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墨红尘录 第5章 戒疤经

第一卷·伽蓝血 第五章戒疤经

青灯将白星的影子钉在《金刚经》"应无所住"四字上。他蘸墨的指尖顿了顿，腕间蛇鳞纹正随着更漏声响泛起金芒——昨夜玄墨疗伤时注入的妖力，此刻正在经脉里灼烧。

"小菩萨的定力，可比三百年前差远了。"

玄墨的尾尖扫过经卷边角，在"而生其心"处洇开墨渍。白星按住乱颤的纸页，后颈残留的齿痕被垂落的发丝扫得发痒。那夜寒潭边的青铜傩面人，此刻正化作他腕间新增的妖纹。

"施主若再乱动..."他笔锋陡转，朱砂写就的"卍"字印突然浮空，"这镇魂咒可不止落在纸上。"

蛇尾忽然卷住他执笔的手腕，玄墨的虚影自经幡后浮现："我倒想看看，你是先镇了我的魂..."尾尖撩开他后领，露出未愈的梵天钉伤，"还是先乱了自个儿的心。"

墨汁滴落"云何应住"的疑问句，白星嗅到朱砂里混着的蛇涎香。昨夜玄墨替他逼出梵天钉毒时，也是这般气息萦绕枕席。那些随妖力渡来的记忆残片里，总有个红衣身影在经卷批注处写"痴儿"。

"专心。"玄墨忽然握住他执笔的手，带着在"凡所有相"旁落下朱批。笔锋游走如蛇行，竟将经文改作"菩提非树，明镜非台"，最后在留白处画了尾盘踞的玄蛇。

白星头顶戒疤突然刺痛，那是十二岁受比丘戒时烙下的佛印。此刻九点疤痕竟如活物般蠕动，在颅骨上拼出优昙婆罗的轮廓。他猛地起身，带倒的青玉笔架被蛇尾凌空卷住。

"反应这么大..."玄墨的本体自梁柱游下，尾鳞刮过经案上的《坛经》，"可是想起当年你为我受戒的模样？"

禅房突然阴风大作，未干的朱批渗出暗金血珠。白星按着剧痛的戒疤后退，撞翻了供奉在佛龛前的青铜碎片——那夜傩面人遗留的梵天钉残片，此刻正与朱批产生共鸣。

"别看！"

玄墨的警告迟了半息。白星已看清朱批血珠映出的画面：红衣僧侣跪在佛前，九支燃香烙成戒疤的瞬间，袈裟下竟缠着条黑金蛇尾。而执香之人，分明长着与玄墨相同的面容。

"你为我...受戒？"白星踉跄着扶住经案，腕间佛珠颗颗爆裂。

玄墨的蛇尾突然缠住他腰肢拉近，尖齿刺入戒疤最中央的烙印："是你求我赐你佛印。"妖力顺着齿痕注入，疼痛化为酥麻席卷全身，"说要与我共担业障..."

经卷无风自动，朱批文字浮空重组。白星在眩晕中看见前世自己在《楞严经》旁批注"爱别离"，而玄墨的朱砂小楷在下写道"求不得"。那些纠缠的笔迹最终化作锁链，将两人手稿捆成婚书。

"现在明白为何你的血能破镇魔咒了？"玄墨舔去他额间渗出的血珠，"这身佛骨..."尾尖挑开僧袍系带，露出心口绽放的优昙，"本就是用我的逆鳞重塑的。"

窗外惊雷劈中古槐，树身裂口处淌出琥珀色汁液。白星突然夺过朱笔，在掌心画出往生咒按向玄墨心口。金光炸裂的瞬间，他看见更多真相——三百年前，是玄墨将妖丹剖作两半，另一半化作他此刻跳动的佛心。

"你总爱用这招。"玄墨抹去唇边金血，蛇尾卷着他撞向经柜，"当年在藏经阁，你也是这般..."散落的经卷间，《法华经》正摊在"情不重不生娑婆"处，而玄墨的尾鳞已探入他松垮的僧袍。

白星咬破舌尖，混着血的咒言却唤醒了经卷中的批注。无数朱砂小楷化作锁链缠住玄墨，那些"痴""妄""贪"字样的经文锁扣，正与他腕间妖纹完美契合。

"你以为这些..."玄墨笑着震碎锁链，碎屑却刺入白星周身要穴，"困得住亲手写下它们的人？"

剧痛让戒疤再度蠕动，白星在血光中看清前世场景：自己握着玄墨的手批注佛经，蛇妖的尾尖正卷着朱笔在他后背写经。那些渗入皮肉的经文，最终化作封印玄墨的梵天锁。

"星尘，你渡众生..."玄墨的声音突然浸满悲怆，"为何独独不肯渡我？"

禅房门扉轰然洞开，暴雨裹着青铜傩面人闯入。那人手中的梵天钉泛着血光，直刺白星心口优昙。玄墨的蛇尾骤然绷紧，卷住暗器反掷回去的刹那，白星看见傩面下闪过住持圆寂时的面容。

"小心！"

白星推开玄墨的瞬间，梵天钉穿透他左肩。戒疤突然爆出金光，将钉身震成齑粉。玄墨的妖纹瞬间爬满全身，尾鳞逆竖着绞碎傩面人的臂骨："你也配用梵天钉？"

青铜面具坠地裂开，露出底下千疮百孔的面容——正是前日送来噬忆蛊香炉的贵妇人。她喉间发出虫群嗡鸣："佛子可知...历代住持圆寂前...都会变成这副模样..."

白星腕间妖纹突然灼烧，那些暗金纹路正与妇人脸上的窟窿共鸣。玄墨捏碎她天灵盖的瞬间，无数噬忆蛊涌出，却在触及朱批经卷时自燃成灰。

"他们用噬忆蛊蚕食情魄..."玄墨将白星困在经案与蛇尾之间，"再用梵天钉把妖性注入继任者体内。"指尖抚过他心口优昙，"唯有你不同..."

惊雷劈中佛龛，伽蓝初代主持的塑像轰然倒塌。白星在烟尘中捡起雕像手中的玉简，上面朱批赫然是玄墨的笔迹："情魄不灭，佛妖同源"。

暴雨渐歇时，白星在散落的经卷间入定。玄墨的蛇尾盘成蒲团托着他，尾尖蘸着两人混合的血，在《维摩诘经》旁写下新注："欲作佛者，先破佛相。"

子夜更漏响起时，白星忽觉头顶一凉。玄墨正握着青铜傩面人的残指，在他戒疤上勾画新纹。冰凉的触感激得他轻颤，却听蛇妖附耳低语：

"当年你求的九道戒疤..."妖力渗入颅骨，勾勒出优昙轮廓，"实为锁住情魄的封印。"

晨光初现时，案上《金刚经》的朱批已干。白星摩挲着"菩提非树"四字，发现每个笔画都由微小的蛇鳞拼成。玄墨的虚影正在梁上小憩，尾尖还缠着那支染血的朱笔。

当他在《心经》旁写下"照见五蕴皆空"时，朱笔突然自行飞起，在旁补了句"方知情劫不空"。笔锋起落间，蛇尾纹路悄然爬上他后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