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间。
夜昙利用傀儡符顺利解决了青葵的劫数,但是并不急于返回天界。
有琴现在是凡人之身,她正好趁此机会和姐姐,还有夫君一起过过这和煦的小日子,忘记天界那堆破事,岂不美哉。
然而,任凭她千算万算,千防万防,青葵还是和嘲风一起了。
号称算无遗策的离光夜昙傻眼了。就在她忙着帮姐姐渡劫的时候,嘲风和谷海潮被捆在当初夜昙从帝岚绝那薅来的法器球里。然后,夜昙和少典有琴就准备出发去解决青葵的情劫和欲劫。
期间,青葵虽然不明所以,但出于仁心,她自告奋勇地提议由她来给关在球里的谷海潮还有嘲风送饭,这不一来二去送出感情来了。
夜昙很不开心。
其实这事儿吧,玄商神君也出了点力。比如,其实是他瞒着夜昙,建议青葵公主去给自己那便宜连襟送饭的。
这也算是玄商神君的私心。若是他不帮嘲风,娘子就会天天粘着青葵公主,自己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现在,他的目的达到了。
山高巍峨,水行壮阔,终究还是他们两个人的旅途。
“求娘子保护。”变成凡人的玄商神君朝夜昙作揖,表示自己现在只能赖上娘子了。
夜昙拍拍胸脯表示这件事就包在她身上了。
他们一边云游四海,一边惩恶扬善,替天行道。
惩治恶人之时,往往是少典有琴先出面,对这些人好言相劝。
要是不起作用,就让夜昙出马威胁。
若还是不从,再由他用武力解决。
毕竟,他们这些日子都在人族的地界上,碰到的这些恶人也都是人族。少典有琴对付他们,那是绰绰有余的。
若是夜昙出手,他们就等着被人界的官府当成穷凶极恶的犯人四海通缉吧。
变成凡人的玄商神君每天也都要修炼法术,毕竟他这修炼都成习惯了,不练感觉总少了点什么。
他也会顺便再教点法阵呀,术法常识什么的给夜昙,让她可以更好地防身。他是再受不了惊吓了。
不过真的有这个必要吗?夜昙虽然也乐得学,但表示她不理解。
其实少典有琴所谓的修炼里面还包括了双修,只是夜昙没有体会到他的这层意思。
光天化日的,总要找些名目,他才能光明正大地吃自家娘子的豆腐。
当然他主要还是为了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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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昙嫌走着替天行道太累,他俩就雇了马车和车夫,以车代步,反正她现在有的是钱。
“夫君,鲜花饼,全素的,你吃”,夜昙正献宝似的打开食盒:“人家一早特地去樊楼买的。”那食盒里的糕点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哪里是鲜花饼,在神君眼里那都是自家娘子满满的爱啊。当初那望月草他都嚼得甘之若饴的,何况这精致的糕点呢。神君接过来,还不忘记拿起一块桂花糕喂回去。
这厢少典有琴正品尝娘子的爱呢,突然,马车猛地停住了,把这吃了一半的饼都撞得掉在了车厢里。
夜昙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只见车外,一个妇人被撞了,在那哀哀痛呼。
少典有琴自然也听到了: “怎么了,撞到人了吗?”
“这人……”夜昙看着地上的美貌女子,皱起了眉头。这是仙人跳吧,她警觉起来。
夜昙本来是想给点钱,打发这妇人走也就算了。
但是在自家夫君面前,还是要表现一下自己的善良比较好。想到这,夜昙这次是如春风般温暖,亲力亲为,一路把这女人扶到她的家里。
“你怎么能确定她是骗子?”神君听了夜昙的话,还是有些疑问。他没看出来这女人的异样,她因为跌倒受的伤也是真的。
神君还是习惯性把人往好处想,万一他们冤枉了人就不好了。
大概是他们这马车,一看就是富贵人家使用的,可能有些太招摇了。这女人带他们来的地方,说是她家,严格来说是个供往来客商歇脚的客店。
“公子,请喝茶。”
“姑娘,我家公子一向来挑剔得很。咱们就先不提这茶吧,光是那泡茶的水就要每日清晨时分专门接来的露水。”
“昙儿……”
那一定是位大家公子了,看来今天能索要到不少钱财,这女人想着,手上愈发得殷勤。
“就请公子的丫鬟先到偏房歇息吧,这里有我。公子好心搭救于我,奴家无以为报,就请让奴家略尽这地主之谊吧。”
这女人显然是把她当作伺候公子的小丫鬟了。夜昙朝少典有琴一番挤眉弄眼后,自觉自动地退了出去。
神君在那想的是,不应该啊,他家昙儿怎么能被认作丫鬟呢,应该给她买几身华丽点的衣服。
其实主要还是夜昙太懒了。从前她在朝露殿,闲着没事做的时候是喜欢打扮来打扮去,可惜当时她的衣服啊,头花啊总共就那么几件,再换也变不出花来。现在么,相比试衣服,对她来说,还是试菜品更有吸引力。
一旦无人碍事,那美貌女子便迅速进入正题。
夜昙趁着这段时间绕着客店溜达了一圈,然后回来解决那勾引自家夫君的女人。
她发誓,她只是轻轻地推了那女人一下,没想到,这女人就软趴趴地倒在了地上。
呃,这套路真的过于熟悉,从深宫用到民间,大概是由于过于好用,因此百试不爽。夜昙有些无语。
夜昙不仅主动出击,还反客为主。
“这种地痞无赖都是成堆儿的,我刚刚看了,这里整个就是个黑店,就该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有琴,这次换我去勾引剩下的同伙,等我成功后,你就立马踹门进来,装作是我夫君捉奸,咱们顺便也讹他们点银子,怎么样?”
