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时未晚 第65章 第 65 章

方书哲和叶薇走在两人曾经走过无数次的情人路，从起点到终点。

叶薇勉强笑了笑，问：“你和他们还是玩的这么好？”

“嗯。”

“另一个是苏宇晨的女朋友吗？”

“他老婆。”

叶薇啊了声，又问：“温楠也结婚了吗？她不是有一个感情很好的男朋友？怎么没看到他？”

方书哲停下脚步，直截了当问：“叶薇，你找我有什么事？”

称呼从薇薇变成叶薇。

叶薇顿了下，问：“你从那里回来怎么都不跟我说？”

“我们那时候已经分手了。”

叶薇低下头调整心情，露出一点笑，“这两年你...怎么样？”

“挺好的。”

简洁明了。态度冷淡。

叶薇僵了僵，半低着头，酸楚从心里一路爬到眼眶，伸手抓住他的掌心。

“阿哲，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方书哲抽回手垂在身侧，“我没有生你的气，是我自己做的选择，跟你没关系。”

叶薇心中像被什么扎了下，有些委屈：“你连朋友圈都对我屏蔽了。”

这话提醒了方书哲，他觉得没必要再留好友。

“这两年我想了很多，你辞掉工作，被人骗，是我导致的，我知道，根本原因是我。我用房子逼你，逼你做选择，怪你轻信他人，没有站在你的角度考虑问题......”

方书哲打断她：“叶薇，你到底想说什么？”

叶薇看着他的双眼，“我爸妈同意我来榕宁市了，只要你愿意，我马上过来。”

方书哲笑了下，“你想留在哪里是你的自由，不需要征求我的意见。”

叶薇愣在原地，他不作思考的拒绝让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方书哲语气平静，“叶薇，你想要的东西，想去的地方，我曾经尽我所能的给你。在那边的两个月我想明白了，你真正想要的我给不起，不必强求。”

叶薇得知方书哲被骗时痛心疾首，先是劝他，后来是失望，说他为了钱鬼迷心窍了，太令人失望。

两人在电话里吵了又吵。

叶薇眼眶蒙上一层水雾：“我知道我很任性，你一直对我很好，好到我把你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我想弥补……”

方书哲平静的眼神动了动，“叶薇，我没有停在原地。”

叶薇怔了怔，低声喃喃，“这两年…”

她打听过，他身边没有她人。

方书哲说：“跟你没关系，不是在等你，也不是因为放不下你。”

叶薇抬头看他，有些难以相信，“你喜欢上别人了？”

方书哲沉默。

“是温楠吗？她....”

还未说完的话被打断。

“叶薇……”

叶薇看见他眼里涌动的情绪，一切都那么清晰。

“你喜欢她。”

她和方书哲一个专业，同学圈交集不少。去年，本科的同学找她玩，吃饭时那个女生说方书哲好像交了女朋友，你也应该往前看。

她说：“没有吧。”

女生点开他的朋友圈说：“不是吗？这个女生的照片出现多次。”

叶薇先扫了一眼日期，心中像是被什么狠狠锤了下，她怀疑过自己被屏蔽，但确认又是另一回事。

她知道方书哲非常喜欢拍照，朋友圈的照片很多，夜晚的马路，山顶海边，大街小巷，都有温楠的身影，但也有苏宇晨，她放下心，极其肯定的说：“不是。他们是朋友，以前经常给他当模特。而且，她有男朋友。”

她当初有多肯定，现在就有多好笑。

叶薇戳破了方书哲隐忍的情感，他不敢正面回答。只说：“她和苏宇晨雪中送炭将我拉出泥潭，陪我走出困境，是我身边最重要的人。”

叶薇泪眼蒙蒙盯着他：“所以，你那时候就喜欢她了？”

方书哲直视她，眼神坦然：“就算我爱上别人也是我们分手之后的事，我对你问心无愧。”

两年来，刻意忽略事实在这一刻迎面击中她。叶薇擦去脸颊的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完。

方书哲递过纸巾后站在原地无动于衷，她心里微弱的希望灭了。

叶薇在下一波眼泪掉下之前匆匆说：“我走了。”

方书哲：“祝你幸福。”

九月，天清气朗。

他逃避许久的心思在阳光下一览无遗。

明明认识了多年，一直是朋友，习惯了做朋友。

她见过自己深陷一段感情，他也知道她心里只有一个李谦扬。

一切的一切在某天来势汹汹。

去年秋天，在海边露营。

太阳跳出海平面，他看着她的背影察觉到心里存在许久的异样感觉一瞬间强烈难挡。这种感觉吓到了他，慌忙低下头摆弄手里的相机，屏幕上仍是她，独自坐在沙滩上的单薄身影直冲心里，像泡腾片掉进水里，咕噜咕噜冒着泡。

