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w many special people change?
有多少特殊的人已改变?
How many lives are living strange?
有多少生命让生活不凡?
Where were you while we were getting high?
当我们在欢乐中晕眩时,你在何处?
Oasis的《Champagne Supernova》,是严知行曾经好一段时间内的单曲循环。
再看那熟悉的身影,熟悉的声音,唱歌的人不是陈奉白又是谁?
所以之前他留的那句有缘再见,不会是意有所指吧?所谓“有缘”,其实都是幌子,每一次相遇,都是某一方精心安排的重逢。
否则,总不至于陈奉白已经无聊到这种地步,有事没事来餐厅驻唱?还刚好在他来吃饭的这一晚,唱到了他喜欢的歌?
这画面,这氛围,严知行打死也不相信这会纯粹是个巧合。
Someday you will find me
某一天你会找到我
Caught beneath the landslide
看到我被泥石流掩埋
In a champagne supernova in the sky
在天上某颗香槟色的超新星
“好!弹得好,唱得好!”
徐春把空酒瓶在地上排成一排,五彩霓虹光在低饱和度的玻璃上依次照过,酒瓶们瞬时成了一架流光溢彩的简易小琴。
他两手各举一只烧烤用的金属签子,跟着吉他,在琴上一下一下地打着拍子。
想他当年也是个文艺青年,发福前能凭一把吉他吸引整个酒馆的女生,可惜现在早已物是人非,后浪滚滚袭来,不得不退位让贤。
严知行恭听了一番文艺中年对于岁月流逝的伤感发言,摸摸鼻子道:“其实您要是能管住嘴迈开腿,重返当年荣光也是指日可待的。”
徐春哈哈大笑,拎起一瓶酒在地上一嗑,瓶盖咻地弹起,砸到地上的酒瓶小琴,发出脆亮的一声。
文艺中年豪情不减,搂住严知行的脖子,和他碰瓶而饮:“不必重返,我老徐一年有一年的荣光!”
严知行早已无心应和这个醉鬼的凌云壮志,此刻,他满心满眼都只能装下一个人。
而那个人,正向他款款走来。
站定在他面前时,乐声戛然而止,整个露天餐厅登时陷入了一团安静到鼓涨的空气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陈奉白身上,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陈奉白居高临下地与严知行对视着,笑意盈盈:“先生,您是在我店消费的第520位客人,可以获得一次点歌机会。”
说着,手指状似不经意地扫了一下弦,好似落下一条细雨化做的针,戳开了那阵亟待喷薄而出的热情,人群轻微地骚动起来。
程闻举手抗议:“我们是一起的,你怎么只问他?”
陈奉白挑眉:“因为我还没说完,要想点歌还得满足一个条件。”
“哦哟,你说来听听!”
陈奉白接过旁边递来的酒,笑着举起说:“跟我交杯喝一口,这位先生您要尝试一下吗?”
“哈?你说什么?这什么……”程闻一锤大腿就要站起来理论,被坐在他身边的柳三意一巴掌拍了回去,捂住了一嘴待喷的“狗屁”。
这个酒鬼早喝得醉醺醺的了,两眼一睁人畜不分,眼力劲儿差到竟没认出这是陈奉白,看不出人家就是找个借口专门来认自己的“520”的。
被拍回位子的程闻犹有怨气,坚持不懈地要当这根搅屎棍:“试就试,不就是交杯酒吗,柳三意,给我拿酒来!”
严知行尴尬地看了柳三意一眼,不知这位仁兄听见自家男朋友抢着要和别人喝交杯酒,自己还是被使唤去拿酒的那个,现在得是个什么心情。
柳三意身体力行地表明了他的心情,一只手把程闻揽过来埋进了怀里,随后在他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抽了一下,冷冷地威胁道:“再发酒疯你就给我回去。”
接着给了陈奉白一个不达眼底的微笑:“不用理他,你们继续。”
同为一桌,林自添向来不爱凑热闹,徐春似乎也咂摸出来了某个隐约的味道,识相地往边上挪了挪,等着看戏。
也是酒精上脑的缘故,严知行把之前想过的什么“避嫌”,什么“工作时间不要会面”统统忘到黄四眼肚子里去了,搭着陈奉白的手晕乎乎地站起来,跟他爽快地喝了一杯。
和他的豪饮不同,陈奉白这一口喝得格外婉约,只是轻轻地仰了头,余下目光在严知行上下滚动的喉结处游走。
一条晶莹的酒渍自严知行嘴角溢出,顺着漂亮的脖颈线条汩汩流下,淌过锁骨,没入领口。
陈奉白看得心灼,只恨不得搂上去帮他舔干净。
严知行一口气干了半瓶,歪头笑道:“现在是不是可以点歌了?”
