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唱歌的项目结束以后,瘦高个当众问了一句:“你们饿不饿?”
有了刚才的感情积累,大家对于教官的敬畏少了许多,取而代之是称兄道弟的热情,所有人给足了面子,都和几天没吃饭一样喊起来,更有甚者还大胆说:“老大你要请我们吃汉堡吗?”
“你想得美。我们自己呆在深山老林里面半年都吃不上一次,还请你?”他笑骂了一句,那人就灰溜溜缩了头,瘦高个继续慢条斯理道:“虽然我没东西请你们,但是食堂有,晚上有免费的夜宵,先到先得,送完为止。女生应该已经先一批去了,剩下的你们自己看着办,想吃就去食堂,不吃就回仓库,解散!”
他话一说完拍拍屁股走人,人群一面哄散一面抱怨:
“怎么不早说!”
“哎哟,又是那群女生先,怎么我们老是末尾啊?”
“跑起来跑起来,前面的兄弟帮我打一份啊!”
也有人说:“吃什么吃,没什么好吃的,回去睡觉。”
郑祁和白序青不紧不慢地走在人群最后面,两个人都不饿,一个单纯的凑热闹,一个单纯的陪同去,结果饿狼扑食似的人们到食堂才知道,所谓的夜宵就是汤圆而已,和想象中的大餐八竿子打不着,但来都来了,有的吃总好过没有,还是屁颠屁颠的过去排队了。
十分钟后,郑祁铁碗里装了十个,坐在角落一边吃一边问看着他的人:“你真不来一口?”
白序青摇头。
“别说,其实味道挺好的,这个芝麻馅,这个花生馅。”他说着捞起下一个佯装闻了闻,“真香啊,怎么会有人不吃?”
白序青眉眼含笑,静静看他表演。
“吃一口呗。”郑祁利诱不成改作威逼,直接放到对方面前,“你不吃就是不给我面子。”
他便问:“为什么一定要我吃?”
“当然是想让你常常人间美味啊!”
“······”
“好吧,是我吃腻了吃不下了,打多了,倒掉又浪费,你帮个忙呗。”
他终于说出了真实目的,白序青无奈接过汤勺吃了一口,郑祁喜上眉梢想要再添一个,后者却再度申明:“我就帮你一个,剩下的自己搞定。”
他只好含泪啃起自己种下的恶果。
等磨蹭到吃完回宿舍,已经十点半了,还剩半小时熄灯,郑祁便想着快速洗漱完然后躺床上呼呼大睡,结果擦完脸正拿着毛巾往里走呢,就被巡逻的教官盯上:“哎,那个戴耳钉的男生,过来一下。”
他起先没反应过来,还在想是哪个大冤种给盯上了,结果那教官又喊了一声,他才发现万众瞩目的大冤种是自己。
他开始后悔怎么没把显眼的黑钻耳钉摘下来,又转念一想这是白序青送的怎么能摘下来,心里的黑白恶魔打了一架,尔后认命地朝教官走过去。
“男孩子还打耳钉啊,很臭美嘛。”对方先是一顿阴阳怪气的冷嘲热讽,郑祁任由他怎么讲都一副“啊对对对”的接受模样,他输出了两句自觉无趣,只好干咳两句说起了正事:“知道喊你出来做什么吗?”
“不知道。”
“知道男生要守夜这个事吗?只要早上有认真听教官长讲话,应该都有印象吧?”
“我被选中守夜了?”
看对方一脸你懂就好的表情,郑祁心想,得,一晚上别睡了。
事实上,守夜人轮换抽取的概率很低,一个晚上一块区域就出四个人,上半夜两个,下半夜两个,很不幸,郑祁因为一颗在月光下发闪的耳钉,就在这个极低的概率里被抽中了。
那位教官原话是这样的:“谁叫我挑人的时候一眼就看中你了呢?没事,就从十一点到两点半,三个半小时而已,还让你自己选一个伴,是不是很人道主义?”
被“人道主义”入侵的郑祁便很“义气”地拉上了白序青,美其名曰同甘共苦,后者自然不会拒绝,于是当天晚上,两个人穿着睡衣套着外套并排坐在仓库八号门门口发呆。
“好无聊啊。”郑祁盯着空旷的场地说,“手机全上交了,啥都不能干。”
白序青主动开玩笑:“你平常和陈定凯在我后面不是挺能说的,难不成和我待一块反倒没话题了?”
“怎么会。”郑祁立马说,“我只是怕你对我谈论的事情没兴趣,接不上话我会扫兴的。”
白序青反问:“我有对你说得话感到不耐烦过吗?”
