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时未晚 第64章 第 64 章

方书哲和叶薇同专业不同班，一次大课上认识了坐在前排的她，很快就在一起了。

大四是他们的分水岭，叶薇考上南浦市的学校，方书哲不愿一同前去，也舍不掉四年的感情。

异地恋在意料之中。早前就为了此事吵过许多次，叶薇坚持报考南浦市的学校，方书哲坚持留在榕宁市。

叶薇即将研二才坦言父母一直反对他们交往，现如今松了口，除非他能在当地买房定居。

叶薇是独生女，土生土长的南浦市人，在父母的疼爱和管束下长大，报考省外大学是她做过最出格的事。但最终没有拗过父母。

方书哲此刻才明白叶薇坚持考回南浦市的真正原因，缓了缓，问：“如果没有房子呢？”

“阿哲，我不和别人比，房子够住就行。”

所以，还是要一套房。

“你在读书，我工作一年，首付的钱从哪里来？按揭谁付？你知道我现在承担不起那么高的贷款。”

叶薇脱口而出：“你爸妈不是给你准备了一笔买房的钱。”

他的语气不好：“这笔钱只够在榕宁市买房，不够的去哪里拿？”

叶薇沉默。

方书哲问：“是不是没有南浦市的房子就要分手？”

叶薇再次沉默。

方书哲再问：“薇薇，我问你，是不是不买房就分手？”

叶薇哭出声，断断续续抽泣：“我不想，可…可…我爸妈不同意，他们逼我跟你分手。”

她哭了很久，方书哲最终妥协：“要买房也行，给我时间。但是，你也不要想的太美好，买了房子你可能过不上你想要的生活，不能随意买东西，不能每年去旅游，不能经常去餐厅吃饭，我们有可能经不起一点风险。”

叶薇说：“只要在一起，再辛苦我也愿意。”

方书哲懂了，吃苦的前提是得先有一套房。他苦笑，却也愿意为了叶薇一再退让。

过了几天。

叶薇打电话给方书哲，吞吞吐吐说：“我爸妈觉得你的承诺是未知数，不如…不如结了婚住我家，只要你能跟他们保证，将来...将来....”

“将来什么？”

“将来...我们...我们...生的孩子姓...叶。”叶薇说到后面声若蚊蝇。

“你的意思是让我上门？”

“阿哲，不是的。我们可以生两个孩子，我爸妈只要一个姓叶。”

方书哲强压下烦躁问：“你是成年人了，什么都是你爸妈说你爸妈说，你自己没有想法吗？”

叶薇顿感委屈，“怎么没有？我爸妈不同意以后再买房，你赚不到怎么办？这是最好的办法，是我好不容易争取到的。”

“你回榕宁市，房子马上买。”

“我爸妈就我一个女儿，为什么非要我回去？那有什么好？你又不是本地人，在哪里工作不是工作？为什么不肯过来？这里的医疗、教育、工作机会哪个不比榕宁市好？”

方书哲深吸一口气，问道：“房子呢？叶薇，你有什么想说的直说。”

叶薇支吾着没说话。

他怎么会不了解叶薇的心思，“你知道我不可能入赘你家，所以你想让我去找我爸妈要钱对吗？”

叶薇紧接着说：“阿哲，你爸妈不是拿不出钱，就当是我们借的好不好？等以后有钱了再还给他们。”

方书哲闻言心里是失望的，“我做不到让我爸妈掏空积蓄就为了替我买一套刚需房，你毕业回榕宁市，立即买房。我也可以去南浦市，但不住你家，也不能承诺一定买房，我没办法保证自己一定能赚很多钱，我只能向你保证我会为了我们的未来拼尽全力。”

叶薇哭着说：“我爸妈只有我一个女儿，我不想他们伤心。”

“你有没有想过我爸妈也只有我一个儿子？”方书哲烦躁地挂了电话。

谁也没有让步，争吵了两三个月，精疲力尽。

叶薇提了分手。

方书哲买机票连夜飞到南浦市。

叶薇坚持要留在父母身边，方书哲也无法说服自己住进她家。

叶薇哭了整夜，方书哲抽了一晚上的烟，两人相顾无言，和平分手。

只是，五年多的感情岂是说断就断。

两人都在拉扯这段难以割舍的感情，方书哲试图找出一个的方案。

大学关系最好的舍友在这时邀请他加入一个投资项目。他出于信任，以及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辞掉工作，退掉房子，离开了榕宁市。

温楠得知他不在榕宁市是一个星期后。

方书哲简单说了下原委。

温楠上网搜索，轻而易举地检索出几百万条相关信息。她明白，他被骗了。

温楠和苏宇晨轮着每天给方书哲打电话。

频繁的电话联系，温楠实在劝不动，最后说了一句：“老方，你扪心自问，你是真的相信吗？还是想靠邪门歪道赚一笔钱在南浦市买房？我很感谢你在我困难时伸手相助，我也希望自己能在你有难处时帮助你。如果你需要朋友的帮忙，我还有余钱买票接你回来，支持你到找回正常生活的那天。”

过了两周，温楠接到方书哲的电话，问她愿不愿意去接他？

温楠和苏宇晨出了站就看到方书哲等在出站口，手上没有行李。

在车站旁边的小吃店吃了点东西，踏上回榕宁市的动车。

三个人精神不振挤在一排。

苏宇晨累了一天，睡着了。

方书哲垂头耷脑低声问：“你不怕吗？”

