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馆。
“涉哥,你在哪呢?到了吗?”
蔚青涉没来得及换衣服,但是下午还扣得严严实实的扣子被他解开了两颗,露出一片光洁的脖颈,头发也耙了上去,只有几缕碎发散在额前。
他翻看着手里的酒水单,右耳垂上挂着的两个不同款式的耳环有点显眼,亮亮地反射着屋内有些晃眼的光。
蔚青涉明明记得他们开的是一个正规的酒吧,这闪烁的灯光怎么搞的跟那啥场所一样。
“在店里坐着呢,靠窗这边。”
罗米意已经在店里转了一圈了,连蔚青涉的影子都没看到。
“涉哥,我就提一嘴哈,你进门的时候看到闵哥了吗?”
“……没。他来店里了吗?”
“他来了。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走错了呢?”
“我看到了牌子才进来的……”蔚青涉嘴上虽然这么说,还是起身往外走了。
罗米意已经知道蔚青涉走进哪家店了:“你看到了但你没看清,那家店是叫‘老酒馆’吧。”
蔚青涉走出门一抬头——
还真是。
但是第一个灯牌已经不亮了,所以——蔚青涉只看到了“酒馆”两个字。
“……”
老酒馆门口人还不少,蔚青涉环顾了一周,都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只有他身旁呆呆地站了一个男人,欣长的身影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你也走错了?”
身侧的陌生男人突然开口,他没看蔚青涉,眼神有些麻木呆滞,死死地盯着“老酒馆”的牌匾。
蔚青涉吸了吸鼻子,隐约有淡淡的血腥味窜了上来,像是这个男人身上沾染到的。
但天色太暗,蔚青涉看不出他身上是否有伤口。
“涉哥!这边——”
罗米意和阮蓝闵正站在隔壁不到一百米的距离跟他招手。
两人的身后就是小酒馆。
“离这么近?”
“呦,涉哥,今天这么帅,连耳环都整上了。”
罗米意看着新奇,说着就想上手碰,被蔚青涉一巴掌甩在手背,疼得他缩了回去。
他是知道蔚青涉那死德行的,手永远比嘴动的快,来的还不轻,也忒疼了。
街上燥热,就连吹过的风都带着闷闷的热意。
阮蓝闵解释道:“那家店是新开的,大概就几个月前吧,这片之前本是居民区的,因为要改造没少吵架。”
“云衔巷那边也是,前几年说要拆的,后来这个项目被胥哥他们公司谈下来了,也就一直没动,”罗米意也接上了话头,“你还记得封胥吗,你不想去见见他吗?”
蔚青涉淡淡地开口,语气中听不出丝毫波动:“见过了。”
“见过了?什么——?”
阮蓝闵察觉到蔚青涉似有若无的抗拒感,一把给罗米意扒拉走:“哥你吃饭了吗?”
听到这一声“哥”,罗米意眼都瞪大了。
这可是除了封胥外,第一个敢这样叫蔚青涉的人。
——“什么哥,哥什么,你之前可不是这样叫他的!”
——“没。”
两人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罗米意声调够高,几乎完全盖住了蔚青涉的声音,就这罗米意还是听清了。
“不是,你没吃饭啊我的哥,”罗米意激动地都快蹦起来了,“那你来干啥了?空腹喝酒?你真是我亲哥,这还喝个屁,出去吃饭!”
三个人站在大马路牙子上,周围光秃秃的,什么遮挡物也没有,空谧的夜晚上空飘荡着罗米意的声音,街上不断有人回头看他们。
蔚青涉有点儿嫌丢人,转身就走。
阮蓝闵抬起胳膊重重地压在罗米意肩膀,笑着瞧他。
“?怎么了?”罗米意回头愣愣地看他。
阮蓝闵脸上的笑意更甚,“我也没吃饭,带我一起去呗。”
三个人悠闲又随意地在街上逛了好久,始终没有决定好要在哪吃。
“就在这吃呗涉哥,好累,不想走了。”
几个人身前是一家静海小菜馆,都是静海市的特色菜。
蔚青涉怕阮蓝闵吃够了家乡菜,还特意问了一句:“可以吗?”
“当然涉哥。你都问我了,我还能不行吗?”阮蓝闵说着还对着蔚青涉疯狂眨眼。
蔚青涉最见不得他这矫揉造作的样子,特别想给他一脚,但在大街上还是忍住了。
“滚进去吧。”
阮蓝闵憋着笑走进去,五官都有些扭曲,“老板,开个包间。”
几个人吵吵闹闹地吃完饭已经很晚了。
主要是阮蓝闵跟罗米意凑在一起嘴就停不下来,饭没吃多少,话倒没少说。
夜色静静地铺在天幕上,虽然下午猛然下了场大雨,夜晚的星星还是很亮,洗涤了污浊的空气。
三个人走到小酒馆附近就分道扬镳了。
罗米意自荐要去蔚青涉的新家看看,阮蓝闵还得回小酒馆看着,最近出事儿的太多了,尤其是他们这种地方,喝多了喜欢闹腾的,还真不少。
“涉哥,你现在住哪?”