“现在当然没有,但你记不记得最开始,我和你走一起,你不是哦或者嗯,就是背单词,搞得我怪尴尬的。”
“那个时候不熟,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但那都多久之前了。”见对方又要反驳,白序青话锋一转,“其实我挺佩服你们这样和谁都聊得来的性格,不用担心冷场子。”
郑祁当即就对这句话产生了分歧:“我也不是和谁都聊得来好不好,只是当初对你有点兴趣才主动搭话。”
“对我有兴趣?”白序青有些诧异,“我身上有什么有意思的事吗?居然能吸引到你的注意。”
“那有意思的可多了,当初看你又规矩穿着校服,又按要求剃了平头,还是文科叱咤风云的人物,一下子就特别好奇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郑祁滔滔不绝讲起初见时的第一印象,“而且我当初还怀疑过你们这些好学生是不是装模作样给外人看的。”
白序青直言:“也没什么,只不过校服好找好穿,平头方便不用打理,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所以我才无法理解啊,怎么有人会习惯这种严苛的事。”
他们絮絮叨叨聊了很多,聊到郑祁眼皮逐渐沉重,讲话声音忽大忽小,不多时头一偏,又靠上旁边人结实的肩膀打算先一步会一会周公。
老实讲,白序青虽然身子看上去瘦弱单薄,但接触了才发现这人一点也不虚,实打实的有劲儿不说,还给人特别有安全感,一想到这,他突然就不困了,还有点想笑自己怎么会给出这样的评价,这是把人家当爹了吗?
但他虽然不那么困了,眼睛却不想睁开,人也不想枝棱起来,觉得就这么着吧,挺舒服的,反正白序青多半不会计较,让他闭目养神一会儿又怎么样?
当时是,郑祁听见对方在耳畔很轻很轻地唤了一声:“郑祁?”
他一动不动。
“你睡着了吗?”
他继续装睡,心想,怎么了,我眯一会儿怎么了,我就这样闭着眼睛开摆了,你总不能摇晃着把我喊起来吧?你要是真的把我喊起来,未免太不人道主义了。
男生莫名其妙的胜负欲被激起,好像小时候斗蛐蛐或者打水漂求一个必胜的好胜心,他心里头的小人吊儿郎当地叫嚣着来啊,来干一架啊,看谁才是对方肚子里真正的蛔虫。
然而蛔虫这种东西显然不是他能修炼成精的,在面前的黑暗里,快速眼动周期带着视线转移,一件始料未及的事情发生了。
郑祁本该放在膝盖上的手被轻柔拿起,那充满力道的一拳好像轻飘飘地打在一团棉花上,所有的斗志转瞬被浇灭,小人茫然地滑落武器,没了目标,也不知何去何从。
白序青将他的手搭在自己的掌心摩挲,仿佛在抚摸一件至宝,他的脑海变成了那团被打散的棉花,注了水之后沉甸甸的,浮不起,又落不下,把头颅涨的难受。
他知道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是把手抽出来,质问对方究竟在做什么,也知道此刻应该有一种反胃的感觉,但令他毛骨悚然的是,他像一桩木头般一动不动,甚至于第一反应不是恶心,而是怔然的无所适从。
没有反抗,白序青便得寸进尺地把他的手包裹起来,又舒展开与自己的手交叠,描摹每一寸肌肤,每一根骨骼,下一秒,竟变成真正的十指相扣。
他可以确信白序青绝不会在清醒的时候做出这样出格的举动,甚至在做这样的举动之前,还要再三确认他是否睡着,郑祁总不会傻到认为对方这是在守夜时因为感到害怕黑暗而做出的无意之举,也没法自我欺骗说对方只是觉得他身体受凉而选择温暖他的手,因为比之那一双略带凉意的手,他自己的掌心才称得上炙热无比。
郑祁忽然想起贺施玟在麋鹿森林里问他:“你觉得序青哥喜欢你吗?”
他当时不以为意,因为完全没有想到这份上,或者说,他不敢想到这个事情上。
作为一个男生,他恐惧身旁靠近自己的人是同性恋,甚至如果一开始就知道,他宁愿不要和这样的人做朋友,不管他性格多好品行多好,因为他完全难以想象两个性别相同的人做出与爱人相关的任何举动是如何糟糕的情形,牵手,拥抱,接吻甚至更亲密的举动,他光是想象就有种难以抑制的恐惧。
但最让他难以置信的是,他明明那么害怕这种事情出现,可对象变成了白序青,他却没有勇气一把推开。
他不知道白序青身上究竟有什么特质可以变成这样的例外,但他一看见那双眼睛,一看见那个笑容,就无法狠下心说出拒绝。郑祁承认自己非常喜欢他,可以把他放在所有朋友里的第一位,可以为他冲锋陷阵,可以为他赴汤蹈火,却不能接受与他十指连心,共度余生。
归根结底,他还是迈不过心底的那个坎。
因为他觉得,这样的事不对劲,这样的人不正常,他无法理解,无法苟同,但对于白序青,他不愿意这么想。
他觉得白序青不是心理疾病,而是家庭的压力太大导致了内心自闭,此时自己的出现让他眼前一亮,于是萌生了某一种错觉,这不是他的本意,他只是被心里的悸动冲昏了头脑。
郑祁这么想着,手也不自觉被带着一动,电光火石间便明显感到白序青全身一僵,滞留片刻,才轻柔地把他的手放回原位,此后一动也不敢动。
他心一抽,又数了几千只绵羊才敢缓缓睁眼,尽量像刚醒地支起身子,打了个呵欠问:“我睡了多久?”
白序青不动声色地说:“有一会儿了。”
“那是不是该换班了?”
“嗯,快了。”
两个人并肩坐在寒风凌冽中有一搭没一搭讲着话,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若无其事的外表下是如何各怀鬼胎。
终于发现了,小白你个忍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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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撞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