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边缘 第2章 第 2 章

上午两节数学课让李叶禾感到十分疲惫。中午课间他趴在桌子上，等到周围同学听到下课铃声冲去食堂吃饭才慢腾腾起身。

到了天台，阳光炙烤着大部分地面，找了个荫凉的角落解决完午餐，李叶禾眯着眼，看着融化的太阳打算休息一会来缓解他被数学折磨的神经。

吱呀——吱呀——，蝉鸣的声音一会近一会远，在他耳边飘荡，心里估摸着要到上课时间了，李叶禾站起身准备回到教室。

下了楼梯，在楼道的拐角处，江钰正低着头迎面和他撞上，李叶禾微微侧身让路，擦肩而过时，他闻到他身上带着的热气和湿漉漉的气息，奇怪但又熟悉的味道。

他难道在哭？

突然闪现的念头让李叶禾吓了一跳，导致太过专心连脚下的路也没有看清，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李叶禾重心不稳立刻向前方跌去，手臂和膝盖磕在地砖上，疼得李叶禾表情扭曲。

耳边是比平时更夸张的笑，陈立和两位同学捧着肚子笑得夸张至极。

“不好意思啊，但是是你自己没有看清路，这也不能怪我吧。”陈立怂怂肩，表达自己的无辜。

“没事。”

李叶禾缓了一会站起来，他知道陈立是故意的，作为学校的刺头，从他父亲的事在学校传开，陈立就总是有意无意地找他麻烦。

刚开始只是嘲笑以及一些无关紧要的恶作剧，李叶禾并没有放在心上，在家里经受的长久折磨让他变得更能忍耐，可渐渐的他们似乎不满足于这种程度的“玩笑”了，假装推倒或是绊倒他，拉到偏僻角落进行莫名恐吓是常有的事。

“杀人犯的儿子可能也带着杀人的基因哦。”他们释放着这样的传言，杀人犯的儿子的烙印在他们一次次地传播中深深刻在李叶禾身上，像古代犯人脸上的黥面。

没有更加过分的伤害了，再加上他们说的是事实，李叶禾无力反驳，只能抱着麻木的心态慢慢地接受，比起暴力的伤害，这些事更像是一根针，不时地刺痛李叶禾。

他也曾努力思考为什么就是偏偏不肯放过他？或许是过于冷淡地接受在恶作剧的人眼里变成了一种挑衅，毕竟玩具总要有点反应才能满足霸凌者施虐的心。

上课铃声及时打断了这场闹剧，李叶禾忍着疼痛抓紧向跑回教室。

下午的气温升的更高，盛暑的季节让所有人变得昏昏欲睡，老师时不时用粉笔弹向已经低头的同学，直到最后一节课结束，大家都如释重负。

李叶禾打算去到天台处理自己中午被绊倒的伤口，他蹲在地上，关节处磕碰的地方已经淤青，忘了带碘伏，只能先用创口贴盖上，背后有什么人走来，他一向对别人的气息极其敏感，于是咻地一下站起，发现来人是江钰。

江钰被他这么大的反应搞得一顿，眼里好像在思考些什么，两个人面面相觑，李叶禾先低下头离开。

只是身后的目光像是要把他盯出洞来，李叶禾还是没能忍住回头望向江钰，江钰抿着嘴，像是要说些什么，欲言又止，还是什么也没说。

是看见他身上的伤了吗？还是打算嘲笑他？李叶禾决定要走，在跨下楼梯的第一步，有声音从身后幽幽飘起：

“你衣服破了......”

李叶禾：“！”

已经往下迈的腿还没来得及收回，李叶禾踩空差点就要滚下台阶，站稳后拼命扭头看着自己后面的衣服，在校裤屁股口袋上，沿着边缘裂开了一个小口，很不妙的位置，应该是中午摔倒时扯烂的......想到陈立，中午那些不合理的笑声都有了解释。

不过现在什么也顾不上了，李叶禾脸烧得通红，他只想快点回家。

虽然宽大的校服可以将一切都遮挡严实，而且在精巧的手艺下，破洞根本已经看不出来了，李叶禾还是不时拉着校服下摆，心里总是害怕。

昨天的经历实在过于尴尬，回到家睡在床上那种感觉也不能消失，尤其......尤其还是那个人提醒他的。

不知为何，他不想在江钰面前那么丢脸。

再见到他，一定要谢谢他，李叶禾这么想。昨天只顾逃跑没能道谢，如果不是江钰他还要穿着破洞的裤子回家，一路上不知又要闹出多少笑话。其实江钰人蛮好的，没有看上去那么冷漠。

思考着已经到了天台门外，进去面对江钰好像昨天的事又重演了一遍，而且直接向他道谢什么的会不会很突然？他总是爱纠结这样的小事，李叶禾深深呼吸一口气，脑子里演练好台词，走了进去。

