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里用得着管他?”聂清衍心中升起一股怨气,可又不知这情绪到底是该对谁。
慕礼方才后知后觉,原来一直以来出现在自己面前与之对话的,不过是余鹤临用来掩饰真身的幻术。
“我……算不算是帮了倒忙?”慕礼缓缓地问道。
“不不不,这怎么能算呢?”
余鹤临眯起眼睛:“小公子的胆量与善心,令余某佩服不已。”
“您这是安慰我的话吧……”慕礼很有自知之明地挠了挠头。
“非也,肺腑之言。”余鹤临微笑着道,然而话音刚落,他的嘴角慢慢流下一道鲜红的血液。
下一瞬,一只白骨从他的胸膛之中直直穿过。
慕礼和聂清衍纷纷为之一惊:“余老板?”
魔无病抬起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单膝跪倒在屋檐上的余鹤临:“废物,以身相许?不如我把你做成骨灰,给他扬着玩啊,我觉得我提议的这个报恩方法要有趣得多,你觉得呢,慕礼。”
“……”听着自己的名字从魔尊口中叫出,慕礼不禁心跳漏了半拍。
被吓的。
而且,谁会有扬骨灰玩的恶趣味?
慕礼光是听着,就干呕了一下。
“他原来一直都知道,方才的余鹤临是幻术。”聂清衍轻轻地道。
那席卷而来的万千只白骨,也仅仅是用来等待余鹤临真身显形的计谋。
慕礼十分懊悔地垂下头:“我真不该上前,我以为带着掌门大人给的玉佩,最起码可以救我一命,所以冒险去救人,却愚笨之极,反添了乱。”
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严格来说,他于这个世界而言是外来者,从游戏角度来看,他作为游戏主角,修为再不济,也应该会有一些主角光环,大难不死之类的buff。
但余鹤临不一样。
再加上有景泽掌门给的玉佩,正因如此,他才敢义无反顾冲上前。
聂清衍安抚性摸了摸他的头发,如实道:“你不上前,他也是要现身的。”
魔无病双手抱臂,倨傲地看着他们师徒二人,最后将视线停留在了慕礼闪出珠光的眼眸上。
他声音极淡,语气带着浅浅的嘲弄:“我早就说过,聂清衍,留下,无关人士,我可以放你们一命。”
事到如今,没有人比聂清衍更清楚自己的处境。
慕礼不知道他在闭关期间修为大损,而魔无病也不知道方才他救下慕礼时,早已透支了自己体内的所以灵力。
现下,哪怕维持得了表面,也无法再与魔无病交手。
沉吟片刻,在心中做下抉择。
聂清衍道:“我随他去。你带余老板回凌山派疗伤。”
“师父,你的修为到底发生了什么?”
慕礼垂下眼眸,哪怕他再无心修行,在围观师父与魔尊交手的过程中,也该意识到不对劲了。
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师父好像没有从前那么厉害了。
可……师父不是刚闭关出来吗,怎么会这样?
聂清衍摇了摇头:“不必担心,快走吧。”
“师父,他想要你的命,我怎么能狠心自己走?”以慕礼的性情,他实在无法在这样的关头舍下聂清衍。
聂清衍知晓慕礼的性格,更知晓他的不舍,于是抬手抚上他的青丝,轻柔地摸了摸。
看到慕礼眼眶中似有珠光闪过,他心中一动,张嘴正要说些什么。
魔无病弹了个响指,立即又召唤出白骨朝二人的方向涌去。
更准确来说,是朝慕礼的方向。
聂清衍瞳孔微张,拦住慕礼的腰际,试图用自身后背抵挡那白骨的攻击。
慕礼想起方才师父在自己身上布下的灵罩,师父的灵力现下也许真的已经像那枯井一样,被取之用尽,不然,万万不会到用肉身为自己挡伤的地步。
在白骨即将碰到聂清衍之时,慕礼闭上眼睛,在聂清衍意想不到的时刻,用尽全力将聂清衍带到了自己的身后。
“砰——”
一声炮竹般的响声在耳边炸开。
没有等来想象中的疼痛,慕礼打开右眼试探,周遭布满了缤纷的花瓣,并且仍然有许多花瓣飘扬在空中,缓缓下落。
“礼儿,你……”
总习惯性将小徒弟护在身后的聂清衍,从未想过这小徒弟今日会挡在自己身前。
慕礼也有些懵:“是花瓣?方才那白骨爪,居然是花瓣。”
看着遍地的花瓣,聂清衍脸色阴沉,冰蓝色的瞳孔似乎被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所占满。
他抬起眼帘,魔无病略显不耐地道:“你若是再墨迹,我就再拿你这位小徒弟试手,如何呢?”
“……”
聂清衍最后看了慕礼一眼,将手背于身后,在所有人都察觉不到的地方,用指尖画了一道符咒。
随后两指一挥,那隐形的符咒就像得了命令一样,随着一阵风向远方飞去。
他轻轻冲慕礼颔首点了个头,示意自己已找到破局的方法,将慕礼的情绪安顿好后,他才转身朝魔无病的方向走去。
魔无病轻佻一笑,等他与慕礼拉开一定距离后,一挥袖,五颜六色的花朵像下雨般从天空飘落下来。
与之一同袭来的还有一阵遮人眼目的白雾。
慕礼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花海,夹杂着白雾,像是某种奇特的景观一样。
但他立刻想到,这是魔尊魔无病所招来的,难保里面有没有什么把戏,于是立刻屏住呼吸。
师父在他身上留下的灵力作为保护罩存在,一般来说在灵力用完之前,只要感受到杀意与危机,保护罩便会自动浮现出来。
可奇怪的是,现在它没有丝毫反应。
慕礼已经完全看不清楚四周,身边一切的一切,只有迷蒙的雾气,和鲜艳的花,伴随着一阵阵淡淡的花香,透露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礼儿!”
