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晚风和沐子归在医院里呆了三天。
自从第二天开始白晚风就拒绝戴输液手板,开始边打点滴边用左手写作业,一手字僵硬扭曲、稀烂无比。
沐子归不仅不阻止,还很支持,每天早起第一件事,就是回学校拿昨天的作业,然后再来医院报道。
护士小姐几次拳头邦硬,问白晚风:“到底是学习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
白晚风认真道:“对于高三学子来说,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同是高三过来人的护士小姐辩论不过他,转头问沐子归:“不阻止一下他吗?”
沐子归从口袋里掏出一把为白晚风准备的酸杏干和奶酪,淡定道:“我现在很庆幸他还在医院里。”
护士小姐:“为什么?”
沐子归:“或许我应该为你讲解一下,他曾经高烧40度,吞了两把退烧药,和病毒中门对狙,第二天照常回学校上课的事迹。”
护士小姐:“……”
护士小姐:“过了这么多年,高三还是一样的可怕。”
是啊,可怕。
据说当时直挺挺僵尸躺躺在医务室行军床上的白晚风,还在问各科老师那天的作业……
终于在第四天上午,护士小姐帮白晚风把针头拔了:“命挺大,恢复不错,不过这都三天了,是该好的差不多了。”
白晚风:“谢谢。”
沐子归真诚地看着护士小姐。
护士小姐冷着脸说:“之前不挺能耐吗?自己拔呀。”
“那好吧。”沐子归真诚地伸出手。
“损噻。”护士小姐没好气地帮他拔针头。
“谢谢。”沐子归这个腹黑怪人言笑晏晏,站起来对她说:“再见。”
白晚风肩膀撞了一下沐子归。
护士小姐横眉对他没好气的骂道:“再尼玛的见,我永远不想在我们医院看到你。”
“那也太不公平了,你难道想见到学长?”
护士小姐翻了个白眼:“当然也不想见到他,但这小帅哥看着身体不好又实诚,下次若是又生病了,信了我这话不敢来了怎么办?”
白晚风抿了抿唇:“嗯,再——”
护士小姐冷冰冰看着他。
“……再也不见?”
“滚滚滚滚滚,虽然你们长得很好看啦,但是还是不要再见的好。”
他们两个没有多做停留,跟护士小姐道了声谢就回学校了。而他们回学校的时间凑的刚刚好,刚好凑在了一件大事上——
周思蕴要去集训了。
一中包了两辆45人的大客车送音体美三个班的人去集合点,然后分三批去各自的集训点,现在三个班已经打乱排序上了两辆车。
白晚风和沐子归从林荫道进来刚好凑上了明天班的人十八相送。
“你平常喜欢喝冷水,但是最近天冷了不要总是喝冷水呀,没有人在你身边提醒,你还是要好好照顾自己呀。”付乖在大巴车下努力仰头对车上的人说。
“嗯。”周思蕴都被他们整得了两眼泪汪汪了。
“这是最近的数理化资料和笔记。”马晋递了几本笔记给她,这是他熬夜整理的,为此眼下一片青黑。
周思蕴还没来得及拿,身旁就坐了个人,那个人俯身关上了车窗:“行了,你现在是21班的了,和他们怎么亲做什么。”
说话的人正是周思蕴的现男友,宋辉。
其实在期中考试周思蕴把宋辉拉黑后,两人就进入了冷战期,周思蕴也提过分手,但是都被宋辉的PUA话术给打回去了。
周思蕴蹙起眉:“可是我和21班的人聊不来……”
宋辉说:“你只要有我就够了。”
当当——
有人在敲车窗。
马晋手上还举着资料,有些焦急。
宋辉:“啧,吵死了。”
忽然马晋旁边的一个人也上前敲窗户,看清楚是谁宋辉眉皱的更深了。
白晚风目光淡淡的,他敲了三下,见他们还没有开车窗。
“能打开吗?”他看着沐子归。
“当然。”沐子归上手扒着车窗。
嘭——
车窗锁掉了。
宋辉:“……”
他也想不到,在明天班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疯子里,竟然有一个人能徒手开窗,啊,不是,是拆窗。
明天班的书疯子很高兴:“一人五毛,出资修门。”
“明明是修窗。”
沐子归退后一步深藏功与名,温驯的站在白晚风旁边,白晚风看了一眼马晋:“还有三分钟。”
马晋把手上的笔记和资料递给周思蕴:“最近降温,记得加衣。”
周思蕴接过资料:“谢谢,我会的。”
“还有三分钟上课了,我们得走了。”马晋抿唇:“受委屈了给我们打电话,我或者其他前十名,可以光明正大带手机的。”
宋辉冷笑一声:“怎么?到我们特色班就受委屈了。”
周思蕴拍了一下他,回头对马晋说:“我知道了,谢谢你。”
“别客气。”说完这句话大巴就发车了,马晋怔怔地呆在原地看着来接特长生的大巴开走。
“马晋,赶紧回班了。”林珂在楼梯口叫他。
“来了。”
走在最前面的沐子归看着白晚风的手了:“真的不需要再休息几天?”
