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知行听见陈奉白近乎隐忍地舒了一口气,在他背上拍了拍,道:“好了,走吧。”
陈奉白却是乍一下将怀里的人搂紧了,头埋进他的颈窝,说:“不用去了,这个红包就是给你的。”
脖子被陈奉白的头发蹭得痒痒的,腰间好像还硌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后背则被一双大手牢牢禁锢着,强硬地把两人按紧在了一起。
严知行握拳,不轻不重地敲敲他的背脊,示意他松开一些,问道:“给我的?你自己专门准备的吗?可你明明说没料到会在这里碰见我。”
“你先打开看看。”陈奉白说。
严知行乖乖照做,发现这只红包看上去好像是比他一开始看见的那个要精致一些,大小规格也不完全一致,剥开一看,里面放着一颗小玉观音,莹润无暇,栩栩如生。
他不由得感叹这里的人真富,连这种好东西都能作为随便撒的礼品,简直深藏不露。
陈奉白凭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得意道:“不要误会,这块是唯一的真玉,其他红包里的是玻璃塑料货。”
严知行愣住了:“这么说,这块是……”
“对,这个本来就是给你的。”陈奉白握紧他的手,“我追着你来到江阳,听说他们这个习俗后,就想着给你也留一个。你每去一个地方,我就用那个地方的习俗给你攒一份祝福。不过老天好像都眷顾我,第一站就让我把礼物送出去了。”
严知行笑道:“那我还要给它配一根链子。”
陈奉白把他上下看了两遍,拍板道:“算了,你这样素净些好看,脖子上挂一个观音大头好像有点不太和谐。”
严知行有样学样,也把他上下看了两遍,道:“我看你戴倒是差不多,我数数,耳朵上耳钉有了,手腕上手链有了,衣服上都挂了一堆有的没的,脖子上也来一串,平衡一下。”
陈奉白急忙推辞:“不要,这跟我风格不搭,我拒绝。美人如玉,还是衬你合适。”
严知行掂着手里的玉观音,笑得分外柔和:“世事洞明,遇难呈祥。陈奉白,谢谢你。”
·
庙会结束时,陈奉白回酒店,严知行和其他人在镇口的牌坊处集合,坐车回山上的民宿。
一路上,除了徐春喋喋不休地感慨着镇上美食的绝佳滋味以外,余下几个都很默契地闭着嘴巴。
林自添本来就是个闷葫芦,严知行和柳三意话都不多,没人开头不会主动开启话题,偏偏平常主动起话题的家伙现在也歇菜了。
只见程闻抱着相机,小小一只缩在后座,出神地看着窗外,像有什么心事。
耳边骤然没了惯例的吵嚷,严知行总觉得别扭,翻来覆去地想了一遭,终于在手机上给程闻发信息问道:“你跟柳三意吵架了?”
程闻刚刚是跟柳三意单独待在一起的,除了这个原因,严知行想不到别的,而且他自己刚跟陈奉白确认了关系,在这一方面似乎比从前敏感了许多。
程闻回复:“没有。”
得,这么冷静的回复,一点不像程闻的风格,估计就是有事。
严知行:“那你怎么不说话,哪里不舒服吗?”
程闻:“没有。”
严知行:“……”
都言简意赅成这样了,这事儿估计还小不了。严知行担忧地回头看他,却见程闻早就倒在座位上,睡得不省人事了。
那刚才是谁回复的?
柳三意迎上他怀疑的眼神,挑了挑眉。
严知行:“……”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严知行笑了笑,把手机狠狠按灭了,以防一时想不开把程闻拉进黑名单。
讨厌某些没有边界感的情侣!
回到民宿房间,严知行把自己的全部东西收拾好,准备第二天一早出发。
刚洗完澡坐到桌前要写会儿随笔,就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拉开门,果然是程闻。
严知行还没跟他计较他手机乱给人害自己出丑的事,他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然而程闻先发制人,把门一关,劈头盖脸就甩出一句:“严知行你到底在干嘛?”
啊?严知行被他逼得倒退几步,坐到了床上,仰头问他:“什么?”
程闻把手机里的照片拍到他脸上:“你看看,这是什么?”
照片里,他和陈奉白站在桃树下,紧紧相拥在一起。
严知行脑子里冒出一百个问号,这地方这么偏僻,程闻也能拍到?真不愧是狗仔,吃八卦长大的,闻着味就来了。
他问:“你怎么找来的?”
