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亮了又亮,恍惚间睁开眼等眼睛聚焦后,第一个看到的是一个眉眼陌生的男人,但陈语还是一眼认出他是离竹帷。
【6】
他戴着口罩在本子上写道(你左耳彻底听不见了,右耳待查但情况肯定不好)
“……我。”
离竹帷在唇上比了个噤声手势,转变为速记官飞速写着。
(先别说话,我是偷混进来的,易毕签了字之后就不见了,你那些合同被那个秘书带走了,他还删了稿)
陈语抓住他的衣袖,喉结滚动急切的要坐起,他死死按着陈语的肩膀,好一阵见他平静下来才写着。
(别激动,我有备份,你电脑里不也有,你千万别激动,你是不是有和政的把柄,他家保镖把人打死他都不管,但居然救了你,你给我说)
他用力摇摇头,眼眶发红呼吸一阵比一阵急促,抓袖子的手越攥越紧,离竹帷侧耳听了听继续写。
(那好你不知道,我回去给你查一下,你记得要冷静,我之后找时间再来,墨他已经知道这事了,你那个表舅妈在医院门口,和家一家人等会都要来,还有心骄他也知道了)
陈语艰难咽口水,呓语般梗着脖子道:“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你应该要做人工耳蜗手术,出院会比较早,但三个月后还得来一次,要看和政放不放你了)
“我,公司现在是……”
(你的你的,三家都是你的,我要走了,记得冷静)
离竹帷走路无声,偷偷摸摸的就出去了,他看着门口眼角滑下一滴泪,慢慢没入固定冰袋的纱布里。
过了一会有人开门进来,看到他眼睛的一瞬间又回避出去了,和政赶快叫来医生,一群人围在病床边看着他。
不会等会要被喂香蕉吧?
【动物园的猴】
医生来了又和他说了什么,他愧疚的看了一眼陈语,点点头叹气。
“……和总……”
和政赶紧坐到他身边,尽量放大声音又不会过吵,贴近他耳边不知道说什么,压根听不见,他呆滞的摇摇头道:“我……听不到。”“
和政的表情定格了一瞬,围观的人也是呆了,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他让人拿来纸,在上面写好递给陈语。
(抱歉啊,陈语,你别说话,叔叔给你道歉,对不起啊,家里保镖下手太重,你的左耳失聪了,右耳可能听不清楚,真的很抱歉,这次医药费治疗费我出,我给你定制人工耳蜗,过段时间就手术,这都怪我,我真没想到和段会那么激动,你好好休息学校那边我联系了,你放心那几个人我也处理了,等你好了我再给你补偿)
陈语闭上眼违心摇头道:“是我,先惹他的,我的……”
脸上一阵风拂过,心脏莫名发疼,泪从紧闭的眼皮里沁出,不知为什么,一次次咬舌压痛,耳边都会嗡鸣几声,不是已经秋天了吗?蝉怎么还在叫,都四年了。
可四年前没听到一声。
(不不不,我看过监控了,这次肯定是和段的错,你别替他揽错,安心休养就好了)
“……谢谢。”
和政握了握他的手,起身出去了,靠在床边的年轻男人也跟着走了,和夫人再有嫌弃也早因为这事跑没影了,她坐在椅子上一脸歉意,也在纸上写好递给他。
(陈语,我替段儿给你道歉,我怕你听不懂就全告诉你吧,其实那些保镖早就在了,他们身上有录音笔,我知道你们说了什么,而且我就在一块挡板后看着,你还回头看了一眼,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站起背过身快速说了一句什么就走了,很快,她跟着一位霜发老人走了进来,门口探出一个头,和陈语对视一眼立马缩回去。
他们不知道说了什么,老者留下一条镌刻龙纹的金手镯就走了,和夫人小心给他戴在左手腕上,把黑串珠也从包里拿出来绕到右手上。
(你原来那个串子被弄坏了,我给你找全重串的,这是老爷子给你赔的礼,你好好休息吧,等会吃饭。)
她把其余人也带出去了,关了门彻彻底底安静了。
他也疲惫了,耳朵失聪这又要消磨多久时间。
抬手看了一眼串子,其中几个珠子有明显的裂痕,他费力的把串子脱下,放在心口上一拳一拳的打在上面,看见珠子终于碎了,他才苦涩的笑了出来,泪水悄悄探上舌尖,激起他心里最后的死寂。
阿章,别爱我了,我不是最完美的人了。
碎珠从身上掉落。
有人像是故意打搅他的梦,哭声断断续续进入耳朵,激的耳内噪声阵阵,明明再过一会,他就能抓住那唯一闪烁的光。
他睁眼迷茫看着那人伏在床边发抖的肩膀,懵了片刻才想起他是和段。
那人忽然抬起头,一双哭到红肿的眼睛还含着眼泪,他死抓着被子支支吾吾哽咽,嘴里也在说什么,虚伪的很,自己根本听不清也听不到。
【现在觉得虚伪了?】
陈语咳了几声,努力忘掉自己听不见的事实,用还算正常的腔调道:“不必哭,帮我个忙可以吗?”