后来，他不断提醒自己她是朋友，她对自己是友情，有亲情，没有爱情。

是的，她是很重要的朋友。

他一次次这样告诉自己，直到叶薇问他是不是喜欢温楠，他下意识否认。

只是，逃避的心思第一次被人指出，他瞬间慌了，否认没有任何分量，连叶薇也没有骗过去。

方书哲在原地整理好刚才泄露的心思，打电话问温楠他们的位置。

三人并排坐在图书馆门口的台阶，只有他一人。

苏宇晨气恼站起来：“叶薇怎么回事？突然出现给你找什么不痛快？”

方书哲看着三双关切而八卦的眼神，笑了下：“干嘛？又不是参加追掉会祭奠我死去的爱情，至于整齐划一的严肃吗？她没给我找不痛快，聊了几句分开后的生活。”

“就这样？没说别的？”苏宇晨不太相信，他在叶薇走近之前就看到她站在后面饱含深情的眼神。

“没有。”他往台阶上坐。

接下来的时间，方书哲再怎么掩饰也难藏落寞，举着相机走神了几次。

温楠以为他是因为叶薇心不在焉，在他又一次失神时，走过去收起他手里的相机，“别拍了，等我下个休息日再让你拍个够。不过，烤肉还得请啊，今天也跑不掉，我可是牺牲了看房子的时间。”

方书哲笑，“好啊。还没找到满意的房子吗？”

“几乎没有正规的一居室，看了几家都超预算太多。”

“要不考虑我家附近？租金不会很贵，就是交通没有你现在住的小区方便，但不算大问题，上班可以跟我的车，不加班的话也可以接你下班。”

温楠考虑了下，觉得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国庆节没过完，方书哲就将本小区的一套一室一厅发给她。

她看过后，签下合同，着手搬家。找房子期间已经陆续打包好所有的家当，方书哲和苏宇晨各开了一辆车将她的行李搬到新家。

当天晚上，三个人在方书哲家吃外卖。温楠从手机壳里拿出一张购物卡给苏宇晨，“给你劳务费。”

“什么？”

“超市购物卡，卡里有一千五。听说怀孕的人要多吃水果，口味也会变，我懒得问璐璐，你带她去买。”温楠的老板每逢中秋节和春节两大节日都会送她一张超市购物卡，她去逛过，除了贵，没毛病。

苏宇晨把卡丢在茶几上，“你自己留着。”

温楠把卡塞给苏宇晨，“你要当爸爸了，我也很高兴。还有啊，宝宝的安全座椅你别买，等双十一活动我买了寄你家。”

方书哲也说：“婴儿车我买，婴儿床有需要吗？”

“你们两个干嘛啊？”

“高兴呗。诶，我挑安全座椅的时候才知道小孩子的东西有好多讲究，就一个安全座椅的品牌和型号我都看花了眼，最后做了一张表格，对比之下才选出来。”

苏宇晨：“你稍微夸张了点。”

“宝宝喊我干妈，应该的。”温楠躺在沙发上感慨：“想当初唯一的单身狗，如今房子、车子、老婆、孩子都有了。”

“房贷压力不小。”苏宇晨躺在另一张沙发，说：“等明年吞金兽一出生就是痛并快乐！”

方书哲白了他一眼，“得了，别炫！”

“老方最轻松，爸妈养老不愁，房子买得早，房贷低的没压力，收入也高。”她喝了口酒，“我最惨。我爸妈没存款，比吞金兽可怕，上个月跟我说买房钱不够，他们全部人出二十万，让我一个人出十五万。”

方书哲惊住了，苏宇晨也愣着没说话。他们知道她父母经常找各个理由要钱，没想到一口气要这么多，物价都没她父母要钱的额度涨得快。

“骗我说房子挂在我爸名下，其实还有我姐的名字。说不定就是给我姐买的。”温楠歪了歪头，“我死咬着没钱，最后出了三万块。”

方书哲坐在两条沙发中间的地板上，抬手点她的脑门，“死咬没钱，就不应该再拿三万块给他们。”

“没错。以后别这么傻了，这种事应该第一时间跟我们说，我们会拦住你。”

“就是，下次再干这么蠢的事，我拿冷水泼醒你。”

“再有下次，我先自罚，到市中心广场大喊三声我脑子有坑。”

......

