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伽蓝血 第六章蛇蜕香
伽蓝寺的暮鼓震落檐角残雪,白星拨弄香炉的手突然顿住。炉中青灰间半埋着片黑金蛇蜕,正是三日前玄墨疗伤时褪下的逆鳞残片。
"这香...不对。"
他舀起灰烬轻嗅,腐坏的旃檀味里混着腥甜。昨夜誊抄的《华严经》上,竟凭空多出数行朱砂小楷,笔迹蜿蜒如蛇行:"观身不净,观受是苦..."最后收尾处画着尾蜷缩的幼蛇。
"小菩萨在找这个?"
玄墨的尾尖自梁上垂下,卷着鎏金香囊晃了晃。白星颈后妖纹突然灼烧,那是昨日替玄墨拔除梵天钉时沾染的妖毒。此刻香囊流苏扫过腕间疤痕,竟牵出缕缕银丝。
"还我。"他起身去夺,袈裟下摆却缠上蛇尾鳞片,"此物是住持遗..."
尾尖突然挑开香囊束口,暗红粉末倾洒经案。白星瞳孔骤缩——那些粉末分明是干涸的血昙花,混着蛇蜕碎末正泛起诡异磷光。
"用我的鳞与你的血制香..."玄墨的本体自阴影浮现,尾鳞刮过香灰堆出优昙图案,"老秃驴倒是风雅。"
炉中突然爆出青焰,白星在烟雾中看见走马灯般的幻影:住持深夜潜入禅房,偷取他枕下褪鳞;青铜鼎前以血浇灌昙花,将蛇蜕混入香灰;圆寂前夜抱着香囊喃喃"佛妖同棺"...
"屏息!"
玄墨的厉喝穿透幻象。白星惊觉僧袍已爬满暗金纹路,那些纹路正顺着香雾蔓延,在皮肉下勾勒出锁链形状。案上《华严经》的"诸佛妙理"四字被香灰覆盖,显出底下血书的"非关文字"。
"噬忆蛊的变种。"玄墨捏碎香囊,指尖金血滴入炉中,"专食被篡改的记忆。"
青焰化作毒蛇扑来,白星挥袖击散的瞬间,腕间佛珠突然爆裂。飞溅的鸡翅木碎屑中,他看见更多真相——自己每夜燃香诵经时,烟气都在屋顶凝成蛇形,而玄墨盘踞梁上吞食那些记忆光点。
"你早知此香有异..."白星踉跄着扶住经柜,"为何不说?"
玄墨的蛇尾缠住他腰肢拉近,尖齿刺入后颈妖纹:"我要你亲自尝够被蒙蔽的滋味。"妖力灌入的刹那,香雾中浮现住持扭曲的面容:"佛子莫怪...历代皆是如此饲妖..."
白星在眩晕中呕出血昙花瓣,那些沾着香灰的残瓣落地生根,顷刻爬满整间禅房。玄墨的尾尖绞碎花藤,将他按在翻倒的香案上:"现在闻到了?你血里的昙香..."
惊雷劈开夜幕,暴雨裹着青铜傩面人破窗而入。那人手中梵天钉泛着血光,直刺白星心口优昙。玄墨的妖纹骤然暴起,尾鳞卷住暗器反掷,却在触及傩面时被香雾凝滞。
"小心幻象!"白星咬破舌尖,混着血的咒言震碎虚影。
真正的杀机来自地底。七根青铜锁链破土而出,链头拴着的正是历代住持尸骸。他们心口盛开的优昙花喷出毒雾,与残香混合成粉色瘴气。
玄墨的竖瞳缩成细线:"闭眼!"
白星眼前却浮现更多香雾幻境:自己主动褪下袈裟走入蛇窟,玄墨的尾尖蘸着香灰在他后背写经;住持将蛇蜕塞入他口中,笑着说"这才是真正的受戒"...
"星尘!"
玄墨的暴喝混着鳞片剐蹭声。白星在剧痛中回神,发现自己的手掌正按在玄墨心口,妖纹顺着指尖疯狂汲取对方妖力。那些青铜锁链已缠住玄墨尾骨,梵文正沿着鳞片缝隙蔓延。
"用香..."白星扯断颈间佛珠,沾血掷向尸骸,"反制!"
舍利子炸开的金光里,他看见香雾运行的轨迹。住持们豢养的噬忆蛊母虫,正通过优昙花根系操控瘴气。白星突然夺过燃烧的香炉,将滚烫炉灰按在自己心口。
"你疯了?!"玄墨的尾鳞倒竖,妖力形成屏障。
剧痛让幻象消散,白星在血光中看清蛊母藏身之处。他扯开僧袍露出妖纹密布的身躯,任由香雾侵入经脉:"玄墨!七寸逆鳞!"
蛇尾破空声与骨裂声同时响起。玄墨的尾尖贯穿最后那具住持尸骸时,白星正徒手捏碎从自己心口钻出的蛊母。粘稠金血喷溅在《华严经》上,将"非关文字"染成"情关生死"。
暴雨渐歇时,禅房已成废墟。白星躺在经卷残骸间喘息,玄墨的蛇尾卷着香囊残片轻扫他脸颊:"现在知道为何你的被褥总有我的气息了?"
白星耳尖发烫。那些被他深夜紧攥的衲衣下,总是藏着片冰凉蛇蜕。原来每当他被香雾魇住,玄墨便褪下逆鳞置于枕边镇压。
"七十二代住持..."他摩挲着香囊残存的绣纹,"皆因沉溺此香而亡?"
玄墨的尾尖探入他松散衣襟,勾起昨夜藏起的蛇蜕:"他们贪求与妖共感的极乐..."冰凉的鳞片刮过胸前茱萸,"却不知要付出何等代价。"
更漏声里,白星忽然嗅到熟悉的腥甜。玄墨正将新褪的蛇蜕压在他颈窝,暗金纹路与妖纹完美契合:"今日教你个乖..."蛇妖舔去他锁骨处的香灰,"对付幻香最好的解药..."
尾尖突然挑开他僧裤系带,鳞片擦过大腿内侧:"是更真实的欢愉。"
晨光穿透残窗时,白星在满地香灰间惊醒。枕边整齐叠放着七片蛇蜕,每片都浸着他的血与玄墨的妖气。玄墨的虚影正在梁上小憩,尾尖卷着住持遗留的青铜钥匙。
当白星翻开《楞伽经》准备早课时,发现书页间夹着片带血的蛇蜕。朱砂在其上写着偈语:"本来无垢,何惧染尘"。
檐角铜铃无风自动,昨夜焚香的余韵仍在鼻尖萦绕。白星忽然按住心口——那里新生的妖纹,正与玄墨褪鳞的频率共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