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莱希里的询问,夏泠想的还是他。
不知不觉间,莱希里已然变化了自己的方位,从夏泠身上起来。
他和夏泠之间凑得很近,莱希里一言一行的呼吸,夏泠能够感受到,有点痒,有点燥热,带着属于莱希里的分明感。
这个距离应该做什么表情面部上的变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吧。
夏泠抬眸。
太近了,莱希里看到夏泠眼中轻浅的笑意,泛着少许的柔光。
他的仙君是很清冷的长相,但是莱希里看见一只温柔的灵魂。
夏泠说:“时间错位与你的存在让我注定无法算计,但我们注定相遇。”
莱希里抱住了夏泠,唇角贴得过近像极了一个若即若离、缠.绵悱.恻的亲吻。
这算什么呢,莱希里想,这是夏泠的告白吧。
夏泠不会对自己撒谎,所以没有算计;然而相遇并不是绝对,莱希里九岁就知道,这只是夏泠的追寻。
两个人的事,又是什么呢?
他的王子,他的玫瑰,他的仙君,他的信仰。
他和他的。
或许,是他和他的……爱人。
是了,这种关系应该叫□□人。
他和他的爱人。
莱希里将自己的唇送上,他忍不住问:“仙君,我们是什么关系呢?”
以唇描摹着夏泠的唇形,用舌丈量着他的口腔内空间,细细地,温柔地,拥着他,疼着他。
莱希里的手臂揽着夏泠的腰身,温热的身躯贴着微凉的夏泠,像贴近了一捧雪。
仙君,我们是什么关系呢?
莱希里只是不住地吻着他,吻着一捧雪。
夏泠几乎要化在了莱希里怀中,他颤着眼睫,那里便像是停栖了一只脆弱美丽的白蝴蝶。最后,轻轻地,夏泠将手搭在莱希里腰间、搭在肩头,回拥了他。
莱希里呼吸几乎一窒,然后分离开了这个吻。
他看着夏泠一贯的表情,只是有一个不自然抿唇的细微动作,忽然从喉咙溢出一声低笑。
莱希里捧着他的脸,又靠近,这回是去亲吻了夏泠颤抖的眼睫。
一个不带情.欲的吻,干净纯粹,是欣喜,也是可以直视的欢喜。
孩童一般。
这个吻不同于上一个,很短暂,只有几秒的时间。
莱希里分开后,安静地抱住了他,头搭在夏泠的肩膀上,低声说:“夏泠,我很高兴,你听到了吗?”
夏泠任他靠住,感受着身前传来的动静,是心跳。
“嗯。”是夏泠简短有力地回应。
应该是说,我也很高兴。
于是夏泠轻拽着莱希里的卷发,让人从他身上起来,直视着他:“应该是说,我也很高兴。”
莱希里笑出了声。
人在笑的时候,面部肌肉多多少少会受到牵扯,眼型会不由自主地弯曲。莱希里用他弯动的眼睛看着夏泠,湛蓝的瞳色如海一般,笑说:“嗯,仙君,都高兴。”
夏泠盯着他的眼,想:多好,像夏日里海面散起的波光。
夏泠看了一会,扭头,长腿一迈,转身就走,行动间白色长衫衣袖翻飞出弧道:“走了,还要站到什么时候,也不嫌风大。”
莱希里顺势跟上,凑到他耳边,轻声戏谑:“主人家何不请茶?”
夏泠闻言,平生第一次有了种想要翻白眼的冲动,这种冲动叫做无语。他停住脚步,回头看一眼莱希里,语气平淡:“请,这就走。”
莱希里含笑。
挺好,都挺好。
回家了。
夏泠近几日都挺悠闲,反倒是莱希里忙得一天天看不见人。
莱希里确实该忙,忙着继位。
然后莱希里教皇授冠的那一日,夏泠浅浅地到现场看了一圈。
很好看,布景的花很美,背后的宫殿恢宏,衣饰精细,王冠富贵,最重要的是,人很好看。
夏泠在远处,凭着神明天生的优势,看得很清楚。
倒不是莱希里不照顾他,而是莱希里根本没有告诉夏泠这个事。
照莱希里的话说就是:一天的流程真的很麻烦,应该没有必要去看。
夏泠对此话不做评价。
但有一说一,事实证明,莱希里说对了一点,真的很无聊。
之后还把前王后米歇尔处死了。
那个时候莱希里还颇有闲心地问他:“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夏泠就把莱希里给他的日记在他面前翻开,指着上面的句子,面无表情地问:“看到了吗?”
