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成人礼 第5章 肖雪

“上次去那边，对方的陈总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人家是很热情的，对我们公司的专业水平也是相当认可的，既然前面的路我都已经给大家铺好了，为什么最终这个项目还会被别的公司拿去？到底为什么大家想过没有？”长条形会议桌边围坐着七个人，长的那一边每边坐着三个人，桌子宽度较短的那边坐着一个穿着白色POLO衫黑色休闲裤的中年男人正在讲话。肖雪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百无聊赖地用眼睛悄悄观察周围，那个正在慷慨激昂发言的是公司里的分管营销部和她所在的采购部的张总，而此刻距离他最开始那句“我简单讲两句”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

“现在这个时代拼的就是速度，讲究的就是要快，你不积极去搞关系，不主动去联系，别人走动的走动，送礼的送礼，那你不输谁输？假如你是甲方你会把项目给谁？”肖雪抬头看了一眼，会议室墙壁正中间挂钟上的分针正指向50分，离下班还剩10分钟，看来今天到点下班又是不可能的，按照张总的习惯10分钟怎么都不讲不完，于是她把手移到桌子下面悄悄打开了手机。

微信有几条未读消息，她点进去，发现半个小时前妈妈发来消息，问她国庆要不要回家去，“还不清楚，到时候看情况。”打完字后她想了想又删掉重新写：“不加班就回。”

还有几条是宠物医院的护士发来的，“手术很成功，剩下的断针全部都取出来了，休息几天，下周就能出院了。”下面接着发了两张照片，一张是两根折断的细小钢针和几块带血的纱布，另一张是一只戴着伊丽莎白圈的橘猫正盯着镜头，它的眼睛看起来有点疲惫。接着又发了一段文字“十一很乖，做手术的时候一声都没叫唤。”肖雪不由自主地有点想哭。

十一是去年国庆假期的时候捡到的流浪猫，那个时候肖雪还没有来到永明，毕业以后的第一份工作就在自己家附近，于是平时吃住都在家里，国庆节放假第一天，早上和妈妈出去买菜的时候在小区门口遇到一只橘猫，它从花坛里冲出来对着她们叫，还走过来蹭肖雪的腿，当时她就跟妈妈商量买菜的时候顺便买点猫罐头，如果回来橘猫还在这里就收养它，等到她们买菜回来时小区门口已经看不到橘猫了，肖雪和妈妈只好提着菜回家，没想到刚进小区肖雪一回头又看到它从花坛里面钻出来，于是就把它带回了家，因为是在国庆节这天捡到的，所以肖雪给它取名叫十一。

不知道是不是有过流浪的经历，十一从来没有乱拉乱尿过，也不会在家里跑来跑去乱或者没事就使劲叫唤，总是安安静静地待在一边看着家里的人，或者找个地方趴着睡觉，带回家以后肖雪更加喜欢它了。今年上半年刚换了工作来到永明，一开始自己也居无定所就只能把十一留在家里，后面工作确定以后找好了房子就立马开车回家把它接到自己身边。

八月底公司派肖雪去外地出差，一去就是一周，走之前她千叮咛万嘱咐男朋友每天什么时候铲屎换猫砂盆，十一的猫粮和零食怎么喂，还特意提醒他出门和进门以后都一定要确认门有没有锁好，担心门没关好十一会偷跑出去，结果一星期后回来屋子里到处都找不到十一。

“哦，怪不得早上起来没闻到臭味。”当肖雪焦急地询问他十一是不是不见了的时候，对方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一边继续低头看着手机。

“你忘记我走之前跟你说的了吗？”肖雪瞬间感觉一股怒火直冲上头顶，她在房间里不停地踱步，“你是不是出去丢垃圾又忘记关门了？上次十一跑出去就是因为这样，你怎么总是不长记性？”

对方这才意识到肖雪此刻正在生气，于是赶紧放下手机，站起身走过来，搂住她的肩膀把她的身体转向正面对着自己，然后说：“对不起，宝宝，我不是故意的。”

肖雪甩开对方的手，但心里怒气稍微平息了一点，于是轻声问他：“十一是哪天不见的？”

“我也想不起来了。”对方说完这句话又坐回沙发原位。肖雪刚压下去的怒火又涌上来，“哪天不见的你都不知道？你是不是每天就坐在这里玩手机啥也不干？早知道我就不该把十一接来，不对，我就不该来这里工作。”

“我再给你买一只就是了嘛，你想要什么品种？随便挑！”

她觉得这个男人简直是不可理喻，“重新买那也不可能是十一。”

“不就是只畜生嘛，还能跟你说话给你钱用？长相差不多时间长了看习惯了都是一样的。”

“你说什么呢？从我捡到十一决定养它的那天开始就已经把它当成我们家的一员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冷血自私又不通人情？”她简直想上前扇他耳光。