他四下环顾看到枕边的纸,拿起在上面写。
(什么忙,我肯定帮)
“先把,我,的手机给我,行吗?”
他对空气应答,在柜子里拿出手机小心的递给陈语,站在一边不断的抹眼泪,吸了吸鼻子崩溃的捂脸哭。
“那个,你可以,在医院门口拿,我的包吗?”
他点头转身要跑。
“等等,我朋友,还没来。”
和段坐立难安,仍在不停抽泣,两手绞在一起低头不敢看他,站了好一会和政来了,他躲到爸爸身后想把自己缩小,想让陈语看不到。
但他的眼睛晃晃睁着,纯黑的瞳孔映出他们心。
也是黑的。
和政沉默的几分钟却像一个世纪那样长,停顿在纸上的笔尖留下一个黑点,他长呼一口气才下笔。
(你,这样,或许娶和段更好,我会最大程度支持你,保全你,他做了对你过分的事,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好吗?)
“不。”
和政平时满是威严的眼睛突然盛满慌乱和心虚,又是一段世纪沉默,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放在床上就走了,路过和段还和他说了什么,和段也跟着出去了。
不一会,一个穿工作服的男护工端着碗走进来,他得意的朝陈语眨眼。
他坐近摘下口罩在小本上写道(陈语,我又来了)
“……”
离竹帷从兜里拿出一个另一个紫皮随身笔记本,给他写下解释(这是你那表舅妈给你的,我看了一眼,好像是一个叫姜执雯的女人的东西,里面贴了几张照片和她偶尔的随记,我看不懂你应该可以)
他摇起床,把陈语扶起看着这张脸笑了笑。
(你被你舅妈打之后和现在挺像的,怎么你啥错没有老挨打?)
“……”
(我现在叫夏溯,你别叫错,嗯,你喜提三天白粥奖励券,雇主和政说了,你要把饭全吃完才行,不过,你放心这白粥里补品不少,先喝几口)
离竹帷舀了几勺给他喂完,板起脸看起来特别郑重,皱眉犹豫了好久才给他看。
(我要给你说件惊天大秘密。)
“嗯。”
(你别叫啊,也别哭,咱现在就得安心休养,到时候再处理,你先静心)
“嗯。”
他斟酌了一会,还是如实告知更好(和政准备给和段办婚礼了,你猜是和谁?)
“……不,知。”
陈语回想了一会自己见得形形色色的富家公子,实在不知道到底谁能入和政的眼,他最后摇头道:“你写。 ”
那是新翻出的一页,只明晃晃的写了一个字 。
“你”
陈语瞪大了眼,嘴还没张开就被离竹帷使劲捂住,他压着陈语的肩,急忙拿来垃圾桶才移开了手,陈语胃里突然翻涌浑身一颤把粥全吐了,连着好几口胃液,生理泪水顺着脸颊滑下,像蜗牛走过的路。
他眼花的脑袋发晕,闭眼缓了好久才接过纸杯漱口,眼球上布满红血丝,睁大眼睛急切想说话,却半天张不开嘴,突然不会说话一样。
离竹帷放下垃圾桶,在他额头上拍了拍,拿纸巾擦了浮汗,还逗狗一样戳了戳他的脸。
(冷静,心如止水,冷静,冷静)
离竹帷拍着他的后背,不停的给他顺气,见渐渐没反应了,就把他按倒在床躺着。
突然他回过神,抬起插着管子的手狠狠掐自己的脖子,指甲扣进皮肤,血立马兴奋的涌出来,他嘴角一翘神经抽搐般疯狂大笑。
神经抽搐就算了,胳膊腿不由自主的动起来,躺在床上和突然诈尸的死人有什么区别?