也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少典有琴想到这,突然发觉有什么地方不对,“什么叫装作是你夫君?!”他本来就是好嘛。
“说错了,说错了,一般这种把戏都是假的嘛,哈哈哈。”夜昙在那尬笑。
“你不是带钱了吗?”
“这是惩恶扬善好嘛。”她难得大发善心的好嘛。
不是钱的问题,好玩嘛!
门外那些埋伏的地痞们见情势不对,纷纷提着木棍柴刀闯进来,要告他们一个□□之罪。
教训那登徒子用不着她出手,有夫君一人足矣。
只是教训的过程中,夜昙还摔了一跤。她是看那群地痞无赖被揍,太开心了得意忘形,踩着裙子边摔的。
神君正在教训那伙骗子,就接得慢了点,还是让夜昙的膝盖碰到了地砖。
夜昙躲在他身后,撩起裙子看了看,膝盖只是红了,没破皮。
神君还是很心疼,加上现在也没有什么法力,他下手时没控制好,就重了那么一点点。
最后他捆了那伙强盗,准备送他们去见官。
就在此时,那躺在地上的女人此时悠悠转醒。
其实夜昙知道她是在装睡,没揭穿她。
夜昙下车扶起那女人的时候就看到了她手上的伤。
那女人现在哭哭啼啼的,说自己是个从良的妓女,是被骗到这里来专门做这档子营生。
听着也怪惨的,夜昙表示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但她被打应该是真的。最后还是神君做主,不再追究她行骗之事,放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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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俩继续行走在惩恶扬善的路上。
因为夜昙租用那马车足够大,所以找不到合适的旅店时,他们也会将就将就,直接宿在马车里。
昨日舟车劳顿,他二人起得就有些晚了。夜昙还在那打哈欠,神君在夜昙的腰间系上一根漂亮的孔雀翎毛,又为她理好钗环衣裙。
今天的昙儿还是一样的活泼娇俏。
今日,他们的马车刚好行至一处城门。
马车坐得久了些,到底会有些累。夜昙想着她有琴现在是凡人,可不能累着了,便打算下来走几步,活动一下,便让那车夫先行去前面的客店歇脚。
“比丘国。”夜昙挽着有琴走近城门,眯起眼,望向那城门楼子上的牌匾。
城门处闲坐的一老军看到这俩扎眼的俊男美女,便顺口接话道:“此处地方,原唤比丘国,今日里早已改作小子城了!”
夜昙眼疾手快,一把扯住那抱怨之人便问:“老爹,一国之名,岂能轻易更改。快和我说说,缘何就会改了国名?”
有琴亦有些疑惑,“小子城”,听着就不像是一个国家的名字。
“你们是有所不知啊,咱们这比丘国的皇帝啊,他为了修道求长生是不择手段啊”,那老军无奈道,“他听了身边那妖僧的话,要用一千一百一十一个小孩的心肝煎汤做药引,以求那‘千年不老之功’。”
少典有琴听到这里,神色严肃起来。
夜昙看着他的脸色,知道他们又要在这停下来,管一管这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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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离光夜昙号称有经天纬地之才,拔山超海之能,却也很擅长美□□惑。
既然这回他们要去改变君主的决策,那这美人计便是首选了。
神君一开始还不怎么愿意,为什么她老是要用美人计啊。
夜昙表示计不在新,够用就行。
神君无奈,最终还是为正跃跃欲试着准备进宫当妲己的夜昙亲自编了一套说辞,说她的母亲在怀她之时,梦见月亮掉入怀中,随后太阳再次上升,光辉照得不能抬头看,于是她出生之后,家里人就请相师给她批命。相师有言, “此女必大贵”。
顺便给她也立了个才女人设。
说她自幼能诵诗及经史子集,姿容端丽,长得像观音菩萨,所以小字“观音”。
现在是家道中落,所以不得不靠卖艺为生。这样的话,经过教坊司进宫也顺理成章了。
哟,这夸人的话,真是张嘴就来。还“此女必大贵”,自己到当起相师来了。夜昙对比了下她出生时候,国师给的那套灾星说辞,有点脸红,朝着神君撒娇,“有琴,你这会不会编得太过了啊?”
