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黎回到家后,总算问出了他憋了一个晚上的疑问。
“你的证据怎么来的?”
严渊挑了挑眉,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回给江黎一个疑惑的眼神。
江黎将外套脱下,随手放在了沙发背上。
“我说,丹顿星球坠机案的证据,你是哪里弄来的?”
不怪江黎有此疑问,丹顿星球远在天边,而严渊虽然作为天马星的指挥官,手却不可能伸得那么长。
更何况,那份证据实在太过详细,即便是丹顿星球当地的警方,也未必能做到这般面面俱到。
江黎仔细看过资料,这其中的对案发经过的记载,详细得就好像当事人在现场目睹了整起事故一般。
严渊懒懒地靠在沙发中,高佻的身体一半悬空在靠背外,半压着刚刚江黎随手扔在沙发上的衣服。
“你压我衣服了。”
江黎一手将自己的外套努力从严渊身体下抽出,不忘回严渊一记锋利的眼刀。
“江大医师——”严渊的声音带着些鼻音,懒洋洋的,拖着语调,“这可不像是求人的态度。”
江黎被面前如此不要脸的人逗笑了,哼了一声,道:“那你想如何?”
严渊半认真半玩笑:“不如请我吃顿饭。”
江黎没说话,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
不过还没等两人一同出门共进晚餐,就又一次闪现在了医楼。
李默醒了。
之前江黎和严渊探望完李默后,负责李默的那位医生便加上了两人的联系方式。
此刻,李默苏醒,他在第一时间就联系上了这两位“亲友”。
严江二人就像两个陀螺,手头的事情刚刚结束,就被人一鞭子抽了过来,继续开始高速运转。
此刻病房内的李默经过刚刚短暂的苏醒,又一次陷入了沉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次醒来。
江黎压低声音,轻声说:“这回可不是我爽约,而是天意不给这个机会。”
说完,江黎轻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像是颇为遗憾的样子。
不过这种遗憾在严渊开口后就戛然而止了。
“欠着。”
江黎:“?”
这位先生要不在隔壁开个病床躺会?
这么明显婉拒的话难道听不懂吗?
严渊怎么看着都不像一顿饭都要和人计较的性格,今天却破天荒地记起了江黎的账。
可偏偏江黎此刻无比好奇,那份证据到底从何而来。
江黎眨了眨眼,微微歪着脑袋,从嗓子深处闷闷地应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反正过些日子这家伙就忘了,先把答案骗到手再说。
“你应该听说过我是怎么坐上指挥官的位置。”
关于严渊的身份,江黎自然清楚,毕竟此趟天马星之行,就注定会和这位性情莫测、事多脾气坏的指挥官打交道,因而早在出发之前,江黎就做足了功课。
严渊成为指挥官并不算久,但背后的争议到现在也未停止。据说这位年轻的指挥官没有任何背景,在上任之前不过是总部某分局的一个小领事。但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几年前,这位小领事就像是走了狗屎运一般,成功通过各场选举,一路走到了最顶端的位置。
有人说严渊其实是某个政界大佬的私生子,也有人说其实严渊家里实际上很有钱。甚至还有更离谱的,说严渊是某个大佬的“义子”,靠着自己那张好看的脸皮讨得那位大佬的欢心,从而换来光明前程。
不过这种传言江黎是半个字也不信的,和他相处的这些日子,虽然他对这位多事先生还是有着很大意见,也有着诸多提防,但是至少在这个方面,不知道为何,他却有着莫名的信任,笃定严渊绝对不会做出此事。
但如果说严渊仅仅是靠运气和努力当上的指挥官,而没有其他外力,江黎也决计不会相信。他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升至首位,背后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底牌。
而这张底牌,必然不简单。
似乎是顾忌着病房中的监控,严渊走到了窗边,背对着门口向内的摄像头。
江黎猜想到他接下来说的话不想被任何人知道,也便随着严渊走到了窗边,凑了半个身子过去。
只是江黎不喜欢和旁人靠得太近,习惯性地和严渊保持了半身的距离。
江黎用眼睛丈量了一下两人中间的间隔,心中评估:刚好,不远不近,安全距离。
不过严渊并不知道江黎心里的想法,闲散地朝着江黎迈近了一步,好像生怕江黎听不见他说话一样,体贴地靠近了些。
江黎对旁人突然入侵他的安全范围有些条件反射性地排斥,不转念一想,或许是刚才的距离确实不适合谈论私事,便没有再挪动位置。