【这是……神经病吧】
离竹帷赶紧放下碗,强硬的拽着他的手按在床上,见他左手也要起来,提前拉来按住,见他一副生死不怕甚至还有些期待的死样子,没忍住抽了他俩嘴巴子。
多年的兄弟不会真是m吧?
……
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终于安静下来了。
抽到绷带上还真疼啊。
幸好牛顿没骗我……一犯病,不是神经失常就是抑郁成灾。
他把本子拿着让陈语看上面的字。
(冷静,陈语,先装作不知道,虽然没有正式领证,但他肯定千方百计的拴住你,你要冷静,这个事实无法逆转,但你再加把劲,扳倒和政一切都好了,明白吗?冷静)
见他没反应,离竹帷晃了晃本子,才发现他眼直了,脸僵了,气都短了。
(我让你冷静没让你装死啊)
离竹帷真是伺候不了这疯子,拿卫生纸用力按着伤口,也摆出一副爱死不死的样子坐在椅子上,突然想发个朋友圈。
说发就发。
病床图配着“娃娃想死,我这个当爹的管不了了,唉,有知道这是什么病的吗?急需私聊,都是为了娃娃,我听说娃娃在学校谈了个对象,那男娃不会把他踢了吧?现在的娃娃真不知天高地厚,自己长成这样都敢学别的娃娃谈对象,唉,他要是和那男娃吃嘴子的时候能想起他爹就好了,我工地搬一天砖才能给他充一条话费,唉。”的文案。
他现在不仅耳聋了,心也凉了,现在终于明白和政那种眼神是什么意思。
哥哥,对不起,你错付我了。
早知道就不去了……
早知道……
阿章,你不该信我的,不该答应我的。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先爽约了……对不起,我没有娶你,对不起,我……
我是贱人。
我是贱人。
我是贱人……
我真的是个贱人。
【现在后悔了,神经病,早干嘛去了,你怎么跟岳父保证的】
是我让承诺碎掉了,是我让愿望扑空了,对不起,我真的很想娶你,我真的……
阿章,对不起……我一定要摆脱他!我肯定不娶他!你,你,你再等我一段时间。
阿章,你……千万不要哭,我,一定会摆脱他们,我不可能和别人结婚,我只娶你。
……阿章,我是贱人,你现在肯定特别恨我吧,对不起,我必须摆脱他,你等等我好吗?
等等我好吗?
阿章,你让月亮走慢点。
离竹帷摸了下他的额头,强硬的把他的脸扳过来,盯着他涣散的眼睛,用力在他手背上掐了下,等他回过神恨不得把本子贴他眼皮上。
(我知道你心里觉得对不起宣哥,但你要知道这不是你的错,别内耗,好吗?虽然劝不动你,但是你要把自己扳回来,我会监督你,我一直都在监督你不是吗?)
“嗯……你觉得,我,爱上和段的……几率是多少?”
听不见声音说话就变得迟钝,幸好还能说。
他嗤笑随即写道(你不用问我,你其实知道答案) 。
离竹帷想到什么补充(从心而论,陈语,其实我觉得……爱上除唐章选之外的人没什么,只要你愿意我都支持你) 。
“离,我很早就,说过,我只会爱上,他,唐章选一人,你应该监督我不变心……才对,他是我的证明题,至于和段,我从不会选择。”
陈语为了把话说的清晰也是费了不少劲,有一种舌头要抽筋的感觉,值得庆幸他把想说的都说出来了。
离竹帷认命般又把他扶起,报复一样往他嘴里塞白粥,好几次差点吐出来。
跌宕起伏的吃完白粥,精气神没补过来反而有点瞌睡了,最近眼前老是模模糊糊的,耳朵聋了眼睛也要瞎了?
【贱人自有天收】
【这个陈语不会是男主吧】
“离,把这个本子,放进背包里,等会把,包拿到医院门口……和段会去拿,你再,测一下这粥,我现在晕的厉害又,瞌睡。”
他比了个“OK”的手势,光明正大的走了。
走到医生专道门口,手掌一翻,一张蓝卡夹在指间,离竹帷翻看着本子等电梯,上面无非是一些乱码和一些胡言乱语,他怀疑这个姜执雯有精神分裂,一会像男的一会像女的。
哪个男的会在本子上写“组长好大”
哪个女的会在本子上写“什么时候能□□一下小男孩”
进了电梯,他看着铁皮上自己的身影,碰巧,门合上的那条线横在他脖子上。
刚出电梯就打去电话,对面接的快但嘈杂的有些听不清。
像是在酒吧,又像是D厅。
“干嘛?”
