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呼啸,卷起地上的沙石,扑打在苏愠的身上。他站在山崖边,望着远处连绵的荒漠平原,心中五味杂陈。徐肆的死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心头,并非是因为他对徐肆有多少感情,而是因为他本以为徐肆会选择投降,却没想到他会走上这条最极端的路。
或许徐肆知道如果不能杀死卫无珩,死的就会是他自己,所以他宁愿自杀,除此之外不会有别的选择。
岭下十八军和喀香士兵的战争依旧在继续,卫无珩往下看,眼看十八军已经占据上风,他则松了一口气,不急着下山指挥战场,而是看向站在他身后的苏愠。
“苏愠,跟我走吧。”卫无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低沉中带着几分坚定。
苏愠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却透着坚定,直视着卫无珩的双眼,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于是他说道:“不,我有自己的路。”
卫无珩微微皱眉,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苏愠毫不留情地打断:
“卫无珩,到了现在,你还要出尔反尔?”
苏愠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愤怒与失望,随后他不再理会卫无珩,转身便朝着山下走去。
卫无珩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急切:“苏愠!”
苏愠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停下。他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回头,后颈便传来一阵钝痛。苏愠眼前一黑,最后的意识是卫无珩那张冷峻的脸、狭长的狐狸眼,以及心中涌起的愤怒:“卫无珩,你这个混蛋……”
卫无珩及时抱住苏愠瘫软下来的身体,没有开心,有的只是无奈与抱歉。
对不起,苏愠,我能做的只有这个。
当苏愠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陋的木床上。阳光从窗棂间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坐起身环顾四周。
这里的布置,好眼熟。
随后卫无珩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轻声问他:“苏愠,你醒了?”
苏愠的目光扫过周围的环境,心中已然明了,这是寨子里的彩琉高塔二楼。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盯着卫无珩,冷冷地说道:“卫无珩,你果然不值得我信任。”
说罢,他的脸上满是愤怒,猛地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卫无珩竟没有阻止他的意思。
不过此时苏愠的理智被怒气掩埋,当他打开门走下楼梯的的瞬间,看到了一个熟悉而又许久未见的身影——林宇。
苏愠不禁愣住了,眼中满是惊讶,脱口而出:“林将军?是你……”
林宇看到苏愠,眼中闪过一丝激动,随即扑通一声跪下,大声说道:“拜见大人!”
苏愠的眼眶瞬间红了,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林宇没死,太好了,他没事。他捂住心口让自己镇定下来,可是声音还是微微颤抖:“林将军,快起来!太好了你还活着……”
林宇站起身,他的脸上和脖子上有不少旧伤,但他没有理会这些,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大人,我们的车队现在只剩下一半的人马,装着赏赐贡品的千人车队现在在金州听后发落,请大人指示。”
竟然只剩下一半的人了,还有鱼竟夏,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他肯定也遭遇不测了。苏愠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酸楚:“我们已经在这里耽搁了不少时日,还是尽快出发吧。”
卫无珩走出门看着苏愠,听到苏愠说这句话,他状似无意地问:“苏愠,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苏愠微微垂下眼帘,听着卫无珩的声音心中五味杂陈,片刻后,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说道:“有。多谢卫将军照顾,我们……后会无期。”
他真的该走了。
在紫热原这一个月发生的事情,就当做是一场梦吧。
卫无珩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中只剩下痛苦。
林宇很快将车队带到了寨子,车队整顿出发后,苏愠坐在轿子里,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外面的景色。
从前他最怕这样荒凉一望无尽的沙漠,没想到今日一别,竟然还生出几分想念,不过要是有人问他还要不要再留下,估计他肯定选择不会,这里还是太苦了。
只有他一个人的轿子空荡荡的,再也没有鱼竟夏关切的身影。孤独与痛苦的回忆像无形的枷锁,压得他喘不过气。
而此时,卫无珩不知何时出,骑着夜奔悄悄跟在车队的身后。
林宇骑着马,靠近苏愠的轿子,轻声说道:“大人,卫将军好像跟上来了。”
苏愠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问道:“他来干什么?”
林宇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
就在这时,南梁骑着马匆匆赶来,一脸焦急地问林宇:“林将军,苏大人呢?”
林宇指了指轿子,苏愠掀起轿帘抬起头看南梁有些焦急的面容,仰头疑惑道:“南梁?怎么了?”
