：“休什么息呀，为人民服务嘛！”

关司墨微笑着看着护士，说：“既然你们联系到了监护方，我就不多留了，哦对了，方便把你刚才说的孤儿院地址告诉我吗？我有空想去看看他。”

小姑娘被关司墨感动的不行，连忙说了孤儿院的地址，关司墨道了谢，之后小姑娘跟他挥手再见，关司墨也没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急迫，即便他心里确实是焦急的。

因为就在护士跟他说话的这会儿工夫，陈青又不见了。

关司墨搭乘电梯到了一楼，大概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之后淡定接起警方打来的第五个电话。

“我是在我家附近看见他的，也许是我看错了。”关司墨说，“我现在人在医院，如果需要我配合调查……哦，好的，那就辛苦您了，下次我会确认清楚再报警，抱歉。”

陈青的悬赏金很高，这直接导致这段时间警察接到的举报电话过多，出警却无功而返的次数多了，已经见怪不怪。警方把关司墨也当成是为了悬赏金胡乱报警的群众之一，教训两句就没再追问了。

关司墨走在回家的路上，知道这一切都不对劲。

害怕警察的陈青，监护方为孤儿院的小孩，地毯式搜索一个七岁孩子的警方，全都不正常。

但这其中最不正常的还是他自己，关司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管这件破事儿。

他不是游手好闲的富二代，没有时间和金钱可以玩劳什子侦探游戏，关司墨现在想的是明早的闹铃需不需要再提前十五分钟，因为37路公交车总是不准时。

……

“关司墨，你个小白眼狼，你妈就是让你克死的！”

“没良心的东西，你妈不要你就对了！要是我，我也得把你扔了！”

关司墨后半夜惊醒时，脑子里除了刚才梦里的画面，还有一个新的念头——

就算陈青没拿七百块钱，牛奶总是他偷喝的吧？

于是关司墨像着了魔似的，在睡裤外面套了条牛仔裤，又在睡衣外穿了件羽绒服，打着手机的手电筒下了楼。

哗——

一楼拐角处，纸壳滑落了，陈青的脸露出半边。

“我是为了要回牛奶。”关司墨沉吟了一句，之后也不管陈青醒还是没醒，用手电晃了一下陈青的脸。

陈青一下睁开眼睛，惊恐的避开光源，关司墨也在同一时间把手电筒关上了，两人在黑漆漆的楼道里沉默了一会儿，陈青拔腿想跑的时候，关司墨很轻易就跺亮了声控灯，并一手抓住了陈青。

“别扑腾。”关司墨拽着他卫衣的帽子把人拉回来，说，“深更半夜的，小点声。”

“再跑我不帮你看医院那孩子了。”关司墨把陈青推到自己面前，之后用手背碰了碰他的后背，做了个推的动作，说，“上楼。”

陈青肯定是装着听话的，关司墨差不多已经把他摸透了，这小孩就是个谁也不信的主儿，今晚会在这儿出现，也绝对不是遵循“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理论，他绝对是想偷回自己的身份证。

所以关司墨必须想个能暂时让他放弃逃跑的理由，很快，关司墨就有了主意。

关司墨走在脚步不稳的陈青身后，用低沉但带有诱惑力的嗓音说：“你饿吗？我家有炖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