“跟踪和政。”
“老子是黑奴啊?就知道使唤我,不要。”
“应河照片?”
“要。”
“一小时后,行程图,宁理旭,就学情况。”
“啊?你关注他们干嘛?他们不是和你叔叔关系挺好的吗?”
“陈语。”
“他……真的聋了?”
“嗯。”
“多说俩字能死吗?”
“真聋了。”
“切,那谁管他?”
“我,你来。”
“不要,他力气太大了,万一发神经我可控制不住。”
“不会。”
“为什么?”
“刚发过。”
对面深深的一个沉默后,空气都安静不少,回道:“那也……”
“L,,,,,照。”
“……我告诉你,没用,不来,照片私发我。”
“来。”
“……说了不来,你让心骄来呗。”
“艾书远。”
“咋了?”
“谈恋爱。”
“那又怎么了,我认识一个家政,推你,你叫别人。”
“哦。”
“应河为什么和肖季安谈对象?”
“身材。”
“靠,我186是配不上他吗?那小鸡一样才175。”
“娇小可爱。”离竹帷顿语又道:“魁梧阴暗。”
“滚!”
对面一声怒吼他差点耳膜震聋,挂了电话回了出租屋。
房东正在浇花看见他笑着邀请道:“今年桂花开的旺呐,我折几支送你熏屋子好侬?”
“谢谢。”
她仰头看着桂花树,那树干有半抱粗,来的路上就闻到了桂花香,也不知什么品种,开的这样早。
她用勾杆勾下树枝,再一支一支的折,大约五六支后,她放下杆子笑着走来,把怀里的花放在他手里,隔着木栏拍了拍手。
“这花好香嘟,放在床头,满屋砸都是香味。”
“谢谢。”离竹帷从包里拿出一瓶洗发露道:“送你。”
“好,笋么味的?”
“郁金香。”
她笑眯眯道:“郁金香哪有桂花香嘟?还思本土的好呐。”
“嗯。”
他上楼换了一身衣服,白色卫衣搭黑色工装裤,精心摆拍了一张照片给“碎碎念”。
对面隔了一分钟(要出门吗?)
(不,就给你看看我)
(我的男朋友就是帅)
「小猫点赞」
(你在干嘛?)
(工地搬砖,给你挣衣服钱,今天好热)
(哪里?)
(郊际那块新地,杜师也在,终于能和偶像一起工作啦,你不知道,他生了孩子身材也超好,居然有三个孩子,厉害)
(泷老师老公养的好,天天有高汤喝)
(羡慕啊,会做饭的老公)
(哦)(在休息吗?)
(在吃饭,杜师还给我分享他先生做的饭,好好吃,到底是谁能做出这么美味的食物。)
「好吃到哭哭」
(吃的什么?)
(浇汁排骨,小鱼形状的煎饺,鲜榨橙子汁,还有米饭,家常菜但是好好吃。)
(下午还忙吗?)
(应该不忙了,但我要和杜师学习一下……哈哈哈,偶像的脸好伟大。)
(那你吃吧,再见。)
(好。)
离竹帷放好花出门,房东问:“这么快去学校啦?”
“去街上。”
“噢噢,逛逛街好呐,但是不要乱次东西,报次。”
“嗯。”
他在一家隐蔽在巷道里书店停下,吹了一声口哨,一人一狗都出来了,只是狗出来的快,飞扑到他脚边,前爪在他裤子上乱抓,求欢似的绕着腿转。
他弯腰摸了摸它的头,唤道:“一一。”
狗回应般叫了两声,伸出舌头舔他的手,他仔细看了看道:“好胖。”
那人手里还拿着筷子,嘴里飞快的嚼,急急忙忙为自己辩解:“它天天出去吃野味,回来还要吃棒骨,可不是我偷懒喂狗粮吃的,它就是一大馋孩子。”
“我知道,该锻炼了。”
一一跑回去叼了盛肉的铁盆子来,放在地上叫了一声,离竹帷无奈端起盆子往回走,坐在椅子上问:“会做饭吗?”
“你说我会不会,无语。”
“教我。”
“为啥,你要干嘛,你不是死都不吃自己做的东西吗?”
