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月怎么这么难熬!
他看了眼烟灰缸里满满的烟灰和烟头,摘下眼镜捏着空空的烟盒,有股惆怅在心里乱转,但没有声音在若有所失的心里回应。
对不起,哥哥,你知道我一直不怎么听你的话。
对不起,我是个贱人。
我没办法把我自己当做你,我做不到。
只能撑起笑脸接起电话,耐心的奉承那些高高在上的财阀,谈成一单又一单的生意堆在桌子上。
自己有一天也会被别人奉承,也会变得高高在上,哥哥,你希望我成那个样子吗?
“和总……”
“陈语,是我,我拿爸爸手机给你打电话的,他现在可忙了,他要给你办生日宴呢。”
“为什么?”
“你忘了?艾阿姨问的啊?”
“……那不是玩笑吗?”
“哪里是玩笑?你现在赶紧来雅琴,我有事要和你说。”
“和总……也来?”
“没啊,我约你私聊嘛。”
“抱歉,我……”
对面情绪波动了下,不容置否道:“我给你付时间钱,一小时五千,一万?还是你价钱贵,五万?五十万?那我也掏的起。”
陈语深深呼了口气,只是说:“我知道了。”
雅琴开在“兰阳教育区”领头,后面跟了一屁股学校,机构,前面又是商业街,高耸的办公楼和各种市场交杂,一栋圆楼站在十字路口中间,客流量十分可观。
而艾醒离这里不过两个路口。
和段穿的不算贵气,但很符合他一直营造的形象,外套一件粉色羽绒服,微蓝阔腿牛仔裤,一双白色板鞋。
看着平平无奇但脖子里一条金属粉钻项链要十万,还戴了陈语送他的表。
今天出奇没化妆,干干净净只涂了唇膏。
“阿语!”
陈语下意识皱眉走近,在暗室换了西装,穿了快积灰的灰色毛衣和黑色风衣。
“就穿着几件啊?不冷?”
“没感觉。”
“这么快就来了,你就在附近啊?”
“以后叫陈语就行。”
“不要,显得咱两好生分。”
“咱两本来就……我们只是朋友。”
和段赌气般扯住他的袖子,站在楼梯口气呼呼道:“那我爸爸给你办生日宴呢,你是我们家的人。”
“……我。”
“而且,和家人也很多的好不好,他只给我办过,他给你办是什么意思,你还不懂嘛?”
陈语抬手就要给和政打电话,拨过去才发现和段手里拿着他的手机,正在响铃。
一急连这个都忘了。
陈语转身就要走又被和段拉住,心里火急火燎的,一把甩开他的手,他背摔靠在墙上噘嘴委屈道:“好疼。”
“……”“对不起,但我真的不需要和总给我办,我要给他说清楚。”
“我给他说嘛,你陪我。”
……
见他还是要走,和段只能托底:“等你找到他,人都请好了,到时候再怎么说都没用了。”
“好……你给他说吧,现在。”
和段背过身道:“可是我背疼。”
“我带你去医院,往前一条街就是人民医院。”
“哎呀,又没有流血,就是有点疼,你帮我揉下嘛,我不方便。”
“……”“我不会按摩,也不会化肿的手法。”
和段没理他径自上楼,他只能跟着坐到贵宾座上。
一位服务员拿着服务单走来,弯腰问道:“请问二位先生要点什么?”
“我预约过了,1001。”
“好的。”他拿出平板看了一脸恭敬谄媚道:“是现在做吗?方少爷?”
“嗯,把钢琴曲换了,难听。”
“这曲是其他客人点的,我先询问一下您看可以吗?”
“快点。”
“好。”
服务员快走到楼下,对着一位客人说着什么,那位客人看了眼楼上玻璃栏旁边坐着的和段,立马点头同意,跟着服务员上了楼。
钢琴曲停了几秒换了另一个风格的曲继续弹。
“方少爷,我就说谁品味这么高,原来是您啊,哈哈。”
“哦,有事吗?”
“没什么事,只是您能问问尊父我那项目……”
和段这才抬眼看了一眼,淡淡道:“你是谁?”
“我是顾聂,我女儿顾岚和您是一个学校的,她今年刚入学生会。”
“哦,顾聂啊,你认识一下他吧。”
男人看着陈语思考了几秒笑着问:“这位是您的客人,还从未见过,请问叫什么名字?”
“他叫陈语,是我爸的侄子,他也开公司叫艾宣,你可以和他合作,你那个项目我会问的。”
“哈哈,好,原来是一家人啊,这是我的名片,以后当然可以谈合作。”
和段看着他递来的名片,侧头不忍直视般道:“不要把领结带上,丑死了。”
“好,好,我明白了。”
他这才接下名片放在桌上,摆手道:“你可以走了。”
“好,您用餐愉快,我退下了。”
和段嘟着嘴不满道:“怎么了嘛,你还是这副表情,我可是给你介绍合作对象呢。”
“你什么时候给和总解释。”
他拿起手机拨去号码,不出三秒对面就接了。
“爸爸,陈语要和你说话。”
接过手机他还没说话,和政就问:“怎么了?”