此情此景,令聂清衍瞬间明白了什么,哪怕什么都看不清,他依旧循着记忆朝慕礼奔去。
一朵粉色的樱花在空中漂浮着,随后渐渐落在慕礼的鬓边。
听到师父的声音,慕礼张开嘴正要给予回应,下一瞬,自己的手腕被一双强有力的大手所包围住。
“谁?”
慕礼警惕地喊道。
“樱花很衬你。”
熟悉的声音,几乎令慕礼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人是……魔无病!
“你想干什么。”
慕礼知道自己不算他的对手,想要挣扎开他的手,一切挣扎却都化为徒劳。
魔无病的嘴角勾起一抹邪气十足的笑意,他拦腰将慕礼抱在怀中,强大的魔气化为深红色的光,环绕在二人的周围。
慕礼感受到自己在被人抱着移动,却被遮住眼目,分不清方位。
魔无病用自己那双巨大的黑色羽翼,将慕礼完完全全禁锢在了怀中。
“抓到你了。”
他的手很大,力气更大,他一只手紧紧搂着慕礼的胳膊,一只手握住慕礼的大腿,合上的羽翼将人囚禁在狭小的空间中——准确来说,是囚禁在魔无病的怀里。
慕礼不得不将头靠在魔无病的肩膀上,他声音发着抖:“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劝你不要动我,否则凌山派不会放过你的。”
眼睛被蒙住,双脚也离地完全没有支撑点,这种失重感和丧失光明的感觉,让人十分不安。
魔无病却丝毫不将人的威胁当回事,甚至爽朗地笑了一声。
这笑声,落在慕礼耳中,就成了一种近乎挑衅般的存在。
他咬着牙,将脸埋在魔无病的肩头,随后像是下定某种决心,冲那块位置狠狠咬了一口,像发泄一样,试图用坚硬的牙齿给人添上几分不愉快的痛楚感。
他并非不怕,但是……
慕礼一边做出胆子极大的事情,一边怯懦地在心里祈祷着希望不要真的被打回去。
然而令慕礼大失所望的是,魔无病对此好像真的毫无感觉。
他就像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一样,任慕礼大口泄愤啃咬自己的肩头。
不知咬了多久,感受着口中的唾液渐渐浸湿了魔无病的上衣,慕礼松开了口,有些愤愤。
这魔头是不是太装了,这都没感觉?
“你在干嘛?”
与魔尊身份完全不符,尚且带着少年气的声音从自己的头顶之上传来。
意识到慕礼松开了口,魔无病只觉得肩膀有些痒痒的。
“……”慕礼愣了一瞬,立马喊道:“劝你快放我下来,不然我还咬。”
完全不同于方才与师父对决时故作深沉的模样,一串清脆的笑声传来。
这已经是第二次,慕礼从这人的笑声之中感受到嘲讽的味道。
魔无病竟然有些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原来你是在咬我啊?我一直以为你在舔我。”
慕礼:“……”
他的语气中掺杂了些逗弄:“那你再咬一会儿?”
慕礼:“…………”
见人不说话,似乎意识到这人好像生气了,他于是认真地解释道:“今天天冷,外套有些厚。”
“哦。”
慕礼沉默了。
他实在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语气不太好地道:“你支开我师父,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就算慕礼再不聪明,也能后知后觉意识到,魔无病之前闹了那一出,让他们所有人都以为他的目的是师父,是聂清衍。
可直到自己在白雾花海中被拐走的那一刻,聂清衍和慕礼才明白,这一切只不过是一个借口,是一个让聂清衍放松警惕的幌子。
从魔无病知道聂清衍修为大损,主动趁此时与其交手之中,就能看出来,凌山派内,绝对有魔族的眼线。
他知道今日聂清衍带着自己的小徒弟游览灯会,知道他们会来钟灵街,于是故意在此守株待兔。
对修真界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今魔尊魔无病与凌山派剑宗宗主聂清衍的陈年旧怨,所以,聂清衍会理所应当地认为,魔尊是冲自己的性命来的。
交手过后,聂清衍明显不敌,意识到自己闭关时,周围有魔无病的眼线,所以这在此加重了聂清衍的错觉,让他以为魔无病是借此趁虚而入取自己性命,再次让他轻视了自己对慕礼的保护。
再到最后,魔无病引.诱他离开慕礼的身边,自诩只要聂清衍的命,也都只是为了让聂清衍把注意力从慕礼的身上移开。
其实魔无病也并非不能硬来。
只是他知道,聂清衍哪怕如今修为大损,灵力不支,作为修真界的天之骄子,大乘期修士,如果被逼急了以自毁修为的方式透支灵力来对付自己,也会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
所以他选择了最安全的方案,让聂清衍自己离开慕礼,再借此机会,将慕礼拐到手。
在大脑中顺了一遍前因后果,慕礼不禁实在好奇:“我究竟有什么值得你大费周章的,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魔无病笑出声:“目的嘛,很简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