意外的，江钰没在天台，除了天边晚霞什么也没有。

自从上次决定向江钰表达感谢后李叶禾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他们虽说是同个年级，但教室不在一层，江钰平时跟他一样独来独往，似乎没有见过身边有什么朋友，除了向他一样常去天台外，他们就没有任何交集了。

放学路上，李叶禾第一次跟随放学的人流，他缩着肩膀，低头用刘海遮住眼睛，时不时才抬头搜寻些什么。

可惜还是没能见到江钰的身影。

李叶禾遗憾地来到兼职的地方，周五晚上的餐厅人流量比平时高，他到了餐厅后立马在前台忙碌起来。亲戚和这里的老板很熟，所以介绍他来这打零工赚取生活费，李叶禾平时学业忙碌，一般只在周末过来，这里距离学校有点距离，也不用担心会遇到同学。

他在前台收银，偶有客人询问如何下单或者加菜也积极处理。今天客人比平时更多，连他也被拉去上菜、打扫餐桌，招呼排队的客人入座。

“叶禾，23桌的客人把杯子打碎了，你去处理一下吧。”老板吆呼后用手指了指方向。

李叶禾得到任务，立马拿上工具顺着老板指的方向过去。

地面上散落的玻璃渣让路过的客人都绕着走，应该就是这里了，保守的性格让李叶禾还是谨慎地出声询问：

“请问是您这边需要打扫......吗？”

李叶禾这几天一直想见的人现在就坐在他面前。对于能在这见到李叶禾，江钰也很意外，对面的女人在他们俩之间来回扫视，但什么也没问，手指弯曲轻叩桌面，提醒到：

“是这里，请快点打扫。”

李叶禾这才回过神来，应了句“好”，弯腰清理起地面。

餐桌上，江钰和女人间的气氛很不对劲，似乎顾及到周围人多，女人声音压得很低，“你既然翅膀那么硬，那就别回来了。”

江钰毫无顾忌地回答：“怎么怕我回家影响你在我家的地位？”

女人一下变得激动起来，连音量也来不及控制，“江钰你搞清楚，现在到底是谁家！”

被声音吸引，边上已经有客人开始好奇地往这边看。李叶禾虽然心里也很好奇，但已经打扫干净只能先离开。

将工具放好，李叶禾站在不远处望着那边的动静，桌上的两人好像还在说些什么，江钰抱着手臂，头一直偏向一边不肯面对女人。李叶禾猜测着他们间的关系，她应该是江钰的母亲，江钰跟家里人吵架了才会发生刚刚那一幕。

这种糟糕的氛围下，等会又要怎么向江钰道谢呢？李叶禾不禁犯难，等下一秒再抬起头，女人已经离开了，只有江钰还在。

李叶禾犹豫要不要现在就过去，又有新的一波客人需要点餐，只要先放下这件事，认真工作。

等昏天黑地忙完已近半夜11点钟，店里开始准备做收尾工作，李叶禾才记起被自己遗忘的事，忙朝之前的餐桌跑去，江钰竟然还坐在那。

隔壁最后一桌客人站起来披上外套打算离开，这动静终于让一直呆坐的少年意识到已经很晚了，喝完杯里剩下的饮料，跟在前面的人身后走出餐厅。

没有了白天的高温，夜晚温度舒适，但江钰还是感到一丝凉意。

“江钰......请等一下江钰。”

江钰转身好奇地看着李叶禾，这样的目光吓李叶禾觉得自己好像更加紧张了，支支吾吾开口：“上次的事......上次很谢谢你......”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但江钰知道李叶禾指的是什么，为了这种事还要专门道谢，未免有点小题大做了，他摆手表示自己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但是手挥舞到一半就停止了——他改变主意了。

“要谢谢我的话今天就让我借住你家睡一晚吧。”

“啊？”

李叶禾很震惊，这样突兀的要求江钰却很自然的就说出来了，他也根本想不到江钰会要求这样的“谢礼”。

“我家只有一张床，你去的话睡不下......”无法直接拒绝他人，李叶禾只能说出事实希望江钰可以放弃。

“没事，我打地铺就可以了。”

“但是......”李叶禾拼命找寻能够拒绝他的理由。

“你根本就是想拒绝我吧。”江钰了当地继续说，“还有刚才吃饭的时候你一直在远处看着我，我可是帮了你，你却好奇想打探我的生活。”

一边说一边看着李叶禾的表情，见到对方明显有些被说动了，最后一句乘胜追击：

“刚刚你也听到了，我和她吵架了，现在我被赶出来了，看在我上次好心提醒你的份上，想借住一晚不过分吧？”

“......好、好吧。”

李叶禾败下阵来，自己偷听的行为不仅被对方发现了，而且还被揭穿，他更感抱歉，反正就住一晚，应该没有问题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