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边缘 第1章 第 1 章

学校，天台。

这里是打扫学校走廊时无意间发现的，本来成为了他的秘密基地，这段时间却迎来了另一位不速之客。李叶禾垂头径直走到最里边，靠着一处石柱坐下来。书包垫在屁股底下，看着远处发呆，不一会又微微低头用眼睛偷瞄另一边的人。

靠着墙的少年头戴耳机，很专注地看着手机，或许是感受到什么，他应着视线回望过去，目光相对间，李叶禾慌乱地拿起一旁的书假装翻阅起来，偷瞄被抓包让他感到尴尬，这不是他第一次在天台见到江钰了。

原本每个班级都需轮流打扫学校走廊，一起值日的其他同学装装样子打扫几下就会开始找借口：

“李叶禾我放学还有事，你先帮我扫一下吧。”

“啊......好。”

“这里我已经扫过了，接下来的就交给你了。”

“好......”

李叶禾向来不会拒绝别人，一来二去，每次值日最后都只剩下他一个人。

面对这种情况，李叶禾没有怨言，就算一起值日他们也常常刻意忽视他，反而一人独处更为自在，而天台也是他值日时无意发现的，这里因长久无人看管门上的锁已经生锈脱落，他经常来这里发呆、吃饭。

这天他像往常一样，打算在天台度过午休时间时却看见一个人蹲在墙角边，起初他被吓了一跳，走近才发现是江钰，那时江钰才转来学校不久，出色的样貌和成绩让他在女生中很有人气。

“江钰可真帅啊，”他经常听见班里的女生这样夸赞着。

“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

“应该有吧，如果没有的话你去试试？”

女生们嬉笑着打成一片，李叶禾坐在座位上心里暗暗羡慕拥有这些人气的江钰，如果能和这样的人做朋友，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变得更令人喜欢呢？

李叶禾心里想着，但这种想法即使是他自己也会感到天真，谁会和他这样一个性格木讷的人做朋友？所以当他在天台看见江钰时下意识有些吃惊，但只是一会他就看见了江钰脸上的伤，在嘴角肿了一块。

江钰看见他也没有任何的掩饰，目光只聚焦在手机上。

犹豫很久的李叶禾上前递过一张创口贴：

“......这个给你。”

江钰抬头看向眼前这个微微发抖的人，没有要接手的意思，李叶禾摸了摸鼻尖，只能又把创口贴放回口袋，几乎同手同脚般地走开了。

第一次搭话以很尴尬的结尾收场。

回想起这些，李叶禾又觉得脸颊有些微微发热，下意识看向江钰，看到江钰似乎打算离开，快速收回视线，假装看起书来。

脚步声由远及近，路过李叶禾身边却突然停下，像是发现了什么，那诡异的目光看得李叶禾几乎要站起来，是怎么了吗？李叶禾低头看了看自己，等再抬眼时江钰已经离开了。

好奇怪，李叶禾简直摸不着头脑，放弃探寻那不明的眼神，李叶禾重整精神，认真看起自己从图书馆借来的书。

打算翻页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热气又爬上他的脸，李叶禾低头埋进书里。

原来他拿反了书。

这下他再也没有任何精神了，赶紧离开吧，距离放学的时间已经过了很久，学校里也没有什么人，李叶禾背着书包，垂头贴着路的边缘，平时迟缓的步伐，现在却是越走越快，几乎要飞奔起来。

可无论他走得有多快，背后的声音似乎都在跟着他。

“是他吧？他爸爸是杀人犯?”女生在不远的身后压低声音小声问道。

“嗯嗯，看他也好阴沉的样子，吓人，我们快点走吧。”另一个女生说完，拉着身边的伙伴小跑着出了校门。

明明就是怕人议论才故意晚走的，明明已经听过很多这样的话了，可李叶禾心里还是感到一阵悲伤。

为这摆脱不了的议论，摆脱不了的家庭。

父亲长年酗酒家暴，母亲也因此离开了家，那时他还太小，母亲看着他满是不舍，而后终于下定决心般拖着行李箱离开了。他不懂事时偷偷怨恨过母亲为什么不能带他一起走，长大后才明白，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独立抚养小孩是多么困难，或许带着他就像是带着拖油瓶一样吧。

从此父亲的矛头只能对准还年幼的他，连带着对于母亲出走的怨恨统统发泄在他身上，就这样熬到了高中，一次意外，父亲喝醉后跟人争执失手杀了人，事后不知是不是出于害怕竟然自杀了。

受害人家属不满判决来学校闹过几次，他父亲是杀人犯的消息也不胫而走，明白了自己受人讨厌的原因，本就懦弱的李叶禾也只能默默承受。

父亲死了，噩梦般的生活结束了，他应该感到解脱......可是火化那天，看着父亲的遗体被拖进火化炉里，李叶禾还是忍不住哭了，其实只是挨打也没有什么吧，忍忍就过去了，还能有人在家就很好，让他知道自己不是独自一人就很好。

胡思乱想以前的事，李叶禾觉得眼角好像又有什么要流出来，他拉紧衣服加快脚步，直到回到家里，李叶禾的身体才终于放松下来。

被他称之为家的地方不过是一间小小的阁楼，是远方的亲戚在他家出事后，可怜他而暂借给他住的，之前的家早就因为要赔偿受害人家属而卖掉了，李叶禾把书包放在床角，直愣愣地躺倒在床。

他觉得自己的命运已被注定，只有这样他才能接受这些毫无道理的痛苦。

夜色已浓，月亮被云遮挡，不见月光，晚风扬起轻飘的窗帘，轻抚他的脸颊，意识慢慢飘远，在迷迷糊糊中李叶禾闭上了眼睛。

幸好夜风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