神君表示,一点都不过份,倒不如说是恰如其分才是。
他的昙儿现在本来就是天妃嘛。
最近夜昙比较懒,就没怎么注意保养。现在要用美人计了,自然得花上些功夫。
夜昙从乾坤袋里摸出盒冰肌玉颜膏,先敷了一个时辰的脸。
她边往脸上抹边奇道:“怎么就剩半盒了,我之前明明没用过啊。”
神君在她身后看着她敷脸,默不作声。
夜昙照了照镜子,转过身来,朝着有琴转了几圈,裙边旋起一朵花来。
神君当即表示:“好看!”他娘子就是四界最好看的!
夜昙开心了,刚前行几步想来个抱抱,突又站住。
她又从怀里掏出一盒脂粉,用尾指勾了一点,在额头画了个红色的印记。
这样比较符合她有琴特地给编的“观音”人设嘛。
夜昙对着铜镜满意地点点头。
神君看着她的装扮,从袖里拿出一个泛着七色的琉璃珠子,递给夜昙。
这珠子是他们之前逛街的时候,他偷偷买的。这材质是琉璃的,在这一带也算是值那么一点钱。当然,少典有琴买它,主要是这珠子的反光看着和虹光宝睛的虹色有些相像。
夜昙脑后还缀着块当地人用来防止风沙用的白色纱巾。
貌若观音。
想到此处,少典有琴佯咳了一声,试图掩饰自己脸上的泛起的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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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昙的计划是,自己去教坊司,毛遂自荐,然后通过歌舞吸引皇帝的注意,这样后面的事情么,自然也水到渠成了。
既然要做教坊司的舞姬,那她的舞蹈水平必须要高于常人,不然他们凭什么要破格录用她啊。
但跳舞方面,夜昙确实没什么天赋。
什么都会的玄商神君最后决定亲自教她跳舞。
“你为什么连这个都会啊!”夜昙表示震惊。她虽然说过,一样东西,一个家里只要有一个人会就行了。但是她有琴什么都会,这样衬得她自己很无能哎。
“你这舞哪里学的?”好啊,这少典空心看起来是没少看那些小仙娥跳舞啊。
神君感受到娘子眼中的威胁之意,只好赔笑:“我小时候在宴会上看她们跳舞,那时候记忆力好。”
我看你现在记忆力也挺好的!
“少典空心,这笔帐先记着,等回去了,本公主再慢慢跟你算!”
夜昙跟着他学了一会儿,就懒得学了,她再学下去不知道又要被少典空心吃多少豆腐。于是她当即甩出一张傀儡符,“既然如此,不如你到时候直接操控我跳吧。”
“……”
哼!让你看小仙娥跳舞,让你教我的时候动手动脚。
教坊司。
夜昙换上了套镶翠缀珠的舞衣。舞衣是西域风格的,于中原女子而言,就显得过分清凉了些。
她双肩如玉,肤若凝脂。那衣服的腰身处用几根银丝雕镂出一只蝴蝶。隐隐约约中,冰肌玉骨清晰可见。长裙颜色雪白,后裾曳地。前裾开叉极高,珠络缀系之下,如玉的肌肤一隐一现。
还好在场观舞品评的都是舞姬,要不神君还不得喝醋喝死。
不过,神君现在也没空想,正忙着跳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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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夜昙所愿,当妲己的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
夜昙凭借惊鸿一舞,吸引到所有人的注意,包括这个国家的九五之尊。她直接就被留在大殿之上,随王伴驾。
夜昙见那皇帝言谈之中,对长生之术兴致颇高,便趁机撺掇皇帝,要把少典有琴介绍给他。
“陛下,妾的……”夜昙本来是想说她的哥哥会炼制长生不老药。
但她说到此处,转念一想,不如就改一改辈分,这样显得他已经长生不老了,自然更有说服力。
“陛下,这位便是妾的父亲。因服用仙丹,故能长生不老。”
昙儿!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上次是哥哥,现在是父亲。神君再次被惊着了。
