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读高中的时候谈过一个女朋友,谈了两年,毕业那会儿你爸抓到那个女的出轨,还不止一个,还说偷偷打过孩子,当时闹得很大。那女的爸妈跳出来说你爸多穷怎么配的上她女儿,反正闹没个结果的时候,这女的出车祸死了。你爸还没来得及折磨这个女的她就死了,不知道算她幸运还是不幸。我找到了当年的照片,那女的和你妈四分像,和你九分像。你爸估摸把你当发泄恨意的工具了。嗷,对了,这个女的也是个跳舞的。”
夏浅尘昏昏碌碌地离开便利店,往家里走。
等到了玄关口,耳边只剩下吕雪在厨房忙碌的声音,夏浅尘所有的绷紧的情绪在这一刻崩塌。
手握紧的拳头在颤抖,她悲惨的前半生就是因为这么简单的一个故事,甚至自己的出生就是他为了报复一个女人用的,她无法接受,但她又必须接受。
这个事实对她冲击太大,前几年的折磨又开始丝丝缕缕地钻进她的大脑,身体有点软,她扶了下玄关柜,强撑着身体往客厅走。
“收拾下东西,下周先和我去俄罗斯,等我办完事我们再去美国。”
她没说话,只是看着夏宗。
夏宗瞥了一眼她:“你现在看我也没用,留在国内没你好日子。”
夏浅尘的视线往他身后一挪,正端着盘子出来的吕雪与她视线相撞,吕雪皱着眉摇头。
又是叫她忍吗?
夏浅尘的步子缓缓往客厅里踱,临近茶几时,步子停了下来,在寂静的那几秒,夏浅尘无比认真的凝视他,她沐浴在灯光下,夏宗抬头见的却是她被黑暗笼罩的那一面,他听见她问:“当初为什么叫我学跳舞,又为什么不让我去比赛上舞台。”
这是夏浅尘第一次问他为什么叫她学跳舞,夏宗明显怔住了。
她又接着问:“为什么每月15号你要在地下室折磨我,为什么每年11、12月你都要去俄罗斯。”
他紧皱眉头看她,仿佛夏浅尘再说出什么他下一秒能掐死她。
“浅尘,你今天怎么了,不要再说了。”吕雪赶忙上前阻止她。
夏浅尘停住,侧头看她:“今天不说了,那我什么时候能明明白白为自己活一次!我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知道真相!”
这句话中的每个字都无比清晰地钉进吕雪的耳朵,她渐渐松开手心攥紧的衣料,哽咽:“我……”
夏宗脸色早已阴沉的骇人,但他却一反常态不再看夏浅尘,甩手而去,人刚走了几步,夏浅尘接着说:“摩尔曼斯克。”
夏宗的步子一顿,后颈僵硬,吕雪不安地拉住夏浅尘的胳膊,可夏浅尘的声音再次响起:“千晨,你还记……”
“浅尘!”吕雪反应激烈,拽她。
话断在一半,夏宗的手已经已最快的速度掐住夏浅尘的脖颈,手上的力道直接把夏浅尘逼到墙边,在后退的过程中,夏浅尘只能抓住他的小臂缓解脖颈处的疼痛。
“你敢偷偷查老子!”
夏浅尘掌心下粗壮的手臂青筋暴起,夏宗还在继续用力。
她清晰地感知到颈部供血血管流动停滞,心口起伏剧烈,可进肺的空气越来越微薄,在昏厥前一秒吕雪用玻璃杯给了夏宗一记。
伴随着吕雪的尖叫、玻璃碎裂声,夏宗的手松开了,摸了下脖颈,碎了的玻璃碴在手上划了道口子,表情狰狞,嘴里骂了句;“操!!”
