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京城围困、卫晋奔波后,府里案头堆下了不少公务。
沈鱼的确发出了追捕令,上面的说话含糊其辞,只说是屡次急招不归,这罪名可大可小,还未完全撕破脸皮,于是属于摄政王势力的待批文书与日俱增,一些是正经公文,另一些是借着递送公文来打探虚实。
面子上虽显着一番平和,但从京城传来的追捕大有不死不休的意味。这种时候,最是不能乱。
府里的事我仍沿用原来的人按常运行,然后一头扎进了公务。
军务是当前最要紧的,京城是沈鱼的地盘,但京外有一半明里暗里的兵权捏在宋祁安手里,如今听我调度。我先回了几分探消息的公文,而后挪了些府里的吃穿用度拨成军饷。新官上任,我总得让那些人先尝到甜头再使他们听我号令。
而后是政务,沈鱼血洗朝堂后,虽无人敢当面指摘,但世人皆是肉长的,难免会有些兔死狐悲之感,如今多事之时,往日错节攀生的派系收敛锋芒,试探皇帝态度,动作缓慢,正是提拔人的时机。
在京时,富贵如云,端得都是一派和睦安居,到了卫晋,便得初窥这世道凋敝,卫晋尚且属王爷治下,边线小邑更是怨民遍地。旱灾水患如同腐蚀地图的蛀虫正在将这片土地咬得千疮百孔。
朝廷党派之争看似只波及京中权贵利益输送、权利更迭,实则牵连盛广。
皇帝竭力推行的政令或许稍起见效,民生赞誉一起,太后便立刻施力打压,以致法度混乱。实干者或埋没于民,郁郁不得志,或卷入党派之争,做无谓挣扎,于两方交火之时折戟沉沙。
上位者尽取之于民,未曾远虑,如今太后已倒,摄政王府本与天子达成摇摇欲坠的平衡,却因围困那夜再度打破。
我忍不住叹息。若沈鱼真想与摄政王府不死不休,得胜者也只会看到一个风雨飘摇的王朝,如同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毫无益处。
况且……我低下头看向桌上快要燃尽的烛火,一如大典那晚的红烛一般亮。我大抵也是不想有一日与他成为对手的。
我翻出信纸,提笔想写,却又不知从何处落笔。
告诉沈鱼那日只是我一时情急并非本意?还是说我早已恢复神智宫里的那段时日皆是伪装?又或是说我情真意切原□□侣只惜天公不作美注定殊途无归?
直到毛笔尖的墨汁顺流而下,滴在白净的宣纸上,留下一个巨大的墨点,我方才醒悟。
原来如今,我与他,已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