本来夜昙说的是,他们以兄妹相称便好。由她来做那“北方佳人” 李夫人,那他就勉为其难,扮演一下李延年的角色好了。
所幸现在的少典有琴,即使情绪再激动,也不会引得天象异动。
夜昙还在那对他挤眉弄眼的,他只好硬着头皮按之前的剧本演下去。
“陛下,老朽这有些仙丹的方子,亦可帮助陛下延年益寿。”
有了仙方,他自然就可以放过那些小孩了吧。
皇帝一听就来了兴致,询问起都有哪些可得长生的方法。
“陛下,凡人想要长生,一般会选择修仙。凡人修仙需历三灾。‘风灾’过丹田,穿三魂六窍,稳固精气神。阴火贯穿四肢,炼化魂魄,使之五脏六腑不受病害的折磨而虚弱。天雷则锤炼根骨。”少典有琴向那皇帝一一解释:“之后还有‘九难’,磨炼性情与品质。渡过‘九难’,才能达到与天长寿,与地共存的境界。”这意思就是告诉他,服用自己的丹药是最简单的。
“倘若天地有寿尽时,如何才能不死不灭?”夜昙听到座上那皇帝有此问,不由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皇帝老儿着实贪心,与天地同寿你还不满足啊!
“便要再渡过‘十劫’,达到真正无我的境界。道便是你,你便是道,方能不生不灭,不老不死,永生永存。”
那有琴当时所说的那不死不灭,就是要渡过“十劫”?!夜昙在一旁听着,不禁打了个寒颤,听起来就觉得很难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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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新封了贵妃,又有国丈向皇帝进献仙方,说此方可以延年益寿,稍加改易,可得长生。
晚上,皇帝就为贵妃与国丈举办了接风宴。
“这碗……”夜昙看着皇帝面前这碗,有些震惊。眼前这碗,饶是她见多识广,也觉得过分诡异了些。
这是一个骷髅碗,主体是人的头盖骨,又嵌着水晶和黄金。水晶和黄金,均是西域诸国特有的手艺,镶上去做饰物自然也不足为奇。
“贵妃有所不知”,接风宴上,那常伴国王的僧人自然也在,便开口解释起来,此乃嘎巴拉碗,又称内供颅器,人头器,是我教修‘无上瑜伽密部’举行灌顶仪式的法器。”
空爱长生术。
不是长生人。
夜昙一边给皇帝劝酒,一边和座下的少典有琴对视一眼。
座上的皇帝开口问道:“今日国丈为朕进献了长生不老的丹方”,他转向座下僧人:“朕闻上古有云,僧是佛家弟子,端的不知为僧可能不死。高僧,你来我国也几年有余。朕问你,向佛真能长生吗?”
那僧人双手合十应道:“自古西方乃极乐之胜境。为僧者,万缘都罢;了性者,诸法皆空。坚诚知觉,须当识心。心净则孤明独照,心存则万境皆清。幻相有形终有坏,分外何求?若云采阴补阳,诚为谬语;服饵长寿,实乃虚词。尘尘缘总弃,物物色皆空。素素纯纯寡爱欲,自然享寿永无穷。”
少典有琴听罢此言,笑了笑。他本无意争胜,但话说到这里,那僧人字字句句都针对修仙炼丹之术。他不能让这僧人破坏了他们的计划,那也不妨与之辩上一辩。
“陛下,静禅释教,寂灭阴神,固为修行之道。然修仙者,骨之坚秀;达道者,神之最灵。阐道法,扬太上之正教;施符水,除人世之妖氛。夺天地之秀气,采日月之华精。运阴阳而丹结,按水火而胎凝。应四时而采取药物,采百药而临世济人,养九转而修炼丹成。故可跨青鸾,升紫府;骑白鹤,上瑶京。”
他说的都是事实。
释教讲究涅槃。然道门中,道法实际五花八门,有阐截二分。截教不分披毛带角之人,湿生卵化之辈,皆可同群共处,其门人弟子多为兽禽异物修炼得道而化形,故此常被阐教批评不是正宗。
是是非非,实无高下。
思及此,夜昙突然想起他二人于魍魉城初遇之时,她曾看不惯他那一副神族便该高高在上,受人敬畏的样子,故而出言不逊,挑衅于他。当时她觉得,哪怕不用守寡,那不知公义的神族,也配不上自己的姐姐。
有琴,道有上下之分,你心里真是这么觉得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