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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阳光像一把锋利的剑穿透厚厚的云层直直地照射在大地上,暖意升腾。
下午却有些阴沉,孤零零的香樟树耸立在街道两旁,风越吹越猛,凌冽的寒意蓄积在空气中。
临近放学,灰黄色的浊云低垂,狂虐的东北风呜呜地吼叫,破旧的后门在风中颤抖,吱扭吱扭地叫个不停。
罗米意的肩膀沉重地耷拉着,思绪在混沌里飘忽不定,连物理题都唤不起他的兴趣。
“涉哥,桉姐是今天转院吗?我能去吗?”
蔚青涉对着答案也有点跑神,傅桉这次发病虽说是控制住了,但转院这个事儿不稳定因素太多了,还真不好说。
最后一堂课是自习,教室里没有老师坐班,同学们都比较放松,两三个人凑在一起低声讨论问题,窸窸窣窣地,挠得人心烦。
蔚青涉还没来得及开口,屈楚田就哐地甩下笔转过身来:“你去干嘛,添乱吗?”
她有些心虚的目光又转向蔚青涉,语气不自觉放缓了些:“哎,涉哥,我感觉吧……咱学委也挺想去的。”
蔚青涉抬头,平静无波的视线扫过过道另一侧的学委。
谢初晴鬓边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垂在两侧,她的脊背有些弯,不似往常般挺直,课桌上摊着的理综试卷从上课到现在还只停留在第三题。
傅桉请假的这两天里,她又做回了之前那个沉默寡言的学委,好像这半年以来活泼爱笑的女孩子只是大家臆想出来的幻影,灯光一照,就原形毕露。
“我在等她。”蔚青涉有些不忍地低下了头,笔尖动的飞快,实际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写什么。
放学铃声按时响起,尾音游荡在学校上方,久久不散。
谢初晴踩着最后一个音符出现,跟蔚青涉他们一起踏上去仁爱医院的路。
乌蒙蒙的云层越压越低,矮矮地垂在天边。
池辞开着车都被这层浓郁的阴霾堵到窒息,最终还是忍无可忍地拉下了车窗。
寒风趁机而入,肆意地撕裂温暖,给车里换上了新鲜又刺骨的空气。
“那小子怎么没来?”
蔚青涉正倚在座椅上闭目养神,他的眉头皱巴巴地挤在一起,即使在休息中也不能完全放松。
他的右眼皮下午一直在跳,突兀又慌乱。
池纪舒扭头看了眼蔚青涉,阴暗中他的侧脸显得有些冷,被遮盖的墨瞳也没了神采,冷冰冰如雕塑一般锋利又脆弱。
“破坏公物,被抓去写检讨了。”
池纪舒一边说着又瞄了眼蔚青涉。
宽阔的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把道路堵的水泄不通。
越靠近医院的路就越难走,车辆已经堵在前方排成了长长的队伍,像巨龙一样盘踞在城市一角。
布加迪被困在车流中难以动弹,只能磨磨蹭蹭地往前挪。
前方路口处的争执声越来越大,蔚青涉眼眸一压,皱着眉头往前看。
却什么也看不到。
时间悄悄淌过,一群大雁排成“人”字从头顶飞过,吵声依旧。
几个人都等的有些不耐,池辞方向盘一转就从侧前方的小路拐了出去。
车子穿行在狭窄的巷子里,歪歪扭扭地拐了好久,导航一直卡在“正在为您重新规划路线”的界面来回跳转。
池纪舒也伸长了脖子往前看,小路的尽头是一间破败的瓦房,左右都被砖砌死,封的严严实实。
“爸,前边好像没路了……”
池辞也看到了尽头,他疲累地转了下方向盘,脑子都有些昏沉了。
这两天霞城也不安稳,好几家敬老院莫名其妙地出事,着火、抢劫甚至下楼梯来个连环摔,一下子好多人都转去了霞城疗养院,马丽莲都忙不过来了,他也顺道过去帮了点儿忙。
“这个墙后面好像就是仁爱医院。”池纪舒摆弄着手里的导航,一放大就看到了一个很大的红十字标志。
蔚青涉凑近看了眼:“能翻吗?”
被水泥包裹的墙面只有一人半高,稍微助跑一下就过去了,只是这辆车不太好搞。
更何况翻墙这种事,对青春期的男孩子来说是会上瘾的。
他讲完才意识到了什么,往副驾驶座那瞥了一眼。
谢初晴坐的笔直,肩膀却微微有些向内扣,坐的很煎熬。
她斟酌着开口:“……我可以翻。”
“别别,不用翻,你这带的什么头”,池辞及时开口阻止了这场盛大的翻墙仪式,他一边尝试着掉头一边思考,“我记得刚路过一个岔口,应该能拐出去。”
灰暗的天空中,细雨夹杂着呼呼咆哮的北风,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大街小巷变成了一个雾蒙蒙的世界。
一辆通体白色的汽车擦肩而过,溅起一片泥泞。
布加迪穿过车流稳稳地停在车位上,车窗上的雨珠顺着纹路滑落,又随着关门的动作振起,溅起一片水雾。
医院大厅的地板被水染湿,还没等到保洁阿姨清扫就被踩出了痕迹,黑色的印子突兀地沾在无暇的地板上。
池辞转了一圈也没看到那一家三口的身影,打了电话也无法接通。
几个孩子跟着他在大厅来回跑,引得周围人频频转头。
Y大一个做志愿者挣学分的女大学生小跑着追上来,微笑着开口:“您好,需要帮忙吗?”
池辞看都没看她,一边四处张望着一边敷衍地冲她摆了摆手。
“这边如果需要帮助的话可以询问前台的护士姐姐”,她像是没在意,脸颊微红地转看着蔚青涉,给他指了个方向,“在那边哦,帅哥。”
“谢谢。”蔚青涉勾起嘴角点了点头,弯起的眼角明媚,成为了这灰败医院里唯一的亮色。
“我带你们去吧”,女大学生彻底被这笑容俘获,引着他们往护士站走,“姐姐——他们迷路了。”
女护士抬头:“好,你先去忙。”
池辞抬起手肘撑在柜台上,强压下心里的愠意,温声道:“你好,我想问一下,306室2床的病人办理出院了吗?”
“请您稍等一下”,前台护士在电脑上点了几下,“他们刚走没多久,但是住院费加上手术费用还没交,您是家属吗?麻烦到缴费处缴下费,谢谢。”
“真有他的。”池辞冷冷地勾起一抹笑,开口就是冷嘲热讽。
“池叔——”
“你也是,这都什么破亲戚,傻逼蔚明黎!”
蔚青涉静静地看着他骂人撒气,听到最后才意味深长地挑了下眉。
啧,这小语气。
池辞自己给自己洗了脑:“算了算了,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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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霞城的谢初晴直到夜深也没有等到傅桉的一通电话,手机里只有一封没有署名的短信,孤零零的躺在收件箱里。
——今年的山茶花开的不是很好。
来年见。
新年快乐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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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