三人聊到深夜，温楠累了一整天，多喝了一瓶酒，躺在沙发上睡着。

苏宇晨在另一张沙发上熟睡。

方书哲坐在地上看着温楠蜷着身子沉睡，眉间轻蹙，顺滑的头发散在脸上，遮住了半边脸庞。大概是多年如一日严防死守做防晒的效果，皮肤白皙的没有阳光晒过的痕迹。双眼皮的弧线清晰可见，漂亮的双眼紧闭。

夜深人静，方书哲在无人察觉之际认真又放肆地看她，这一刻，属于他，属于他心底深处隐蔽的小心思。他却想起这几年那双闭着的眼睛总是淡淡的，只有提起李谦扬时才会有神采。

方书哲起身拿了两床薄被，随意搭在苏宇晨身上。

给温楠盖被子不自觉放轻动作，替她掖好被角的手顿了顿，又轻轻地捋去她脸上的长发，露出好看的睡脸。

他太专注，专注到没注意苏宇晨醒来的动静。

而苏宇晨却太震惊，震惊到忘记假装没看见。

被子丢到他身上时就醒了，朦胧中看到方书哲替温楠盖被子，他甚至没有在意。方书哲照顾他们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他半眯着眼适应刺目的灯光，看见方书哲望着温楠，眼神和平时完全不同。然后，忽然间俯下身，偷偷地，小心地，亲了一下温楠的脸颊。

方书哲直起身，和苏宇晨傻掉的目光撞个正着。

他的慌乱和苏宇晨的傻眼最后都变成了尴尬。

方书哲先恢复平静，低声说：“去外面聊。”

小区外，两个人站在路边都不知道说什么。

苏宇晨从震惊中缓过来，盯着抽烟不语的方书哲，语气严肃：“老方，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小楠心里只有一个谁也无法替代的前男友。”

“我知道。”

“这些年那么多人追她，你见她动摇过吗？她只爱李谦扬。”

“我知道。”

“她爸妈逼她给钱，她会心软。她爸妈逼她结婚，你见过她服过软吗？老方，你的喜欢根本不会有结果。”

“我知道。”

“既然都知道就赶紧把对她的心思掐死。”

“来不及了。”方书哲低着头用力吸了口烟，“我尽力克制了。”

终于，长久隐匿的心思说出来了。

终于，有一个人可以倾诉，听他说爱她。

苏宇晨又一次震惊得难以平复，是太习以为常？还是太粗心大意？竟然从没看出方书哲对温楠有了别的心思。

过了很久，他重重地叹气：“如果小楠知道了，你们连朋友都没办法做。”

方书哲刚松懈一点的心又被几句话压下去，复杂交织的情绪只剩下失落，“她不会知道，我不会让她知道。”

苏宇晨同情却清醒，他补了一句更直白的话，“最好是这样。你知道小楠的父母是什么德性，她把我们当成亲人，她也只有我们。”

方书哲又何尝不清楚，越清醒越沉沦，看到心中的身影那天起他都在劝自己，他也害怕自己对她的感情会失控。

他叮嘱苏宇晨：“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不要跟璐璐提半点。”

“我会保密，但是刚才的行为以后别再做。”他气愤地推了下方书哲，骂道：“你脑子有什么毛病？好好的朋友不做，动什么心！喜欢别人不行吗？”

是啊，明知道不会有结果，他还是无法克制的对她动了心。

方书哲掩饰的很好，温楠对他又太熟悉，熟悉到不会往其它地方想，甚至因共同爱而不得而与他惺惺相惜。

但也有一次，唯一一次，他所有的情感都在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里。

他不顾一切冲到海浪里把她拖到沙滩说回家吧。她看着他，眼里了无生气，像一具枯死的朽木。

他颤抖着裹紧披在她身上的衣服，擦去她脸上的泪，欲缩回的手往前将她揽进怀里。

怀里的人瘦得只剩骨头，他不敢用力，心尖锐疼起来。

他想告诉她，他爱她，能爱护她。

空气里响起一声轻微的叹息，差点倾泻而出的情感化成低语：“没事就好。”

只要她还活着，就好。

他把她送回家，睡在客厅沙发守着她。

半夜，忽然惊醒，快步走到房间门口，虚掩的房门留了一条缝隙，床头的台灯照出床上的身影。

他松了口气，看见她的手臂露在外面，走进去替她掖好被子。她的双眼被宽大的眼罩遮住，他想起她的那双眼睛失去生机让他成全她，恐惧袭来，稍稍用力握紧掌心的手。

他什么也做不了，就连站出来替她出口气的立场都没有。

克制，再克制。

已经尽全力了，还能怎么克制？

他俯身，很轻，蜻蜓点水似的，在眼罩上，落下一个吻。

接着，把她垂在床沿的手放回被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