陈语又昏昏沉沉的睡着了,睁眼惊奇这奇怪的景象,怎么白天还有月亮啊。
怎么白天只有月亮啊。
那轮弯船斑斑点点的撒下碎屑,光也一点一点的转移到他身上,最后天渐渐暗了下来,却没有完全黑。
在鱼肠小路上走了好一阵,他想停下来也就停了下来,前方闪着更耀眼的光,吸引他再次迈步,到达后一个转身就看见了人。
“哥哥!哥哥……我。”
“哈哈,慈心,又见面了,是不是惊喜?你过生日我来了,生日快乐!”
陈语伸开双臂抱住他,几番欲开口,却是长铩碎琼,人间苦,黄莲楚歌不胜苟活,呐喊寂,独夫夜呼不敌帮腔。
“又发生了不开心的事了对吗?没事,在哥哥怀里哭一会,哥哥不笑你的,真的,都快愁成小苦瓜了,过生日要开开心心的啊,对不对?”
唐章选捧起他的脸,睁着丹凤眼温和的笑着,他一怔,泪就顺着眼角流下,瘪着嘴苦巴巴开口:“哥哥,我耳朵听不见了……哥哥,呜。”
“是吗?哪只耳朵?”
“左耳完全听不到,右耳也……听不到,哥哥……你带我走吧真的,真的,带我走吧,我好痛苦,我想死……”
他吻了吻两只发红的耳朵,贴近小声道:“真的听不到吗?”
陈语哭的更凶了,抱着他撒泼:“可是……我真的聋了啊,我……哥哥……”
【恶心,装货】
“没事的,傻兔子,哥哥替你听,记得我说过什么吗?你会一时痛苦身体的残疾,但不会永远败倒于此,你会一时超越精神的残疾,但不会永远获胜于他。”
“你的精神是完好的,不是吗?你还有我,不是吗?你今天可是小寿星啊,开心点,生日快乐,我爱你。”
陈语第一次在唐章选怀里彻底崩溃,被他抱着更不安心,推开他蹲在地上捂着耳朵低吼道:“不要爱我!求你了,不要爱我了!我是贱人……我,我失信了,哥哥!我要娶别人了……呜呜呜,我失去你了…我是……我还不如死了……哥哥……”
唐章选捂住陈语的嘴,贴着他的脸坚决纠正道:“你是我的小兔子,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是我永生永世的爱人,以后别胡说了,我会替你听,我是你的耳朵,好吗?慈心?”
“……呜呜呜,哥哥……阿章,你不要原谅我啊!”
“我……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没有听你的话,没有遵守承诺,我,我,都是我的错,我太想那些俗物了,我太想要钱了,太想要权力了,我太下贱,我没有底线……我负了你……”
素手拭金氤,浅嗔点稚心。嘁嘁又切切,旧体复新叠。我意浅似洼,卿心乱如麻。世事吾自明,可怜尔独行。
“明白了吗?慈心,不要贬低自己好吗?”
“呜呜呜……阿章,你可以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可以啊,我不是一直都在吗?对不对?你偶尔也对我说话对吗?” 唐章选小心的碰他脖子上的伤口,眉头微蹙道:“我不是教过你,要自爱吗?”
“嗯嗯,嗯……阿章,你,不生气吗?”
他也只是一笑,嘴角含了几丝苦淡道:“我知道你爱我就够了,你的生命还很长,那位叫和段的小先生,很喜欢你呢,你们可以相伴到……”
“不要!阿章我不要,我只想和你一起,你别胡说!你老是,这样……不许把我送给别人,我不要!”
“我讨厌你慷慨又不舍的样子,阿章,不要说违心的话,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陈语按着他与自己额头相碰,一字一句道:“阿章,不能不要我,不能远离我……我会留下你的,别放弃我……”
他眼里终于闪出泪花,用力回抱住明明天真到可笑的爱人,哪怕一切只是又一次的现实,哪怕每一次都要接受虚无的爱,也不能放弃渺茫的梦境啊!
“我,对不起……我希望你能幸福的,我希望你能有美满的生活的,我希望你……忘了我的……”
关于我们,我很好奇,怎么都无条件向对方投降,只因为是我们吗?
