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第二天哨响一吹,郑祁恋恋不舍地从床上爬起来,眼皮还没完全睁开,就要换好衣服集合,一大波人先是照例站了两节课的军姿,郑祁每次都趁着老杨教官走到别的地方溜达的时候,弯腰捶腿放松,等一嗅到人要来的苗头之后又佯装若无其事站好,精得跟五行山下那猴似的。
从早上醒过来的时候,他就想把昨晚的一切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地抹去,但人脑终归不是电脑,无法做到一键删除,记忆在一晚的洗礼之后变得愈发深刻,打从洗漱用餐开始,他就在有意无意间处处躲避开和白序青的正面接触,越是掩饰,就越显得不正常。
“你怎么了?”对方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关切地问,“是不是不舒服?需要我帮忙和教官打报告吗?”
“没有,我就是昨晚没睡好,还有点懵。”他不自在地说完,强迫自己抬头对视上那双眼睛,笑得逞强。
白序青虽然关切,但只要你不想说,他也不会强行去问,于是只深深看了一眼郑祁,便不再多言。
等第三节上课了,教官说要进行紧急包扎的学习,两两一组,互换包扎头,胸,手臂这三个部位。
等示范完之后,白序青让人坐好,先上手帮他把辅料包放在头顶,然后用三角巾绕过耳朵,包紧后脑勺,郑祁目不斜视四大皆空,一切都还算过得去,但等到进行胸部包扎往前绕的时候,白序青几近一个从后环抱住他的动作,还要附身在耳畔问他觉得紧不紧,郑祁强忍着想把人一把推开的冲动,咬牙切齿说了不会,练习才一点点地要接近尾声。
本以为就此结束,却没想到紧接着又要换成他给对方包扎,郑祁有点欲哭无泪,为什么当初做什么是都要拉着和白序青一起做,像个连体婴儿,现在想逃都逃不了。
又磨了十几分钟,难熬的紧急包扎总算下课,教官让他们自由活动一下,这从前是郑祁最喜欢的摸鱼项目,此刻需要变成自我安排,却显得十分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该怎么主动找白序青说话,好象从前那种自然而然的提起话题都变成了难以言喻的说不出口。
郑祁喝完水压抑得难受,眼睁睁看着白序青要往这边来,他当机立断转过头,问和别人聊得正开心的陈定凯要不要去小卖部。
“稀客啊,前几天喊你去都不去。”
他害怕白序青走过来会听见多想,赶忙说:“你去不去?去我就请你。”
“去!”陈定凯一听到这两个字,立刻同意,两个人迈开腿就往小卖部的方向走去,郑祁一面走一面问旁边的人:“你帮我看看序青现在在哪。”
“你自己看啊,他刚才不是过来了?”陈定凯这么说着,还是回头一瞥,看见白序青若有所思看着他俩的方向,笑着打了个招呼,被对方回应了,这才把头转回和郑祁说,“你干嘛不叫学委陪你去,你俩吵架了?”
“没有。”他矢口否认。
结果到了小卖部郑祁才发现自己没有带现金,乐得陈定凯直说:“好嘛,原来喊我来就是当冤大头呢?”
郑祁无奈道:“你先垫付吧,我回去还你。”
“不用了不用了。”事到如今,对方反而不计较,摆出一副阔少样,“买什么选吧,我请你。”
“其实我也没有什么要买的。”他坦白说,“你有没有啥想买的?”
“啊?”陈定凯懵了,“同桌,不是你喊我来的吗,你没东西要买?”
“其实是这样的······”
“你们两个到底买不买?”老板终于看不下去了,打断了他们的你一言我一语。
然后两个人一人拿了一瓶可乐,结账的时候陈定凯又问了一句:“你居然不给学委带东西?”
郑祁刚想反驳为什么要带,又听他来了一句:“以往你都会带点小零食给他的,真的没吵架吗?”
