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东游记 第13章 长安道密林逢魔

冯元亭望着那白衣少年被船上众人簇拥着，有道谢的，有问吉凶的，但大多数是看热闹的，想近看也凑不过去，虽然有意结识这位少侠，也想瞧一瞧书上都找不到记载的牛，实在是人群太过喧闹，就回屋用晚膳去了。

第二天早上便来到襄阳城外的码头，冯元亭经过昨天的事情，思量乘船总归是不保险，又仗着自己学过骑射和一些拳脚功夫，就辞别刘老板，收拾行囊，打算去马市买匹马，或者瞧瞧是否有陆行的商队可以捎他一程。谁知道在牛马市场转了一圈，兴许是过年的原因，不但没有马匹卖，连骡子也没有，只有几头老驴，性子却又倔得很，问卖驴的人才知道是卖给人宰杀食用的，恐怕骑着去长安会耽误时间。

冯元亭不免有些垂头丧气，正打算挑一头稍微精神的驴时，却见有个白衣少年走过来，说道，“兄台若是相不中这几头驴，不如同在下一起乘牛车去长安？”

冯元亭回头一看，是一位相貌白皙俊秀、约摸十七八岁的少年在好意相邀，细细打量面前这位书生打扮的少年，不禁觉得有些眼熟，想来是听到了自己刚才同驴贩子的谈话，便拱了拱手，问道，“贤弟也是进京赶考的吗？”

“正是，在下孙浪，江左人士，来这里买笼头和牛车，估计这会儿功夫牛车已经装好了，兄台若是不嫌弃，请随我过来吧！”

“如此，便多谢了。“冯元亭看孙浪面善又同为进京赶考的举人，加之自己有武艺傍身，便欣然接受对方的好意，随即介绍了自己姓名籍贯，两人走着就到了一辆牛车旁边，冯元亭第一反应是这牛毛色漂亮，身形异常高大，看来不用担心赶不到长安了，随后又突然觉得这牛很眼熟，”牛车？。。江左。。。”冯元亭忽然有个不着边际的联想，复又认真观察了一下孙浪，问道，“贤弟该不会就是昨天晚上汉水降妖的侠士吧！”

“我不是侠士，不过昨天确实是我。”孙浪十分不好意思地冲冯元亭笑了笑，“冯兄想不想感受一下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神牛拉车的感觉呢？”说罢，招呼冯元亭上车，随后也不用鞭子，一生口号响起，牛便脚踏流星般跑了起来，一骑绝尘，超过了很多马车，惹得路人分分侧目咋舌。

这牛拉起车来自己会认路，孙浪不用赶车，便掀帘进了车棚同冯元亭聊天。

两人从四书五经聊到社稷民生，又从诗词歌赋聊到理想抱负。因为说话投机，不知不觉间已经日薄西山了。两人这才觉得时间不早了，掀开帘子，发现已经到了山里，于是就近找了一个小饭店随便要了一点东西吃饭。

“小弟想斗胆问一下，冯兄既然已经加冠了，缘何还未曾娶妻？”孙浪吃完饭，一边给冯元亭倒茶，一边问道。

“说来不怕贤弟取笑，我有个青梅竹马的姑娘，比我小一岁，我们儿时约好要将来成亲，可惜十年前我随母亲改嫁开到巴陵，阿岚也随着她父亲离开岭南，我们分别后没了音讯，但我总是不甘心。前几日曾遇到一位高人说我来长安便能遇到阿岚，不知道是否真的如此。倘若遇不到，我如果侥幸高中，就请愿去岭南任职，相信朝廷会恩准的。”冯元亭说完笑了笑，又问道，“贤弟也有十八了，不知道是否婚配了呢？”

“也还没有，”孙浪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了头笑着说，“我有个心仪的姑娘，她劝我考科举，我若中了进士，就向她表明心意。”心里突然想到冯兄喜欢的姑娘二十一岁，与煦岚姑娘同龄，名字也相近，怪不得与冯兄一见如故，喜欢的姑娘都如此相像，真是有缘。

“哈哈哈，贤弟呀，这世上的事情最怕一个等字，贤弟才华横溢，高中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倘若不幸落第，你待怎么办？让那姑娘再等你考一次吗？“

“我是不愿她跟我受委屈的”

”贤弟啊，须知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一辈子。如若阿岚与我没有分离，我一定会趁早求亲的，世事无常，人生只有短短几十年，我不愿再有遗憾。愚兄虚长几岁，深知世上第一要事就是做你想做的事情，第二要事就是用功实现你想做的事情。不要让事前的犹豫会变成事后的遗憾。”

“说得好，小弟以茶代酒，敬冯兄一杯！”

说罢两人一饮而尽。用完饭瞧着天色约摸是刚到酉时，两人都急着早点赶到长安，就商量着趁着天光再走一会儿路，到了前面的驿站再休息。冯元亭执意自己结账，便呼店小二过来，店小二拿着冯元亭多给赏钱，一面道谢，一面殷勤问道，“两位公子可是要去长安的？”