“快要去竞赛了,练一下手感。”白晚风抽回自己的手。
沐子归有些可惜:“本来我应该代表高二去参加竞赛的,可惜……”
“可惜什么?”白晚风还是很冷淡。
沐子归也什么没说,只是看着他右手贴着的医用胶带。
其实他在医院的时候就很想问为什么,但是最后什么也没问,因为他知道,只要白晚风不想说,旁人就算是再怎么问他也不会说的。
第一节是王老师的课。
王老师看见白晚风的手,差点没有吞下一整瓶速效救心丸。
他王建国活到这么大岁数就没有这么无语过。
“怎么办呢?这段时间的作业是不可能让你写了。”王老师沉重的思索着。
半晌,他抬起头对白晚风说:“要不然我给你找个代笔吧,你说出你的解题步骤,他负责帮你写。”
白晚风看了看自己缠着绷带的手,看着老师缓缓点头:“好的。”
王老师思来想去,白晚风只是不动笔而已,还是得动脑的,不会有多大影响,那这个代笔的人也得是影响不大的,不能光动笔不动脑。
选谁好呢……
“沐子归,这段时间的作业你和晚风一起交。”王老师转头对后桌的沐子归喊话。
沐子归微微一愣应道:“好。”
“沐子归本身成绩也不差,这段时间你也多帮他提一下进度啊,我看他还是有一些题目不太理解。”王老师语重心长。
我简直是个老机灵鬼,沐子归很多题目还不熟练,白晚风简直就是私教,而且他帮白晚风代笔相当于多学了一次,还能加深一下记忆。
白晚风:“……好。”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沐子归你也是,好好带写啊,可别是白晚风的作业没写完,那样子整个明天班都没有作业可以交上来了。”
“整个班都是抄他一个人的作业,离了他作业都不用交了。”王老师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转头又对其他学生说:“你们抄作业也得动点脑子,好好看一下解题思路。”
明天班似乎终于趋于平静,每天做竞赛题做到仰天长啸,又菜又爱玩,做题做到心理咨询室。
为了让那些要去理科综合竞赛的同学能够好好学习,所以班里至始至终都是一种安静的氛围。
马晋似乎没有遭受从第二名掉到第八名的打击,有人来打击他,他还很高兴地说:“感谢在高中时期摆脱了万年老二的外号。”
林珂原来以为他很注重成绩,觉得他可能会跟之前那个跑楼顶去蹲栏杆的傻缺一样,和好几个明天班的人轮流蹲他。
看他这么释然一下觉得他是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一下又觉得他是打击太大了精神失常,就是不觉得马晋没有遭受打击。
谢敏又开始被余潇逼着学语文,但是谢敏觉得不能只有自己一个人痛苦,于是反逼着余潇学数学。
白晚风看着自己在暗网上的击杀令上架,赌徒们以极快的速度投注形成一个近百万美金的比特币奖金池,越来越多杀手接单,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在警报响起时防御击退入侵流量,一次又一次加固防火墙。
因为手受伤了,陶老板让他先养好手,不要再去网吧了,但是他依然每天都会去,毕竟干一天的活,拿一天的钱,少干一天少一天钱,帐上就只有亏空。
沐子归依旧每天上赶着往白晚风身边凑,陪他去网吧,再陪他回家。
白晚童依旧是很晚才能回家,每次都是一回家就累得倒头就睡。
白晚秋则是在他们都到不了的地方养伤。
而白晚秋做梦也想不到第一个来看她的竟然是阮软软。
阮软软穿了一件鹅黄色的赫本风长裙,坐在白晚秋病床边削苹果。
白晚秋把高一的语文书放下,捏了捏鼻梁。