他甩了甩手上的血,转身一脚踹上吕雪的肚子:“等我教训完她,你也逃不过。”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不要再这样对浅尘了。”吕雪抛弃了她的优雅、也抛弃了自尊,爬到他的脚底,话里都是颤着的哽音:“她没有做错任何事,你不能这么对她,错的都是我,你要折磨,折磨我一个人就够了。”
“滚一边呆着去!”他又吼了一声。
夏宗回身抓起夏浅尘的头发把她往她的房间拎,夏浅尘在地板上拖行,头皮麻痛,皮肤割痛,吕雪又摔又爬地追在身后。
夏浅尘闭上眼,笑了,比哭还难看。
原来吕雪知道千晨,甚至知道所有的故事。这么多年吕雪都知道她为什么被虐待,那她是不是也知道夏宗那年差点杀了自己,可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利用自己对她的亲情和愧疚之心捆绑她那么多年。
自甘堕落的受害者,不配称为受害者。
她是帮凶,夏宗的帮凶。
夏浅尘的怒气被悲哀代替,她甚至觉得这几年的她就像个笑话。
夏宗把夏浅尘丢在地上,自顾自往她的书桌走:“苏瑭宁帮你查的?它还查什么了,我说过,你再和他牵扯在一起,我不会客气了。”
“啧~看来你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
夏浅尘感知着他话里的情绪,撑起身子,看他,就在他准确找到最底层抽屉的时候,夏浅尘脸色唰一下就白了,惨白:“别动他!”
夏宗对她反应很满意,扭回头,狞笑:“我女儿还是个痴情种呢。”
话落,夏宗从抽屉里拿出日记以及剪报,夏浅尘的视线跟随着日记在空中晃动:“还给我!”
没管夏浅尘的话,夏宗视线同样落在日记上,慢慢放回左手心,摊开一页,看了几秒,缓缓抬起头:“早就看过了,现在着急能有什么用呢。”
他随意翻了翻:“你觉得我会让你和他在一起然后脱离我的掌控吗,啧,原本我不想弄苏瑭宁的,毕竟他家里挺麻烦的,但是这次他碰到我的底线了。”
“不是他!你别碰他!”
“不重要了。”
“你答应过我不把他牵扯进来!”
“天真。”夏宗双肘搭在膝盖上,日记拎在两手之间,夏宗摆弄了几下,接着说:“你和她真是一样贱!你知道她的奸夫最后都怎么样了吗。”
“都死了,知道吗。”夏宗朝她笑了笑,手掌在夏浅尘脸上拍拍,随即脸色骤变,阴冷的吓人:“狗屁爱情。”
随着话音落下,夏浅尘的日记本被夏宗从中间撕开,又接着横向撕了几个来回,零散的纸张当着夏浅尘的面前落在地上,她都来不及阻拦,碎了,都碎了。
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夏浅尘多年来的隐忍、不甘、怨恨在这一刻爆发:“啊啊啊啊!!!”
那是撕裂心扉的呐喊,绝望荡在整个房间。
夏浅尘握紧颤抖的拳头,站起身,挺直脊柱,红着眼质问他:“你知道什么是爱情吗?你爱过人吗?”
夏宗的身子被夏浅尘挡住了一大半,但他拇指与中指摩挲的不耐烦的动作吕雪很熟悉,他在失去理智的边缘。
她赶忙上前抱住夏浅尘的腰,往外扯,扯不动,夏浅尘当下就像一只发狂的狮子,她甩开吕雪,在夏宗面前站定,崩溃大喊:“你怎么配提这两个字,你有默默关注一个人八年,想尽各种办法只为了接近他但却不敢靠近他吗?你有为了一个人尝尽自卑过吗?你有为了一个人抛弃尊严只为了他能干干净净活在阳光下吗?你有试过你爱的人明明爱你可你却不能爱甚至不能告诉他你爱他吗?你都试过吗?你凭什么说爱!”
夏宗站着,赤红的双目渗透寒意,他从牙缝中冷冷抛出两个字:“可笑。”
“千晨是吗,你真的爱过她吗?不!你那些不是爱,你那些不过是变态的占有、失去的不甘以及被背叛的怒火。你懂得怎么爱一个人吗?你不懂!千晨真的有出轨吗?她真的背叛你了吗?你有相信过她吗?你有听她解释吗?但凡你能理智地去想一想去查一查你就知道她自始至终没有背叛过你,甚至为了你可笑的前途去堕胎!甚至为了你的自尊心跪求父母听从父母的安排去见不同的男人,只为了求他们不要去找你侮辱你!出车祸那天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山灵路,因为她要去找你!她是为了你死的,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最后几个字,夏浅尘是用尽全身力气吼出来的,吼完之后跌在地上一边哭一边笑,笑声嘶哑刺耳。
夏宗血液倒流,夏浅尘的每句话都像刀剑一刀刀划破他的血肉。
他冲到夏浅尘面前,揪住她的衣领,随后直接将她拎了起来,原本的目光早已经变得阴鹜,射出一道能杀人的视线:“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夏浅尘还在笑着,她慢慢抬眼看他:“我说你可笑!”