程闻大手一挥:“你先别管我怎么找到你的,你先给我解释解释,你们俩这是干嘛呢?我没看错的话,这是陈奉白吧?”
他当然不能说自己是和柳三意去戏台子里偷玩姑娘们的水袖和绣球,这才路过撞见的吧!多毁形象!
“嗯,是他。”严知行不明白他在激动什么,难道是在怨自己确定关系没告诉他?
程闻坐到他身边,语重心长地说:“我的小严啊,你不会真跟他看对眼了吧?使不得啊!”
严知行不明所以,一脸坦荡:“谈恋爱而已,你激动什么?”
程闻看着严知行谈到这里嘴角难压的笑意,心道不好,人道是铁树开花来势汹汹,从没谈过的人谈起恋爱来最是没脑子,此货怕是中毒已深,忙条分缕析地跟他申明利害:“我先不说他这个人怎么样啊,就说你俩明面上的身份吧,一个是襄视主持人,一个是羊站博主,这样在一起了,影响多不好!”
严知行眨眨眼睛,没什么反应。
程闻恨铁不成钢:“你不要看我和柳三意在一起没事啊,我和他都是幕后工作者,说破天也出不了咱们这个圈子。但你不一样,你是靠台前吃饭的啊,你这个人就是你自己的活招牌,又是主持正经节目的,未来还有多少发展空间啊,说出去你严知行是个同性恋,舆论影响不好!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现在竞争又这么大,你可别一时上头,自己把路给走窄了!”
严知行微微皱眉:“有这么严重吗?”
程闻气得忍不住拿手戳他的脑袋:“你非要以最严重的后果来计算吗?而且你看啊,同样是台前,陈奉白他是个体户,本身又是靠……靠那什么做起来的,口味再重一点照样有人买单。再看看你,你是襄视打工人啊,给你发工资的可不是网上那批看热闹嗑cp的,你想想清楚!现在多少靠卖腐发家的男明星火了都拼了命要解绑,你倒好,清清白白的一个人非往这浑水里凑,你到底咋想的你?”
严知行摇摇头,老实回答:“喜欢就喜欢了,没有怎么想过。”
“我靠!”程闻骂了一句,“严知行,我没想到你浑起来比我还浑,我以为我已经够随便了,原来你比我还不上心啊?!”
“打住打住。”严知行不忘为自己伸冤,“首先,没怎么想不等于不上心,我指的是遵从自我内心,不以利益计算感情而已。其次——嗯,你确实挺随便的没错。”
程闻给了他一拳:“我去你的,你脑子瓦特啦?成年人,不看利益看什么,你当你青春期啊?我就说你大学多谈谈恋爱吧,现在完蛋,小测都没测过呢,上来就高考级别,你要被通杀了!”
严知行回给他一拳:“看利益的话,陈奉白也不差吧,这个级别的博主收入肯定不少,比我强。”
“你真笨死了!”程闻干脆跳起来骂他,“他有钱,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俩是能领证还是咋地,咱们国家有夫夫共同财产的说法吗?无论如何,你不能为了对方耽误自己的事业,有一丝可能都不行,不然最后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严知行终于沉默了。
诚然,他是个重感情大过利益的人,可他的感情远不止爱情这一项。他现今所从事的工作,合作的人们,用心制作的成果,都是他心血倾注的地方。他离不开梦想,就像离不开生命。
哪怕陈奉白是个足够可靠的人,有花不完的钱可以给他,他也不愿做一只靠人供养的笼中雀,永绝亲自翱翔天空的可能。
如果要因为爱情终止自己的事业,他想自己是坚决不会同意的。
程闻见他终于松动,长吁了一口气:“我也不是对你的爱情有意见,但你们相处的时间真的不长,你又是个天真而不自知的幼稚鬼,我怎么能不担心?”
“行,我知道了。”严知行抿唇,“这些事我自己会考量的。”
送走程闻,严知行也没了写随笔的心思,坐在桌前半天,一个字没写出来,纸上只多了几个潦草的火柴小人。
手机叮咚一响,陈奉白的信息弹得恰逢其时:“你们明天去哪呀,我可以跟着嘛?”
甜腻的语气后面还跟了一个同样甜腻的表情包。
……明知故问。
严知行完全不惯着,故意回道:“不可以。”
陈奉白:“不行,我就要来,快告诉我去哪。”
严知行垂着眼,久久没有动作。
如果说刚刚那句“不可以”是下意识地呛声,那现在,他是真的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让陈奉白一起来。
程狗仔好急,好怕自家的包子被别的狗叼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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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提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