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无珩似乎没想到徐肆这么较真,被打的措手不及。他道:“老徐,不至于吧,而且苏愠这几天一直和我在一起,他根本没时间去想收复部落的事,要不这个赌约你再宽限几天,怎么样?”
他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而是下意识跟徐肆大商量。然而徐肆的目标并不是不痛不痒的把这件事揭开,他就是要在这件事上较真:“将军,我记得您说过,人无信则不立,我们十八军如果连将军都不遵守承诺,那么又如何能够统领整个十八军建立威信呢?”
“这——”
“将军,请下令。”徐肆身后的常彦一开口,其他人立刻跟上来,纷纷对卫无珩抱拳,请求他遵守承诺。
直到这时候,卫无珩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看向徐肆,莫非他真的要置苏愠于死地?
徐肆并没有给苏愠和卫无珩喘息的机会,他从腰间拔出一把剑,随手扔在夜奔面前的沙地上:“军师,请自己动手吧。”
苏愠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直到这时他才下马,下马前卫无珩试图拦住苏愠:“苏愠,你要干什么?”
苏愠不回答,只是站在沙地上拿起了那把剑,卫无珩见状立刻下马夺走苏愠手上的剑:“苏愠,你疯了?”
难道他看不出来,徐肆是要他死吗?
这时候苏愠终于开口了:“是我打赌输了,我该罚。徐将军,但我要说另一件事,虽然没人相信,但我确确实实是四品鸿胪寺卿,若是将来出使西羌的队伍找过来,就请说苏愠没有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务,死在了紫热原,我愧对陛下。”
此话一出,徐肆身后的将士们顿时慌了,如果苏愠真是朝廷的大官,万一他死在了紫热原,陛下知道了会这么看他们,本来他们还有机会建功立业重新回到颐国,如果真的杀了苏愠,岂不是罪加一等?
议论声越来越大了。
卫无珩此时也明白了,苏愠实在利用自己朝廷命官的身份分解徐肆的势力,只是这样真的能行吗?
徐肆眼见人心不齐,怒上心头:“行了,这是两码事,苏愠,是你主动跟我打赌,现在又想耍赖?朝廷的人果真都是无耻之徒。”
苏愠道:“徐将军这么独断专行,连我一句遗言都不可能听吗?”
他的语气云淡风轻,但是实际上早已手心冒汗,如果这招对徐肆没用的话,那么他是不是去要直接跟卫无珩说徐肆要造反,卫无珩会听他的吗?徐肆的部下们又会怎么做?
苏愠陷入了深深的两难中。
徐肆直接下马,一步一步走到苏愠面前,卫无珩见状挡住他:“老徐,有话回寨子里再说。”
徐肆怎么可能回寨子里再说,他就是要在外面逼死苏愠。
卫无珩心里也打起鼓来,若是连他也护不住苏愠,那么接下来最极端的方法只有一个。
跑。
“苏愠,快跑。”
苏愠听到卫无珩的声音,一咬牙,转身向后跑去,徐肆惊讶万分:“将军,你竟然护着一个外人。”
卫无珩很无奈:“老徐,这件事我真的很抱歉。”
若是放在从前,苏愠的命也不过烂命一条,可是现在事情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如果让卫无珩眼睁睁地看着苏愠死在他面前,他的心难安。
苏愠拼尽最大的努力向前跑,脚边撞到了一块石头,他重心不稳,摔在了柔软的沙地上,此刻苏愠只能安慰自己幸会这里没有沙陷,否则就算徐肆不杀他,他也难以保住性命。
“哥哥,你怎么了?”
苏愠以为自己幻听了,他从沙地里爬起来,一抬头,才发现吉乐和吉盛的身影,他们竟然还没走。
“两位殿下?”
“怎么回事?”吉盛王子忙扶起苏愠,瞧他灰头土脸狼狈的模样,感到很惊讶,毕竟在他的印象中,苏愠一直十分得体,难得看到他这么狼狈的模样。
苏愠道:“一言难尽。”
正当他组织语言该怎么跟吉盛王子说这件事的时候,徐肆带着人马已经追上来了。
徐肆看到了吉盛王子异族服饰,他皱起了眉头:“你又是谁?”
吉盛王子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为什么要追苏公子?”