莱希里顺着他指的方向一扫:“看到了,眼睛不瞎呢。我以为你会劝我。不过想来事不关己才是你的作风。”
夏泠察觉到莱希里的心情有些不对,好心问:“怎么了?”
莱希里说:“只是为日后的工作感到烦恼啊。”
他还评价说,米歇尔的管理挺好,其人野心勃勃,又极富手腕。啧,可惜必须要死。
夏泠有点奇怪:“你是舍不得了吗?”
然后瞬间收到莱希里礼貌又不失嫌弃的眼神。
莱希里学着夏泠一贯的表情——就是没有表情,道:“亲爱的,这个玩笑真好笑。”
夏泠只好用自己直勾勾的眼神盯着他。
莱希里见状轻笑着抬手在夏泠的头顶揉了一把:“虽然现在无人可用,甚至贵族作壁上观也是暗中标价想趁机打压。但是米歇尔的不可控性太高,我与她无法达成共赢,不如把她推出去威慑朝臣。”
左右是成王败寇,夏泠管不着那些政治斗争,他把注意点放在莱希里手上。
哈?
你要不要看自己做了什么?
夏泠微微眯眼。
片刻后,夏泠还是什么都没做,随他去了。
之后的日子是轻松且惬意的,带着几分岁月静好。
玫瑰花在这个季节谢幕,梧桐树在阳光下笔直挺立。
在某个舒适的下午,暖融的光线透过纷纷杂杂的叶,映在桌面 ,门被敲响了。
夏泠坐在桌前,闭着眼,撑着额角,安静地晒着太阳,并对敲门声不作反应。
莱希里从公文中抬起头,起身,凑到夏泠耳边,轻声说:“你先睡着,我去开门。”
夏泠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
跟猫一样。
莱希里有些手痒。
不过如果真的上手的话,就不是手痒了,而是手欠。
因为莱希里最近面对夏泠实在是有些放飞自我,所以夏泠左想右想,最终想出了个可以实施的方案:打算牺牲今天专门盯着莱希里处理公务。
想到这里,莱希里决定老实一点,按耐住自己的手,悄悄起开。
咳,何况这是在补觉的仙君。
当门拉开,一位沉默的少年静静地站在那。
莱希里一挑眉,腿一迈就出了屋里,将门拉上,歪歪斜斜地倚着个门把手:“怎么?塔修比丘是吗?”
黑衣少年郎低低应了一声。
莱希里问:“来此有何贵干?”只能说莱希里就是莱希里,只要他想,就能把普通的问话变成嘲讽。
塔修比丘其实是想找夏泠,只是面前莱希里的姿态完全不想让他和夏泠碰上,尤其是那个堵门的动作,一整套行云流水。
塔修比丘只好转而问莱希里:“关于希娅尔,你知道多少?”
莱希里根本不想和他浪费时间,自己还有一堆公文呢。
他说:“你指的是什么?”语气中带着微不可察的敷衍。
塔修比丘无奈一笑,道:“所有。”
这个回答简直让人幻视夏泠,是故莱希里唇角一掀,然而回话却不怎么友好:“是吗?希娅尔啊——”
他拖长尾音,最后来了一句:“我不清楚。”
塔修比丘抿唇,黑洞洞的眼睛看不出情绪,只是执拗的看着莱希里,不转一下眼珠。
他并不清楚莱希里所说的是否真实,只是自他在那夜走了以后,才发现自己对希娅尔近年来的状况一无所知。
他想,他伴着长大的女孩怎么会赶他走呢?