他起身走到一个拐角,靠在栏杆上冷着脸,酝酿了一会才开口:“上次艾夫人说的玩笑话您别当真。”
“玩笑话?”
“嗯,您能给我庆祝生日都是我的荣幸,您不必为我办生日宴,陈某多谢和总的一片好意。”
对面笑了笑猜测道:“是因为和段和你说了什么吧?你觉得我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是吗?”
“没有,他只和我说了这件事,我觉得太麻烦您。”
“哈哈,我说了多少遍,你不必用客气的语气和我说话,我也知道和段会说什么,同样。” “我也会知道你的反应,我始终觉得你足够聪明,哪怕与和段演戏也不愿意吗?”
“您知道我不会。”
和政叹了口气道:“整个和家都最宠爱和段,他从小到大一点委屈都没受过,自从莫名其妙的在墨焱那里见了你,三天两头郁郁不欢。”
“我和你合作,自然不会怎么你,但我家其他人可不会,在家里,他因为你哭了一次,我先告诉你和家处理的人也不少只是没风透出来。” “你哪怕在他们面前装作喜欢他,他们也就不会怎样,而且,爱与不爱只是时间问题,你和他一直谈,早晚会爱上他的,你是聪明人你懂的。”
【装货】
陈语捏着串珠,脸憋得通红,好长时间才回答:“我做不到,这对双方都不好。”
“唉,你俩都没救了,我只能提醒你,做事谨慎,走路小心,我……尽量劝和段,不过,今晚的宴会一定要来,这是难得的机会。”
“您为什么一直都在帮我。”
和政应该是抽烟了,吐出一口烟沙哑道:“本来打算让你当我儿婿,一家人的情况下钱是跑不掉的,现在只能培养你,为以后的利润做准备,你可真是难为我。”
“抱歉,我知道了。”
“嗯,能答应我让他今天开心吗?他准备了好几天就为了和你约会。”
陈语沉默不语,对面释然一笑道:“我就知道……”
“……”
“行,不麻烦你了。” “午安,再见。”
和段搅了好久意面,甚至都开始用面条摆线条画。
“嗯,谢谢你。”
他奇怪的接过手机问道:“谢什么?”
“哦,习惯,用了你的手机。”
“哦,那我爸说什么?”
“他说宴会还要办。”
“我给你说你不愿意,他说你就愿意,为什么?”
“你说的话容易让人误解。”
他换了盘意面,语气坚决道:“吃完看电影。”
陈语点头,他嘴角翘起来问道:“怎么打了个电话之后这么听话?他到底给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哼,看来是想要钱吧,一小时十万,是吗?” “条件很诱人,但你给我不要。”“不会吧,我爸给你啊?”
“……嗯。”
和段虽然不太满意,不过把人留下还是很高兴的,听着曲子看着他心情慢慢上涨,脸上的表情慢慢露出心里的得意。
饭毕俩人走出雅琴,不少街边摄影师要拍他们,和段特别配合他们的抓拍,陈语也刚好碰上了每一个镜头。
电影院也不远,很快就到了。
和段拿着一张金卡给前台看了一眼,她笑着按了按钮让他们进去了。
“你先进去,我上个厕所。”
“好,快点哦。”
他看着和段进了一号门,径自出了电影院,走到那几个摄影师身后道:“请把刚刚的照片删了。”
“啊……好。”
“你需要我可以给你……删了,你们那张特别……”“删了。”“好好,对不起啊。”
“好,马上,对不起啊,我也只是觉得你们很出片对不起。”
“嗯?”其中一个摄影师侧眼看着一边,迅速点头后删了照片。
【诡异】
他放下心回了电影院。
坐在最中间,前面的椅子全弯折了椅背,只有他们俩人看。
他凑近笑道:“你知道吗,学校好多人传你是我男朋友呢。”
“不知道。”
“哎呀,这不重要,陈语,我有架古筝,但是它断了根弦,你去我家帮我系上好不好?”
“我不会。” “我可以指导你的。”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系。”
他抿唇一笑,羞涩道:“等你系啊。”
“我系不上。”
他扳过陈语的脸,四目相对的瞬间电影刚好开始响起音乐,就像电影主角一到暧昧的时候,总是有背景音乐提醒观众他们要接吻了。
只是陈语并不是和段的男主角,和段也不是陈语的男主角。
“看电影,估计有看点。”
没等和段闭上眼,他就已经转过头,目不转睛的看着荧幕,在嘈杂的电影音乐里他居然听到一声高跟鞋跺地板的响声。
和段根本没心情看电影,看到他手腕上的串珠伸手摸了下,被他秒缩手用袖子藏起来了。
“这个还怪好看呢,能送我吗?”