“追?是他要逃跑。”徐肆道:“苏愠,你有异族当靠山也没用,你在所有人面前立下誓言,如果半个月内不能收复部落就自尽,这句话还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赶来的卫无珩瞧见吉盛王子,眼中终于出现喜色,他对吉盛王子道:“快带苏愠走。”
吉盛王子没有动,他沉默了一下,问徐肆:“你们让苏公子一个人收复部落?这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一些。”
徐肆道:“这是他主动提出来的,半个月内收复一个部落,不信你问他。”
吉盛王子看向苏愠,苏愠点点头承认了徐肆的话。
“既然如此。”吉盛王子道:“我愿意代表准鹤部落臣服于十八军。”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震惊了。
苏愠和卫无珩同时看向吉盛王子,吉乐也惊讶地眨了眨眼睛:二哥在说什么?
唯独徐肆皱起眉头:“你代表准鹤部落?你是什么人,还能代表准鹤部落?”
吉盛王子亮明自己的身份:“准鹤部落二王子,如今的王储吉盛王子。”
这回徐肆真的惊讶了:“你竟然是准鹤部落的王子?”
苏愠在外面到底结交了什么人?
“是我。”吉盛王子道:“这样苏愠算是完成了赌约吧?”
苏愠案子松了一口气,卫无珩则笑嘻嘻地对徐肆道:”老徐,你说何必呢?”
“不。”然而徐肆还在垂死挣扎:“你只是王储,又不是准鹤王,你说的话能有什么用?”
吉盛王子并不慌张:“现在我说的话确实没用,但是我已经和苏愠以及你们将军达成了合作,你们帮我拿到王位和声圣象,我帮你们收复其他部落,这个条件还不够诱人吗?”
徐肆这回是真的无话可说了,他在议论声中放弃了对苏愠的追杀。
“你赢了。”
吉盛王子见状十分开心,他看着徐肆颓败的模样,凑到苏愠耳边问他:“所以他的惩罚是什么?也是自尽吗?”
苏愠僵硬着脸摇摇头,现在他才察觉到徐肆的棘手,明明这个赌约对于徐肆来说无关紧要,可是他却能按兵不动,一直等到现在才出现咬上一口,可见此人心机深沉。
他对徐肆道:“既然徐将军承认这场堵住是我赢了,那么你也该履行你的赌约了。”
徐肆咬牙道:“是,不找到出使西羌的车队,我不会回到十八军。”
苏愠点点头:“那就拜托将军了。”
徐肆气势汹汹地来,又垂头丧气地离开,等到他们走了,吉盛王子问苏愠:“你要找人吗?说不定我可以帮你找人呢。”
“是的,二哥最心善了。”吉乐王子给吉盛王子捧场,苏愠感激地看着吉盛王子兄弟二人,把自己想要找林将军和车队的事告诉他,吉盛王子听后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立刻派人找车队,还有抱歉,我派去的人没有找到鱼竟夏。”
苏愠愣了一下,感觉大脑一片空白:“没找到,莫非……”
他突然有了不好的猜想。
卫无珩察觉到苏愠情绪低落,立刻道:“别担心,我们现在回去,我立刻派十八军的人出动,一定能找到他的。”
苏愠艰难地扯出了一个微笑,点了点头。
卫无珩看向吉盛王子:“多谢殿下为苏愠解围。”
吉盛王子道:“或许不只是解围呢?”
卫无珩疑惑地嗯了一声,心中多了几分其他的念头,莫非……
吉盛王子露出抱歉的表情:“之前是我误会你们了,现在我觉得我们的合作可以继续,希望卫将军能不计前嫌,我已经成为王储,愿意助将军一统十八部落。”
卫无珩自然没有不合作的道理,他不是那种记仇的人:“好,既然殿下想继续合作,我当然愿意,不过希望殿下能信任我,只有相互的信任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不是吗?”