“你说话别太过分！”对方显然也生气了，他重重地把手机摔在沙发上。

“我怎么过分了？更过分的我还没说呢。我不想跟你吵了，我现在没时间也没心情，你要么和我一起出去找十一，要么你就立马给我滚出去，十一找到之前你也不要回来了，我们直接分手。”然后没等对方反应肖雪便夺门而出，那天在小区的草丛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十一，等回到家，沙发上那个人也已经不知去向。

第二天肖雪拿着打印好的寻猫启事在小区每栋单元楼门口和电梯里都贴上，她还特意给小区门卫一人买了包烟，让他们也帮忙留意一下小区里有没有橘色的小猫，然而一个星期过去了依旧毫无消息，这天她下班回来照旧去小区里流浪猫喜欢待的地方碰碰运气，结果还是一无所获，她只好先回家。结果就在电梯门打开以后，她看见自己家门口有一团黄色一闪而过跑进旁边的消防楼梯间去了，她脱口而出喊了声十一，接着又走过去冲着楼梯间里连续喊了几声，就在她又以为自己看错了准备回家的时候，上一层楼梯拐角的地方颤颤巍巍地露出一只小脑袋，它犹豫着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奔下楼梯来到肖雪的脚边，一边叫一边蹭她的腿。

十一刚回家那几天总是不分白天黑夜地叫，每天肖雪上班前倒在猫碗里的猫粮下班回来总是还剩一大半，甚至连之前它最喜欢的罐头也不怎么感兴趣，总是冲着她叫个不停，于是她只好带着十一去宠物医院请医生检查一下，起初医生也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就建议拍个片子看看，结果发现十一的体内被人插了二十根钢针，所有的钢针都避开了要害部位，虽然暂时不会导致十一的危险，但会让它极度痛苦。医院当天就取出了它体内的十根钢针，剩下的十根都是断针并且长度都比较短，要先让十一休养几天通过手术分三次才能全部取出，今天刚好是最后一次手术。

“好的，谢谢。我下班以后去看它。”肖雪礼貌地回复对方，然后放下手机，长桌尽头的张总还在继续他的长篇大论。出差回来后的这大半个月，每天不是忙工作就是去医院看十一，这两天才稍微有点空闲时间，她决定等到十一出院以后就和男朋友提分手，这不是她第一次有这个念头，早在大学毕业没多久她就已经产生过这个想法。

男朋友和肖雪同一所学校不同专业，两人在大二那年的元旦游园会相识，原本她对这一类活动没什么兴趣，但为了让失恋的室友不再窝在宿舍整日以泪洗面，便强拽着对方去感受节日氛围。游园会一共设十五个关口，每个关口有一项任务，任务几乎都是一些类似于你画我猜这种互动小游戏，每完成一项就可以在通关卡上面盖上相应的章，最终凭盖章的通关卡领取活动奖品。肖雪和室友玩完一圈以后拿着卡片到领取奖品的地点，奖品刚好发放完，补充的还在送过来的路上，工作人员抱歉地表示需要等待半个小时，正当她们在犹豫是否继续等的时候，一旁站着的高个子男生把手里刚领导的奖品主动让给她们。元旦收假后第一天的高数课结束时有人跟她打招呼，肖雪发现这人正是前几天游园会上那个高个子男生。

熟悉以后那个男生便开始追求肖雪，她原本对谈恋爱结婚这些事情并不感兴趣，而且那段时间她正忙着自己的参加一个设计比赛，所以便直截了当拒绝了他，直到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她改变了想法。

为了参加比赛，肖雪每天都要去实验室准备自己的作品，从实验楼回宿舍最快的方式是穿过一小片竹林走捷径，有一天晚上她正快速踏着阶梯抄近道的时候发觉有个人影正跟着自己，她加快脚步对方也加快脚步，她慢下来对方也慢下来，瞬间内心的恐惧油然而生，她不由得背着书包飞快地往前跑，然而她听到后面脚步声也加快起来，就在这时前面路灯下有人叫着她的名字跟她打招呼，惊恐万分的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朝对方奔过去，身后的脚步声也就消失了。灯下站着的那个人就是那个被她拒绝的男生，从那以后他每天都来接肖雪回宿舍，几个月后两人便正式在一起。

其实谈恋爱以后两人的生活也和之前并无太大的不同，每天上课吃饭几乎都和自己的朋友一起，偶尔见面约个会，这种相处让她很满意，自己虽然很喜欢社交，但社交之余也更享受独处，所以这样彼此独立而又相互亲密的相处方式让她很舒适。室友偶尔打趣肖雪，说她在谈一种很新的恋爱，这种平和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大学毕业，那个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情让她第一次想到了分手。

“那今天就先这样吧。”听到张总这句话，大家脸上都立马挂上了笑容。

从会议室出来，肖雪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接通以后传来一个年轻的女声。

“请问是肖雪吗？”对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