塔修比丘想知道一个真相,或许是一个理由,反正是个可以让他继续追逐他的星星的借口。
他是骄傲的吗?是的,神明都是骄傲的。
——但这与骄傲无关。
就像是王子会低头亲吻自己的公主,是很自然的事情。
所以当塔修比丘想明白后,他就来的。
莱希里毫不畏惧塔修比丘的目光,无奈耸肩:“你看我也没用,我确实不知道。”
塔修比丘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他身后紧闭的门扉,于是耳边就听到莱希里轻且慢的嗓音,带着笑,带着刀。
“别烦他,他不知道。”
像是被冒犯到领土的金毛大狮子。
之后,莱希里就感觉到门被人从里侧轻轻打开。
莱希里只好暂时搁置对塔修比丘的敌意,转身将刚刚出来的夏泠抱个满怀,说:“说好了我来处理就行的,你睡好了吗?”
夏泠看着抱住自己的人,抬手拍了拍莱希里的脊背,解释道:“我只出来说一句话。”随即去看塔修比丘。
塔修比丘接触到夏泠的视线。
“你为何不亲自去问问希娅尔,她就在这片时空,哪也走不了。”
塔修比丘自此明白此行最终什么也问不出来,只好沉默着。
夏泠最后淡淡地瞥他一眼,拉着莱希里就把门一关。
一进屋内,夏泠就说:“嗯,说好了的一句。”
然后夏泠在他耳边说:“你知道吗?我和你第一次相处,你折了枝玫瑰赠我。”
莱希里有点不详的预感,但还是笑问:“为什么现在对我说这些?”
夏泠沉默一瞬,答道:“我要走了。”
莱希里眨了眨眼,尽量淡定:“仙君,那就,再见啦。”他扯出一个笑脸。”
夏泠拉住他,开口:“说了陪你的,公务还不做吗?”
是贯常的声线。
莱希里立刻接道:“那现在吧,你在旁边守着。”
于是又是那张书桌,两人对坐。
莱希里平心静气打开书信,夏泠兜着莱希里的日记。
日渐西斜。
莱希里看似目不斜视,捏着钢笔批着公文。
然而,当夏泠无声无息消失在原地.,莱希里却能立马察觉。
他稳着心绪,在纸张上一一书写出流畅优美的文字。
等到莱希里从中抽离时,对面的余温也已经散了。
他看着空无一人的对面,意味不明笑了一声。
……
后世。
莱希里轻轻旋开精致的雕花木门,停在江路枕边。
江路睁开他的眼,灰色的瞳孔转向莱希里的方向。他疑惑地问:“莱希里吗?你怎么来了?”
莱希里没有答话,只是将一本看着很久远的本子扔过来。
江路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怀着奇奇怪怪的心情接过,随手一翻,嗯哼,翻不开。
他低头一看,再次抬头时带着真真切切的疑惑:“时空术法?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随即又问:“你怎么会这种东西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老实一点交代,不然我就给夏泠添油加醋地汇报你的恶行。”
莱希里勾着唇角,道一声:“随你。”
可恶,夏泠,他好嚣张,他暴露了。
江路扬着他的正太脸:“是吗?”
莱希里不欲和他多扯,感觉拉低自己的智力水准:“有事做了。”
江路嘴一张,刚想说“关我什么事”,就反应过来——能让莱希里跑一趟的,除了夏泠的事情,不作他想— 于是顾不上玩闹,正色道:“你说。”
莱希里轻笑,弯腰扯过本子,当着江路的面打开它:“它只能送一人,我去了无用。所以我要你将夏泠带回来。”
江路皱眉:“阵法靠谱吗?我们回来时可是两个。”
“不,那个时候你大概算是一种无生命体征的状态。你怕吗?”
江路翻了个白眼,顶道:“开什么玩笑?”
他又是一笑:“那之后呢?”
莱希里摸着下巴,慢悠悠回答:“大概……是再见他一面吧。”
江路疑惑:“为什么?”
他冲江路眨巴眨巴眼,意味不明地说:“大概,是等了许久吧。”
江路灰色的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他:“我讨厌谜语人。”
没办法啊,全部没有办法。
他隐约猜到,这场梦,缘于执念。
也应当止于执念。
他想着,仙君,我们应当是见过的。
是在更早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