“当然会怕，所以才拉上苏宇晨啊。你是不是一开始没有准备跟我回去？”温楠抬起困倦的眼皮，她也累，将近七个小时的动车，吃了一顿饭，又踏上回程。

方书哲看起来很颓废，想了半晌才开口：“五年多的感情抵不过一套房。为了房子，辞掉工作，损失了一笔钱，还是借的，以前的一些同学朋友也知道了，我妈整天在电话里哭哭啼啼，我爸骂我没出息，我总觉得不证明点什么没面子。”

温楠说：“一时犯下的错误不可怕，明知道错了还一条路走到底才可怕。”

“没多久我就明白被骗了。人财两空，朋友、女朋友、钱都没有了，一步错，步步错，心里不甘。”方书哲顺着温楠的视线看向玻璃窗户，看到自己眼里的迷茫和她的倦容。

“一切都不算晚，女朋友没了再找，钱没了就赚回来，朋友不是还有我们呀。”

车厢里苍白的灯照映下，丧气的脸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谢了。”

她也跟着笑了下：“下次天上再掉馅饼的时候躲远一点，指不定里面包着什么陷阱‘哐’地一声把人吞了。”

温楠讲起了和李谦扬刚分手的生活，失去了最爱的人，过上了最苦的生活，省吃俭用，四处奔波面试，找到工作那天剩下的钱不到五百块，早餐在学校食堂买一个馒头，晚餐吃最便宜的泡面，熬到领工资的那天。

两个月瘦了十几斤。

方书哲诧异，“怎么不找你爸妈要钱？这时候生活开销肯定更高啊。”

“我爸妈用生活费要挟我，要求我去嘉禾市工作，我不想去，就算去了也不可能给我生活费，他们会要求我和他们一起吃住，会说吃住解决了还需要什么生活费？等我开始领工资，他们会说替我保管，以免我乱花。我姐就是这样过来的。”

“我爸妈不给，我也不会乞求。我那时整晚失眠，好像是一夜间，很突然的，头发白了一撮。”她笑了笑说：“别人问我我都说是挑染的。比起我，你很幸运啦，至少你爸妈愿意无条件支持你。所有的困苦最后都会过去的。”

方书哲凝视片刻，眼前的温楠渐渐模糊成两个影子。

动车穿过山洞，不急不躁驶出黑暗，在明暗中切换，朝着唯一的目标前行。

方书哲离开时还穿着短袖，回来已是厚外套的季节。

再有一个星期就元旦新年了。

其实不到两个月，恍若一场梦，梦醒了，生活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而他呢？

梦醒了，也看淡了心间的执念。

温楠借了一笔钱给他，他借住在苏宇晨家里，找到工作才搬走。

方书哲的生活走上正轨后给父母打了通电话，告知他们自己目前的状况。方母从研城飞过来确认儿子是否安好，帮他还清借来但损失的那笔钱，顺便把房子买了。

他无声地接受了父母的安排，忽略了叶薇的电话和消息，全身心扑在工作上，很快崭露头角，两年时间就已经有能力完成当年对叶薇许的承诺。

某个夏天的深夜，他在睡梦中听到电话声响。

电话那端沉默不语，他正想骂哪个神经病大半夜扰人睡觉，睁开眼看到屏幕上的号码。

方书哲久久没说话，握着发烫的手机，睡意渐散。

过了一会儿，听到对面传来熟悉的声音：“阿哲......”

他躺着不动，想起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拥着彼此，隔着跨不过的距离。

“有事吗？”

这是断联后他说的第一句话，语气很淡，叶薇心中颤了下。

“下周六的校庆，我约了舍友回学校参观。”

“嗯。”

母校百年校庆，他知道，和苏宇晨约好回学校，也约了温楠，说要带她参加大型活动。

当时温楠笑他说：“老方，你的腿才好，万一被踩一脚再折一次，你妈妈会揍死你的。”

“没那么脆弱，到底去不去？”

“不去，又不是我母校，我去凑什么热闹。”

“去吧去吧，专车接送，请你吃饭。”

她略微沉思，勉为其难同意：“我要吃烤肉。”

“想吃什么随便你。啊，对了，既然去了，不如顺便给我当模特。那天记得化妆哈。”

他嘴角噙着笑意想起温楠当时气急败坏骂他小人。

叶薇没等到他再说什么，继续说：“我们能不能见一面？”

方书哲回过神，淡声说：“我可能没有时间。”

他用委婉的方式拒绝叶薇的约见。

校庆当天，他们四个人在学校里到处凑热闹，一路逛到学校礼堂前的广场，巨大的百年宣传牌成为打卡点。广场对面是学校里最有名的一条路，无数的情侣手牵手来回散步的地方，被学生戏称情人路。

方书哲举着相机，指挥温楠拍照。

十五分钟后，温楠嚷道：“把我骗来还敢提这么多要求。”

方书哲笑了笑，回应：“工作态度不端正啊。”

“请问这位摄影师，你付钱了吗？”

“没有。”

“那你是怎么做到如此理直气壮？”

“因为晚上请你吃全城第一好吃的烤肉啊。”

“阿哲...”一道迟疑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

方书哲的笑容僵在脸上，回过身看到两年未见之人，他扭头对温楠说：“你先去找苏宇晨。”

苏宇晨在两米外对着璐璐介绍忽然出现的叶薇，见温楠走近，问：“叶薇找他干嘛？”

“等会就知道了。”

苏宇晨回过头看了眼，没好气地说：“不会是看老方现在收入高，生活好，想回头了吧？老方可别变成老糊涂，日子好过了就忘记受过的罪。”

“老方自己会做出判断。”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底线可能一降再降，旁人又有什么办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