最终在老板杀人的目光中,郑祁还是拿了一包苏打饼干。
因为白序青不吃垃圾食品。
两个人在吹哨声中跑回了队伍,喊了两声报告入列,他偷偷把手里的东西塞进隔壁的口袋,由此避免了肢体接触。
白序青先是一愣,才很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谢我做什么,又不是我掏钱。
郑祁负气地想。
“陈定凯请的。”他特意说,“不拿白不拿。”
那段对话之后,白序青也意识到了什么,他在想是不是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导致对方生气,先是不主动说话,还要特意保持距离,但他素来不是一个会主动过问的人,在他的观念里,对方不想理会,就应该淡出视线,不打扰,等到对方气消了,就会主动和他说清楚,于是在之后的训练里,他也不再主动靠近,除了两人总是一起的出行与归宿,连吃饭的时候,都没了交流。
郑祁一面觉得轻松,一面心里又空落落的,他反思自己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点,都没有亲口承认的事情,怎么就自顾自地把人想歪,甚至在他每一次和别人聊得正欢时,一看到白序青形单只影在一旁,他兴头上的思绪就开始飘远,再听不进别人的言论,甚至会忍不住心软想把对方拉过来。
军训进行到第四天,他们的队伍经过重新排列,正巧把他和白序青分开了,他站在第三排的第二位,不用一偏头就看到人,本该更自在,但一想到对方就在斜后方,一抬头就能看到他,他又别扭起来。
郑祁还是决定和白序青好好谈谈,至少把话说开,搞清楚究竟是误会还是多想。
他潜意识还觉得自己能和对方回到从前,仍旧宁愿相信那所有的一切都是莫须有的幻觉。
“你消气了吗?”自由活动时间,他们走在僻静的小道上,白序青鲜有的主动开口。
“我没有生你的气。”郑祁自暴自弃地想,他分明就是气自己的优柔寡断。
“那你最近怎么了,是心情不好了?”莫名其妙被疏远,还能好声好气地关心他,郑祁突然就很想扯着对方的领子骂一句,你搞清楚,受委屈的可是你啊!
但当他一转头,看着那双澄澈的眼睛,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他没说话,沉默的往前走,白序青也没多问,静静跟在身后,也不知穿过了几棵树,经过了几个人,前面突然冒出一只蜜蜂,他根本没看清,烦躁地伸手一抓,随即痛呼一声驻了足,白序青赶忙上前,看清了起因经过,一把握住他的手要把刺挤出来。
明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就这么一瞬间,郑祁甩开了他的手。
那是完全出于下意识的抗拒。
白序青错愕地看着他,又看看自己因为甩开的力道而泛红的手背,就好像被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郑祁也怔住了,慌忙中他竟然大脑一空,挤出一个笑问:“贺施玟说你喜欢我,多好笑,咱们明明是最好的哥们,不是吗?”
那分明是笑,白序青却从中看到了苦涩和哀求。
原来从那一天晚上之后,他的所有刻意躲避与无所适从通通都不是生气,那一切的源头都有迹可循。
心思被戳破的人仿佛洋葱被一层一层拨开,白序青想,你伤心什么呢,你哀求什么呢,求我不要说出真相,求我不要捅破那层窗户纸,求我们回到从前那样吗?
可是凭什么呢,明明你都发现了啊,为什么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和我当着所谓的好兄弟?
他刻意忽视了看到的一切情绪,收起了所有对郑祁的妥协与宠溺,没有否认,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说,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故事的主人公没有收到圆满的答复,摇着头缓缓后退,随后毅然转身,脚步加快,就像是落荒而逃,他一边感受不到被蜜蜂叮咬的痛感,取而代之只剩下最后一幕映入眼帘的心脏生疼。
白序青的眼里没有一点玩笑。
郑祁不知道自己后来是怎么回到仓库一睡了之,但他实打实地做了一个梦,这是他在意识流失之后做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能记得一清二楚的梦。
他梦见了自己赤身裸|体地躺在一张又高又长的石板上,石板冰彻背脊,穿透心扉,白序青站在一旁盯着他,眼中的情绪被镜片遮挡,紧接着缓缓伸出手,轻抚他的手背,温暖从那只手传递过来,是真实到仿佛发生过的触感。
白序青顺着手背,一寸一寸滑过手臂的肌肤,来到肩胛,来到锁骨,继而顺着锁骨一路往下。每个地方被他触碰之后,都仿佛灼烧一般炙热,发痒难耐,郑祁的意识明明是清醒的,全身细胞甚至在叫嚣别碰我,但躯体仿佛被施了定身术般动弹不得,他忽然觉得很害怕,害怕那双手不会停下。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白序青的手仍旧在移动,抚过他的胸脯,抚过他的上下腹,竟还有继续向下的趋势。他拼了命想要挣扎,但愈是不愿意就愈是寸步难移,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双手渐渐靠近,心跳越发越快,几乎要蹦出喉尖。
郑祁就是在这样又羞又耻的情绪里惊醒,一睁眼,只见四周一片洁白,空气中还有消毒水的味道。
他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一手包扎了伤口打着点滴,另一手被郑函抓着。
求宝宝们不要取收了,本来就很少得可怜,取消更难受了呜呜呜心态都崩了,收着等到完结再看也行不然呜呜呜太伤心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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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