“这个不能。”
“送个同款嘛。”
“哦。”
这下开心了,和段指着女主角道:“她是我家传媒公司的艺人,谭静,演得好不好?”
陈语认真道:“别的都好,就是气质不太到位。”
“什么气质。”
“作为富家小姐该有的气质。”
“做富家小姐要什么气质?”
陈语给他形容不来,又看了一会道:“就……差不多像你这样,也许你家那位囡囡长大后,她身上的气质就是富家小姐。”
他笑的眯起眼,不知不觉夹起嗓子,像小孩一样撒娇问道:“你说我是富家小姐?”
“嗯,虽然你是男的,这么说不恰当,但是你被和总养娇了,反倒不像艾书行那种富家公子了,抱歉啊,我这么形容你。”
“没事,嘿嘿。”他捧着脸眉眼弯弯,眨着丹凤眼在空气里描摹陈语脸的轮廓,翘着嘴角:“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这么暧昧?】
“怎么了?”
“你姓陈,没背景没家势,居然没遇到各种问题,听老和说新冒出来的公司肯定会受到其他公司的挤兑,我给他看你们公司的资料,他很好奇,还研究了半天,你这简直太厉害了。”
“也许是目前没有资格被挤兑吧。”
“不可能,像和氏,艾氏这种大公司不动手,怎么小公司都不动,在这个圈子里,有人往里走就有人下船,是不是有人罩你啊?”
陈语没忍住心里冷笑,最不可能被人罩的就是他了,除非……
“和总的帮助吧。”
“肯定不是,我问过了,而且我妈妈不让,我妈妈可是管他的钱呢。”
“他们感情很好。”
“嗯,而且她说我一辈子吃喝玩乐也可以无忧无虑,陈语,你一直摸爬滚打很累吧?”
陈语摇头道:“还行。”
和段拿出一张卡夹在指缝,在他眼前晃了晃,眼前的荧幕被挡住只能看见黑色。
“人干嘛要那么累?累还不是因为没钱?阿语,钱其实很好赚的,你不想要这个吗?”
他在耳边蛊惑道:“有些人打拼一辈子,甚至几代人都赚不到这卡的零头,你只要点头或者伸手就能有,这是你和别人的差距,你不想今天就缩小差距嘛?”
见陈语抬手,和段心里忍不住小小雀跃一阵,结果他只是按下手,默不作声的继续看电影。
陈语又听到格格不入的跺脚声,满腹狐疑的扭头却看不到人,难道是幻听情况加重了?
和段不舍的问:“你真不要?”
“嗯,我想自己去拿。”
“这也是你拿到的呀,你的手拿到的,又不是别人硬塞给你的,你明不明白?只要你抓住,之后的所有也就来了。”
“那些不是我的。”
“怎么不是你的,写你的名字不就是你的?你学籍上写的也是你的名字,最后保送名额上的名字不就是你的?这也一样啊,拿钱去买房子,车子,全写你的名字不就是你的,你还可以拿钱娶我,我也就是你的了,怎么你就是不要!”
和段突然站起用力捏折了卡随手一扔,堵在陈语眼前迅速拉开羽绒服拉链,甩开衣服抓着毛衣边往上撩,小腹刚露出来,陈语的风衣就盖在了他身上。
陈语只是俯视着他,眸子漆黑满脸漠然看不出明显情绪,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着他,他脸上的怒气立马烟消云散,那双漆黑的眼睛分明不是人的眼睛,像是无底的恐怖深渊,人不敢直视却摆脱不了观察怪物的本能,凭空出现的恐惧攻占内心,颤着唇一下子失重坐在了前排的椅背上。
“啊!”
虽然是和段主动的,但他也只是平静道歉:“抱歉,我没有做到非礼勿视,侵犯了你的**,我会……”
这话还没说完,霎时从背后翻出几个黑衣保镖一把按倒陈语,最前面的那个还用力扇了他几个嘴巴,怼脸砸了好几拳,正准备拿绳子捆起来,和段边慌张的扯保镖的胳膊边拉嗓子哭喊道:“别,别动手!我说别动手!”
几个保镖秒停手,他们动作太大,原本的椅子都被他们挤脱轨,只剩钢架裸露在那里,陈语躺在狭小的夹缝里,不仅口鼻出血眼前模糊,就连右耳都开始剧烈耳鸣,左耳好像……好像安静了。
看着他着急忙慌的眼泪,用仅剩的一点意志读口型。
“陈语……呜呜,对不起,叫120啊!呜呜,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