他说着,看了看吉盛王子身边的吉乐,吉盛王子知道他的意思,点点头道:“我知道,多谢将军提醒。”
他们和吉盛王子就此告别。
回到寨子后,卫无珩立刻派人沿着寨子寻找鱼竟夏的踪影。
苏愠独自一人住在木屋里,一到晚上他就会梦到鱼竟夏,每次都梦到他陷在沙坑里,苏愠拼尽全力也没办法救起鱼竟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鱼竟夏被沙漠吞噬。
然后他从梦里惊醒,大汗淋漓。
在他醒来后,听前来禀报的士兵说,目前还是没有鱼竟夏的消息。
苏愠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到了第三天时,军营中传来了另一个消息,南梁和唐刹终于回来了。
得知这个消息后,苏愠心中五味杂陈,喜忧参半。
喜的是,南梁和唐刹是他认识的人,如果他们回来,一定能证明他的身份,在最开始到寨子的时候,苏愠无时无刻不想着南梁能够回来,因为这样他就能恢复身份,可是如今他和卫无珩的关系没有一开始那么僵持,就算他们回来,他也没办法离开寨子。
有喜自然也有忧,他忧心的是,京城里的人大概都已经知道当初是苏愠他把卫无珩算计到了南境,如果南梁和唐刹把这件事告诉了卫无珩,以卫无珩睚眦必报的性格,很难不会对他进行报复。
到时候他不仅找不到车队和鱼竟夏,连自己也在劫难逃。
不过南梁是他的朋友,他与唐刹也有几面之缘,他们都是好人,应该不会跟卫无珩提起这件事吧?
伴随着这样的想法,苏愠离开变得空荡荡的木屋,走上木头高台,聆听着嘎吱嘎吱的声音,最后走上了彩琉高塔,终于看到了南梁和唐刹。
他的心在狂跳。
卫无珩也在,当南梁和唐刹转过头的时候,苏愠愣在原地,有些不敢相信,更不敢认人。
两个人竟然都比在京城时黑了许多,唐刹比南梁变化更大,因为他瘦了,瘦到连苏愠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南梁,唐刹?”
“苏大人!”
看见苏愠,南梁喜不自胜,他立刻走到苏愠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苏愠好几眼,确定苏愠身上没有伤,这才松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许多:“苏大人,你怎么会来到紫热原?”
“说来话长。”苏愠把自己受陛下任命出使西羌的事大致跟南梁和唐刹说了一遍,最后他问:“你们在路上有看到颐国人的车队吗?”
南梁和唐刹互相看了一眼,纷纷摇头:“没有,我们从没见过颐国的车队。”
卫无珩上来道:“没事,老徐已经去找了,南梁,你也不用这么紧张,苏愠现在已经是咱们十八军的军师了,我不会亏待他的。”
“啊,将军,您和苏大人不是——”
“唐刹!说什么呢?”
唐刹惊讶到不可置信,在京城掐的火热的卫无珩和苏愠还能如此和谐相处,他莫不是在紫热原热出幻觉了?
南梁察觉到唐刹要说什么,赶紧开口堵住唐刹的嘴,唐刹一激灵,眼见卫无珩和苏愠都在盯着他看,他立刻捂住自己的嘴:“没有,我什么也没说。”
卫无珩好奇地看着南梁和唐刹:“你们两个今天是怎么了?难不成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当然没有。”唐刹这回学会抢答了,他差点儿忘了自家将军现在处于失忆状态,完全不记得在京城发生的事,既然如此,他还是老老实实闭嘴,不去管他们的是非好了。
南梁见唐刹识趣地否认,再度松了一口气,将军的脾气他知道,如果让将军知道了苏愠就是害他被贬到沙漠里受苦的那个官员,苏愠的处境一定很危险。
他和苏大人是朋友,绝对不能让苏愠遇到危险。
苏愠越过南梁看着不远处的卫无珩,他似乎仍然在好奇唐刹想说什么,可是他失忆了,就算他想知道,现在也不会知道。
在那一刻,苏愠忽然萌生出了一股恶劣的念头,如果他把卫无珩对他做过的事全都告诉他,卫无珩会是什么表情?
他会否认自己做过的事,还是如同先前一样,对自己犯下的罪行毫不在意?
苏愠真的很想亲眼瞧见卫无珩的表情,甚至他控制不住地露出了微笑:“卫无珩,你不想知道我们在京城发生了什么吗?“
“苏大人!”南梁一惊,试图阻拦苏愠,然而卫无珩已经听到了这句话:“什么?你要告诉我什么?”
苏愠深呼吸一口气,他正要开口,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敲门声:“将军,有情报。”
“进。”卫无珩立刻收心,让门外侍卫进门,他问:“什么情报?”
“将军,有圣象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