“阿章,忘了你,我又怎么会幸福?没有你,我连命都不会珍惜,你是我的心脏,阿章。”
陈语拉着唐章选的手按在胸口,那颗心脏像是为他而跳动,一下,一下,一下……
频率渐渐熔化枷锁,温度慢慢点燃雪花,相视抬头看起,竟然下起了雪。
“慈心,下雪了。”
陈语抹去他脸上的泪痕,喜极笑道:“阿章,雪,初雪……我们的第一场雪。”
“嗯,我们的……初雪。”
“我们的雪,阿章,哈哈,我们的雪,我们……白头好不好?白头到老好不好?”
【这种人都能白雪替白头,这作者真是SB】
唐章选脚下一滑躺倒在雪地里,陈语攥着他的手满足的并头睡倒,虽然都光着脚却不冷,手指着天不知道指什么傻乎乎追问:“阿章,你回答我啊?”
他看着足以迷花眼的雪落在他们身上,雪好大啊,才一小会就在身上覆盖了一层,像被子一样暖着他们的心。
“好。” “阿章,你躺我身上吧,地上睡很冷的。”
“我怕只有你一个冷。”
“我……那。”陈语兴奋的侧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说白头是真的?!”
“嗯,真的。”
“阿章,我们也白头啦。”
“傻乎乎的,你把被子弄坏了。”
“没事啦,雪还能继续下的,被子会被恢复好的。”
“你要记得我啊,慈心。”
“我永远都会记得你的,不过……为什么你要叫我慈心啊?”
“你忘了?我以前梦见你叫边慈心,怎么……忘了?”
“你不带姓我一下想不起来,可是这个名字我总觉得的是别人的,就好像你新谈的男朋友,我有点在意……”
他笑了笑道:“傻瓜。”
有时候陈语也听不清到底是“陈语”“慈玉”还是“慈心”,但没关系。
都是他罢了。
【……死装货】
呼出的热气撒在空中,没多久睫毛上,头发上就黏上了一团团雪花,不知道是哪位造型师做的设计,好怪,怪……
怪难受的。
雪比柳絮无情,把唐章选埋进去也不让陈语打个喷嚏醒过来,他们一直这样睡着,睡着…… 该高兴的是,就算梦醒他们的手也紧紧握着。
心也紧紧挨着。
两条命运的线终于又碰到了一起。
睡着的突然,醒来的也突然,和政还在窗户边给和段说着什么,谨慎如他,可惜他以为陈语听不到。
阿章……谢谢你。
【玄幻文?】
“你别怕,一场婚礼而已,你要知道爸爸在给你加筹码,等他事业有成哪里去抛弃你?”
“可是,他不喜欢我……我,我是不是太过分了?这次的事,我的确太冲动了。”
“过分?段儿,机会只有一次,你抓不住的风我替你困着,但他早晚要跑,能留则留,我从小教你的道理你都忘了?”
“没有,可是那些都是对待东西的。”
“男人不算东西?你三岁我给你重复的那句是什么?”
和段掐掉多肉的一瓣叶,垂头心不在焉道:“在绝对的金钱和权势下,任何可以得到的都可以叫做东西,同理,东西则可以买卖,交换,弃留。”
和政按灭烟不解道:“你知道怎么不用,真理就是要使用,不然就是废话。”
“他不是东西,和奴隶不一样!”
“呵呵,以后不确定,但现在他就是,你要知道,在你前面的人才算真正的人,而人寥寥无几,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我怕他讨厌我。”
“还没到恨,那有什么?”
“所以我更怕了啊,我更怕他恨我。”
“恨比爱更长久,一定情况下,恨的价值更高。”
和段扭头走了,看见陈语还没醒犹豫了一会,手轻轻放在被子上,良久才道:“你有可能喜欢我吗?”
“……”
他又看了一会,最后还是走了,和政沉默的抽完了第二根香烟,站在他床边道:“陈语,我又欠了你一笔,唉,你要是再不答应,我只能以后还你三个人情了,段儿性格太软,我必须给他以后找个有能力的人,哪怕不是配偶,你……刚好被我发现,算你可怜,可是可怜的人多了去了,没有你段儿也是一个可怜人,你,多休息休息吧。”
他也走了,门关上的瞬间陈语眼睛就睁开了,回味着他们的话,心里好一阵缓不过来,只能盯着天花板发呆。
阿章,谢谢你。
可是我都知道了,反而很不高兴。
阿章,我是只在你的梦里叫边慈心吗?
为什么你会知道?
其实……
不是梦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