南梁道:“大人,您能不能帮帮忙?”
苏愠微微一愣,问道:“什么?” 南梁看了看身后,说道:“将军非要跟上来送你们一程,可是喀香部落的王子还在率军反抗中,我担心他们会趁将军不在反攻。”
苏愠听后,微微皱起了眉头,喀香部落还有反攻的力量,卫无珩竟然还这么不上心?他心中暗自思索。片刻后,他点了点头,说道:“好,你让卫无珩过来吧,我会跟他说的。”
南梁领松了一口气领命而去,苏愠转头看向林宇,问道:“林将军,有迷药吗?”
林宇微微一怔,眼中满是疑惑,问道:“有,大人要这个干什么?”
苏愠道:“你只管给就是了。”
林宇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从怀中取出了迷药,递给了苏愠。
卫无珩很快赶来,他敲了敲轿子外面的木板:“有话说?”
苏愠再度掀开帘子抬眼看他,目光平静:“有酒吗?”
卫无珩发出疑惑的疑问,见苏愠确实是这个意思,他没想错,这才慢吞吞地解下腰间的酒壶递过去:“给。”
“多谢。”苏愠接过酒壶,掀开盖子喝了一口,随后立刻将迷药倒入壶中,林宇给的迷药只剩下一点,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用,将酒壶摇匀后,他将酒壶递回去。
卫无珩接过酒壶,眉头微皱:“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个?”
“是啊,有什么问题?”
苏愠说完放下帘子,靠在轿子里闭目养神。
卫无珩看着手中的酒壶,犹豫片刻,仰头喝了一口。
不知为何,想起苏愠也用他的酒壶喝酒,他就也想尝一尝。
酒液入喉,或许是苏愠的缘故,怎么今天这酒格外甘甜?他细细品味,脸上露出了奇异的笑容,就在此时他忽然感到一阵眩晕,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
好在夜奔及时撑住了他。
苏愠也被吓了一条,没想到林宇给的迷药这么好用,他掀开帘子,对赶来的南梁道:“带他回去吧。”
南梁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一切,感觉大脑忽然停止了转动:“大人,您想出的办法就是迷晕将军?”
苏愠淡淡道:“不然呢?这法子虽然简单,但奏效。”
也是。南梁承认苏愠说的确实有道理,他牵过夜奔的缰绳,又把昏迷的卫无珩往马上放了放:“我会护送将军回去的。大人,一路保重。”
“一路保重。”苏愠深深地看了卫无珩一眼,随后放下帘子,车队缓缓启程。
留下的只剩下一阵烟尘。
南梁带着昏迷的卫无珩返回寨子,却发现喀香士兵在攻打寨子,寨子里的十八军奋起反抗,两边打的十分激烈。门外的唐刹浑身是血,正在浴血奋战,他的余光看见南梁和昏迷的卫无珩,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他嘶声喊道:“你们怎么回来了?快带将军走!”
喀香士兵也发现了卫无珩,一个喀香将军高喊道:“那是十八军主帅卫无珩,砍下他的头颅!赏黄金万两!”
南梁心中一紧,立刻掉头策马狂奔,却被喀香士兵拦住。眼见眼前没有退路,南梁拍了拍夜奔的脖子,嘱咐道:“快带将军跑!”
夜奔嘶鸣一声,驮着卫无珩冲了出去。南梁转身专心对付眼前的喀香士兵,然而剩下的喀香士兵依旧紧追不舍,就在此时,一支箭射中了夜奔的后腿。马儿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摔倒在地。
卫无珩被摔出去,砸在了沙堆上,激起一阵尘土。
喀香士兵举起刀砍向卫无珩,夜奔却挣扎着站了起来,用身体挡住了刀锋,刀刃砍在夜奔的背上,虽然有马鞍抵挡,但仍然刺进了肉里,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夜奔疼的大叫起来,它的四蹄乱动起来,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于是它叫的更狠了。
卫无珩在昏迷中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右手无意识地抬起,仿佛想要抓住什么。
是夜奔在叫,它为什么要叫,苏愠呢?
他缓缓睁开眼睛,刺目的烈日下,他看到那只刀砍向夜奔的脖子,他伸出右手,挡在了夜奔面前——
鲜血四溅。
夜奔发出一声哀恸的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