“诶,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才初三吧。”阮软软凑过来看她的语文书。
“嗯,我只是为了提前招生打算。”
“卷王啊,身上开了口子还能卷成这样。”阮软软笑着说,片刻之后又低声喃喃:“你成绩真好……”
“是啊,成绩真好,和她很像对吧?”白晚秋恹恹地把书放在床头柜上。
阮软软瞳孔颤抖,双手紧紧捏住长裙,将这件秋季新款捏出褶皱。
“什,什么……你在说什么呀……”说到后面她有些心虚的闭了嘴。
“你应该是在透过我看阮娇娇吧。”白晚秋转头看她:“阮厅为了把她的死利益最大化,总是用她卖情怀。”
阮软软隐忍地磨着后槽牙。
白晚秋却依旧保持着温柔的笑意:“长发微卷,成绩很好,喜欢小白裙,性格温婉大方。”
“可是你也知道我不是她。”白晚秋看她紧紧拽着裙子的手,笑容渐渐淡了下来:“她是真的羊羔,而我却是披着羊皮的狼。”
白晚秋冷漠地看着阮软软:“就像她喜欢史迪奇,而我不喜欢。”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她!”阮软软猛地站起尖叫:“我只是想她了,我又有什么错,你为什么要这样激发我对我爸的怨恨!”
她生气,因为她知道白晚秋只是想用这件事激化她与她父亲的矛盾,虽然白晚秋说的都是真的。
“你说着我爸把我姐的死利益最大化,但是你呢?”
“你不是一样在利用我姐的死激化我和我爸的矛盾,你和他有什么区别!”
“你又是个什么好东西?”
为什么阮娇娇已经死了,却依然要被利用。
“区别?”白晚秋嗤笑:“我和他最大的区别就是:我还是个人。”
“我不会对我的家人动手,我绝不违背道德与底线,我绝不违背祖国与法律。”白晚秋深深地看着她:“我只不过是想要活着。”
阮软软怔怔地看着白晚秋。
谁不想要活着呢?
当年的阮娇娇想要活着,当年的阮软软也想要活着。
阮娇娇死了,阮软软也怕死,于是把白晚秋拉过来替换她。
就算如此,如今她依然在艰难求生,只不过多了一个白晚秋也想要活着。
“你好好想想吧,我的目的对你无害且有利。”白晚秋又拿起床头柜上的语文书。
阮软软怔怔地站起来往门外走,手里还捏着苹果和削果刀。
她在出门前往回看了一眼,白晚秋只是躺在病床上静静地看着书,想起之前阮娇娇穿着雪白的裙子和黄色的夹克外套,在学校的升旗台下对年纪尚小的她说。
“你长大以后千万不要学父亲,有的父亲会为了给儿女树立榜样,而让自己变得更好。”
阮娇娇乌黑的眼睛有些空洞,但是脸上依然挂着笑:“而有的父亲,是不配成为父亲拥有儿女的,他们的存在也只是为了成为孩子的反面教材。”
阮软软当时说了什么呢?
她当时好像说:“我一定不会成为父亲那样的人,我会成为姐姐的。”
可是阮娇娇死了,阮软软不想死。
“你保证你以后能堂堂正正的活在阳光下。”阮软软没有在看病房里的白晚秋,只是垂眸看着地面。
“我做梦都想堂堂正正的活在阳光下。”白晚秋也没有看她:“我和我的家人都是这么想的。”
“可是阳光照不进佳人巷。”白晚秋声音并没有什么起伏:“总有一天我会把那些挡住阳光的高墙给推倒。”
“我相信你,你不会像我的姐姐一样坐以待毙。”
“祝愿你,心想事成。”
阮软软知道她没有理由说这句话,因为就是她把白晚秋拖进死亡倒计时里的。
她就是当初那个,把白晚秋拖进甘罗计划的娇小姐。
当年她根本不知道她的父亲为她准备了替考,所以她误打误撞将白晚秋拉进了这个死亡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