“静安区。”
“这么近?”
据罗米意所知,封胥的房子也在那边。
蔚青涉还以为他说的是离这个小酒馆近,“对啊,还挺近的。”
“嗯?”
“叫什么?”蔚青涉看了眼仅剩七秒的红灯,“我没开车,走回去吧。”
“好。”
过完红绿灯,两人就沿着小路慢悠悠地走。
小巷子里的路灯都是暗暗的,结了一层黑黑的油状物的涂层。
“那个人,查到了吗?”
当年那么多事撞在一起,蔚青涉就有种直觉——肯定不是巧合。
但是警局那边也一直没什么太大的进展,陆散凛又忙着查疗养院的事,蔚青涉知道的也不多,只能先从刘叔入手。
“查到了,但也不多。”罗米意一脚踹飞了路上的石子,不小心踢到了蔚青涉腿上,被他白了一眼。
“走个路都不能好好走吗?”
“嘿嘿。”罗米意赔完笑又接着讲,“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
“什么?”
“求我就告诉你。”
“那你烂肚子里吧。”
“……”
“哎呀,就还是六年前你们跟曹科那个事儿。你走了之后,封胥被处分了,说什么破坏公物、故意伤人之类的。”
蔚青涉脸色不变:“嗯。”
这个变故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就这一件事学校压了几个月都没解决,一想就知道是交代错人了。但是,当时教务处那么多老师,蔚青涉也不好轻易下定论。
更何况,他是真的一点儿也不担心,就封胥他爹那个性子,怎么说也不会让封胥受一点委屈,更何况是这种无厘头的事儿。
“接下来你绝对猜不到,学校动了他可算是碰到硬茬了,后来这事被扒得一干二净,那个一闪而过的人影也被找出来了,说是江童的二舅,叫——江霖。那个理由怎么编的来着,说什么只是为了抢一个基招计划的名额,反正最后也不了了之了。”
“这都能和解?”
“咱也不懂,反正最后还是相安无事了,那名额还是你自己送出去的。”
两人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蔚青涉租的房子前,这间房子看着老旧,像是上个世纪的房子了,墙皮被罗米意轻轻一碰就掉了一大块。
“你就住这啊涉哥?”罗米意看着身前破旧的房子,眼睛都瞪圆了。
他去过封胥家,离这不到五分钟的距离,那边的户型都很高大上,装潢也很漂亮,根本想象不到是一条街的前后面。
“嗯。刚来这边都没多少出租房子的了。”蔚青涉扶着铁门等罗米意进去,“快点儿。”
罗米意一进来感觉哪儿哪儿都新奇,每个房间都打开看一下。
“你这都还没收拾呢,要不住我那?”
“得了吧你,你那才是真狗窝。”蔚青涉打开冰箱,“喝点什么?”
“不喝了,那你也给我收拾个地儿呗,懒得回去了。”
罗米意半躺在沙发上,怀里抱着蔚青涉丢在旁边的丢丢兔,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这兔子你还留着呢?”
这只土黄色的丢丢兔是之前池纪舒不知道那次生日送给他的生日礼物,蔚青涉搬了几次家都没舍得丢掉,洗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原本软软的绒毛已经变得有些硬挺了。
“你就睡这吧,屋子我就扫了一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换地儿呢。”
“行,等我有空了,给你物色一间更好的……”
罗米意讲着话意识就模糊了。
这个沙发对他来说还是有些小了,鞋也没脱,小腿整个挂在沙发扶手上,手里的兔子也摇摇欲坠。
蔚青涉抱着一床被子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突然感觉他有点像罗米意的保姆。
一个顺手就把薄被扔在罗米意身上了,也不管盖上多少。又捞起丢丢兔,拍了拍,抱卧室里去了。
蔚青涉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就听到了的电话铃声,刺耳的声音划破了夜的寂静。
他轻轻打开卧室门探出头去,看罗米意没被吵醒才关上门悄悄接了电话。
“喂,凛哥。”
“小涉,你那个破房子住得还习惯吗?让你搬来跟我住还不愿意。”
蔚青涉跟陆散凛相处久了才发现,这个人根本就不像他外表长得那么冷,私底下情绪可丰富了,感觉就跟不是一个人一样。
“在哪不都一样,能住就行。”
陆散凛刚从颖城第一医院出来就看到了路边等他的柯长星,他快走两步上了车,“那小涉,你明天有空来趟医院吗?王志刚醒了。”
副驾驶的柯长星都等困了,整个人迷迷糊糊的,看到陆散凛就去抱他。
“王志刚?这么突然?”
蔚青涉正拿着毛巾擦头发,隐隐能听到电话那头布料摩擦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有些无语,内心的沉默如同窗外深邃的夜色,吞噬着所有。
“知道了,我明天下午下了班去,挂了。”
蔚青涉挂的干脆,陆散凛安抚好柯长星还想再说些什么,一看电话已经挂了,也就没再打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