“当然。”陈奉白看他面带醉意,忙扶住他的肩膀,定住他踉跄的步子。
严知行抿唇思考片刻,道:“行!我要唱Bob Dylan!《My Back Pages》!”
陈奉白有一瞬的惊讶,原只是说点歌,他没想到严知行竟然会想亲自唱。
表面上却没露出丝毫异样,牵着严知行的手走上甲板,把话筒让给了他。
还好他之前因为严知行恶补了摇滚乐,对于鲍勃迪伦的这首歌有点印象,在网上搜出简谱匆匆看了眼,就毫不生涩地拨起了弦。
陈奉白一边伴奏,一边深深地注视着他心爱的主唱。
刚开始知道严知行听歌口味时,他也很不可思议,印象里,严知行给人的感觉时而是一棵宁折不弯的劲竹,时而是一只半点不亲人的黑猫,但更多的时候是一本陈旧蒙尘的书,严谨专业,绝不轻佻。
这种人,你说他听古典乐的可信度都比说他听摇滚乐的高。
可现在,这个有时候甚至称得上古板的人,正单手握着话筒,用一种截然不同于往日采访、报道、主持的状态,闭着眼睛,忘情地唱着他心爱的歌。
Crimson flames tied through my ears
深红色的火舌舔舐我的双耳
Rolling high and mighty traps
纵有重重陷阱我仍翻滚前行
Countless violent flaming roads
奋不顾身扑向燃烧着的前路
Using ideas as my maps
只因有信念将我指引
摇滚乐天然热情,哪怕你此前从来没有听过,也不会妨碍你随时融入一场充满呐喊与尖叫的灵魂狂欢。
严知行的英文发音很标准,声线却跟原唱很不一样,常年从事播音方面的工作缘故,他的声音显得圆润而端庄,没有野性,也没有故事。
怎么也晒不黑的皮肤被冷冽的光打得苍白无比,大概是经年以来只喝凉水的习惯浸出来的,使他看上去更像一颗藏在冰柜里的玉。
内里蕴含的,却是源源不断,即将撕裂而又拼命克制的火热与浓烈。
忽地,陈奉白见他眼角落下一滴泪来。
他唱:
Ahh,but I was so much older then
唉,那时的我老气横秋
I'm younger than that,now
远不及今日这般风华正茂
他唱“昨日的我”。
也唱着一场无与伦比的自我重生。
·
严知行醒来的时候,觉得头痛得厉害,胃也空得难受,被攥紧了似的疼。
张嘴想要说话,嗓子里却像扯了一团棉絮,干涩得要命。
凭他二十多年来的生活经验,这应该是感冒了。
严知行艰难地直起身子,手摸到床头柜上,没摸到他放的矿泉水,只摸到了一串车钥匙,logo好像还有点眼熟。
他这才意识到,这里好像不是他住的地方。
往四周扫视一圈,除了边上还放着他昨天穿的衣服以外,整间屋子的所有东西没一样是他的,甚至他身上还穿着一件陌生的睡衣。
酒店还是原来那个没错,难道是他昨晚喝多了,睡到程闻这里来了?
说到昨晚……严知行抱着头,努力地回想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先是在钢厂考察,然后去了河边,烤肉、酒……还有很吵很吵的……
“滴!”
门外传来锁机刷卡的声音。
严知行忙盖好被子。
陈奉白拎着饭盒走了进来,见他坐起,露出一个带点埋怨的无奈笑容:“严老师,您昨晚也真够能折腾。”
按照严知行单方面签订的《工作时期互不见面互不干扰条约》,他现在不该跟陈奉白共处一室才对。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看到陈奉白进来时莫名感到无比安心,尤其是看到陈奉白手里那两个保温饭盒,一下子把他的注意力拉到了人类最原始的温饱需求上。
严知行清清嗓子,问:“你带了什么?”
注:文中提到的歌曲为Oasis(绿洲乐队)的《Champagne Supernova》(《香槟超新星》)和Bob Dylan(鲍勃·迪伦)的《My Back Pages》(《昨日的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0章 昨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