“正是。有什么问题吗？”

“两位公子不如先歇一宿，明日再走。前两日下大雪，山上滚落下来一块巨石，封住了官道，步行和骑马可以勉强过去，牛车可过不得去。只能在前面第二个岔口右拐走山路，那条路夜间却有些不太平。。。”

“怎么个不太平？”

“那山路有些古怪，白天可以走，但是晚上走不得。一个月前有个猎户从那条小路出发去打猎，到了晚上没出来，三天后进山采药的人才遇见他，但是见着猎户的时候他已经疯了，一会儿抱着一棵树喊娘子，一会儿摸着一块儿石头换孩儿，天知道他打了一辈子光棍哪里来得老婆孩子。采药人好心哄了半天才把人带出来，找来村里的大夫说是中了邪，时间太长没法子治了。一个多月前亲戚没看管住，又疯疯癫癫得跑走失踪了，恐怕是凶多吉少啊！”店小二说完这件怪事，打量冯孙二人居然毫无惧色。便又好心说道，“两位公子若是嫌小店简陋，便是回头去镇上住也别往前走。”

“谢小哥好心提醒，不过我有些家传的术法，不怕这些邪祟的。”孙浪说道。

冯元亭是见过孙浪的本事的，也没有多说，两人收拾好行李就出门了，孙浪说天色暗了要留心路况专心驾车，请冯元亭在车内休息，其实是打算好好观察一下四周有没有妖气。按照店小二说的在第二个岔口右拐进了山里，远山遮住落日，天色渐渐黑了，山路越行越窄，林子也越来越密，孙浪觉得像是往深山里走的，心里觉得不对劲儿，便回头问冯元亭，“冯兄，这路有些古怪！”

谁知掀开帘子却看见冯元亭松散地靠着车背，紧闭双眼，呼吸平稳，俨然已经睡着了。

孙浪无奈，只好回头继续赶路，谁知回头一看，哪里还有深山密林，面前突兀地出现一座宅院，黑漆大门上还挂着两个长灯笼，灯笼透着纱布晕出一团橘黄的光芒，顿时让人心里温暖踏实了很多。孙浪瞅着大门有些眼熟，心里咯噔一下，缓缓走进，果然门口的匾额上写着“东湖书院”，正是自己读了五年的学堂！

“谁呀！”门内传来一声清脆柔和的女音。孙浪闻声好似被雷劈了一般，因为他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了——随着轻盈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出来一位年轻女子，正是煦岚姑娘，与他几个月前见到的一样漂亮，只不过已经妆做了少妇装扮。

“郎君回来啦，今天可真晚，衙门里很忙吧。”那个“煦岚”说着双手就伸过来要握住孙浪的手。

孙浪下意识后退一步，躲开了，然后垂眼看了看自己的衣袍和靴子，果然也已经变成了七八品官员的常服，随即转头看四周，身后果然不是来时的深山老林，变成了风光旖旎秀丽的白露泽。

“郎君这是怎么了，这周围可有什么不对？”

孙浪呆了片刻，缓缓回答说：“假的当然对不了。你不是煦岚，我也不是你的郎君，我不愿意为了一己私欲委屈煦岚姑娘做她不情愿的事，他人假扮也不行！你。。。到底是谁。。。？”孙浪眼见梦寐以求的事情变成了现实，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愿望是多么可耻，因此说话语气不免有些激动，为了平复情绪缓缓闭上眼睛说道。

“郎君呀你又犯痴了，妾身哪里不是煦岚了，你我就这样过一辈子多好！”

“我若与你过一辈子才是侮辱了煦岚，也辜负了我以前的理想！你到底是谁？”

“哈哈哈，你小子有点意思。也罢，放你们走吧，我是梦魔，本来看你是半仙之体，如果落入我的噬魂网，省去修炼许多年。没料到你说的话太对我的脾气了，你走吧，我不愿吸食你的神魂！”

孙浪闻声睁开，果然看到眼前出现一个的面容模糊的黑衣人，四周也慢慢变成了深山密林。聊想以自己的微末道行确实不敢造次，正欲走时，突然想起了那个猎户，张口待要问，那人却像能看透心思似的已经先开了口。

“那个猎户不识好歹，伤了我的坐骑，我只好给他下了醉生梦死咒，说起来还是便宜了他。你不是我的对手，趁我没改变主意前，快走吧！”

孙浪叹了一口气，转身驾车走了，因为发生了这种事，不敢再冒险，便原路返回上了官道，片刻之后走到了巨石边上，趁着天黑四下无人，祭出之前师父给写的符箓，念动咒语，请动黄巾力士推开了巨石，然后就近找了个驿站要了两间房，扶着冯元亭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