夏宗整个人在发抖但这一点也不影响他的拳头如疾风般袭来,夏浅尘痛吟,仍然接着说足以让夏宗发狂的话:“我说这么多年你恨错人了!该死的明明是你!你才最该死在山灵路!你才应该死在那个晚上!”
“住嘴!!”一拳一拳呼向夏浅尘,夏浅尘直接被捶向地面,整个脑袋往一边甩,侧额撞在床脚上,鲜血顺着脸往下流,还没稳住身子就又被拽起来,如铁的拳重重地落在小腹上,夏宗拳头离开之前,她大喊:“你活该!这辈子都活在愧疚里吧!孬种!!”
在一旁的吕雪早已泪流满面,她装傻了这么多年,为了自己所谓的爱情牺牲了女儿,牺牲了自己,到头来自己在夏宗的世界里仍然只是一个配角。
她想,她终于清醒了,爱情不应该是这样的,爱情也不应该建立在牺牲上,一个活人永远也争不过一个死人。
回过头来,她脑海里闪现无数画面,小时候牙牙学语的夏浅尘,拉着她的手撒娇说妈妈我要坐旋转木马,摔倒了会挤着眼泪说妈妈要抱抱,她小时候很爱笑的,可这几年,她没了笑容,哪怕满身伤痕她也只是自己躲在房间吃几颗消炎药胡乱裹两圈纱布,不会再来找她,全靠自己在捱。
她看着眼前拿命在恨对方的父女,这么多年一直坚持的东西在这一刻崩塌,她错了,她彻底错了。
就在夏宗即将落下第七拳的时候,吕雪拦在两人之间接住这一拳,她本身就虚弱,这一下直接把她砸的眼冒金星。
夏宗拨开她,提起夏浅尘的衣领,把她的头往地上砸,在落地前一秒,吕雪又扑过来,手里拿着刚激斗过程中碎落一地的花瓶碎片,锋利的玻璃碎片横在夏宗脖颈。
“夏宗,别再伤害她了!”
夏宗眉头深皱,往前逼近:“你要割开我的脖子吗。”
吕雪吓得整个人一抖,泪还在流,碎片还抵在夏宗锁骨上凹,肉已经内陷:“你……你别再往前走了。”
夏宗一声冷笑,反手轻而易举地夺过玻璃碎片,一把掐住吕雪后脖颈:“胆子大了,不过还是不自量力。”
话落,他的视线又回到夏浅尘身上,往前刚要挪步子,腰间一股力量阻挠,吕雪不放手。
“求求你了,放手吧。”
“滚开。”
“有本事你杀了我,不然我骂你一辈子孬种!”夏浅尘没有停止谩骂。
吕雪被甩开,夏宗手拿碎片,二话不说刺向夏浅尘,夏浅尘在地上滚了一圈躲开攻击,还没稳住身子,她极快的速度抬腿扫向夏宗的脑袋,夏宗后腰撞在书桌角,嘴里带着血腥味儿,他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锁定夏浅尘的方向,疾风一般冲过去。
夏浅尘已经没有力气,额头的血糊住她的视线,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夏宗一秒没停,碎片在她腹部划了长长一道口子,浅色T恤被血染红,夏浅尘身体瞬间蜷缩,含着血沫倒在一旁咳嗽。
夏宗还没打算结束,一边高举碎片一边狠戾地说:“你还没资格教训你老子。”
见状,吕雪慌张地从背后搂住夏宗,用尽力气阻止他的动作:“浅尘快跑!!快跑!不要再激怒他了!你不想活了吗!”
越过夏宗的身躯,吕雪发现夏浅尘卧在地上没有动静,着急嘶喊:“苏瑭宁呢!你死了苏瑭宁怎么办!你给我起来!没见到最后一面你不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