严渊的嗓音低沉,略带磁性,说起话来懒洋洋的,让人觉得舒适放松。
“我大学的时候有位老师,叫克洛德教授。”
江黎有所耳闻,传闻中这位老教授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教书育人,教导过的学生数不胜数,其中直系学生都将近数百人。并且他教导过的学生,在毕业后都悉数都进入了各大星球的政治领域。
甚至有些出色的子弟,在首都星球任职。
“克罗德的半生都投入了教育行业,他将学生当成自己的孩子,尽心尽力,却也因此忽略了自己的家庭。”严渊娓娓道来,“他这辈子教过的学生数不胜数,却只有一个孩子。因为晚来得子,那孩子身体不是很好,教授费尽了心思,才勉强将他平安抚养长大。”
“那孩子长大后,渐渐对艺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克罗德教授便为他在‘艺术之都’的天马星安了家。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二十一年前天马星爆发了R类病毒,这位本就体弱的孩子毫无意外感染了病毒,不治身亡。而他的妻子,也因痛失爱子,不久之后郁郁成疾,离开人世。”
说着,严渊向江黎投来一道深邃的目光,不知道是眼前的场景,抑或是刚才说的话,让他想起了什么,他的眼神中夹杂着一丝忧郁。
“克罗德教授悲痛万分,曾一度有过轻生的念头。然而在后来的追悼会上,他曾经的学生却向他透露,他的儿子之所以死于病毒,并非天灾,而是**。”
“得知此事后的克罗德近乎崩溃,悲伤之余,他又重新振作了起来,下定决心一定要查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到底是什么导致天马星病毒的产生,又是哪些人造成了这场悲剧。”
“后来他无意之中得知我有亲人也在那场疫情中离失,便和我商量,是否愿意帮助他。”
江黎想起初次见面时,严渊就主动找上了自己,提到要寻找一个十分重要的亲人。由此看来,在克罗德提出这样的条件后,严渊必定不会拒绝。
“于是他通过自己在政界的人脉,将我推上了天马星指挥官的位置,来查清当年的真相。”
“而你看到的那份证据,就是昨日我去拜访他时,克罗德教授通过自己的学生搜寻到的。”严渊解释道。
不过他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也可能是他早就暗中派人注意着和当年病毒有关的全部事情,所以早就知晓了丹顿星球坠机案,并保留下了这份至关重要的证据。”
这样说来,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严渊转过头来,垂着眼眸,无声地看着江黎。他高佻的身躯挡住了病房窗户外的一小半亮光,在江黎的脸上投下一道阴影。
不知道为什么,江黎脑海中莫名浮现一个场景,也是在这么一间安静的房间,眼前比他高出半个头的身影,突然挡住了他投向窗外的目光。
那人似乎也是用这种淡淡的目光看着他,一言不发。
这种感觉强烈得好像他曾真正经历过。
江黎敛起眼皮,尽量不再去看严渊。这种说不出缘由的感觉让他感到非常不安,就好像一切都在他计划中的东西,突然失去了控制,驶向了一条未知的轨道。
不过更奇怪的是,他竟然没有下意识地去回避这种场景。
就好像……早已习以为常。
本来还在纠结坠机案的江黎,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我们之前见过?”
严渊眼底掠过一丝惊诧,但不出片刻就恢复了刚刚的散漫,就好像一颗小石子坠入一潭深不可测的湖水中,激起极其微小的水花后,湖面顷刻归于平静。
看到江黎眼底浮现的疑惑,严渊摇了摇头,收回了视线,转向窗外远眺。
“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了。”
哪有用敬辞形容自己的,江黎没好气地剜了严渊一眼。
身后突然传来了响动,打断了江黎渐渐飘远的思绪。
是李默发出的声音。
江黎转过身,将刚刚不经意间透露的情绪敛去,瘦削白皙的脸上却多了层冷意。
李默全身上下插满了各种管道,清俊的脸庞此刻也被呼吸罩遮住了大半,远远看着就像是一具仅靠导管维持着生命运行的躯体。他原本高挑健壮的身躯也因生病消瘦了下去,厚重被子下的轮廓格外单薄。
不过李默虽然看上去奄奄一息,但是他乌白的嘴唇依旧湿润,看得出被人精心照料过。
李默眼睫微颤,缓缓抬起了薄薄的眼皮。他嘴唇翕动,想要说些什么,半天却没有吐出一个字。
病重初醒的人总是格外虚弱些,何况经历这场惨剧后,李默的身体遭受重创状,能醒来便是奇迹了。
负责他病情的医生察觉到病人的响动,从门外进来,替他进行了一系列的检查,确认无大碍后,对江黎和严渊说:“目前看来李默的病情暂时稳定了,只是不可让他情绪剧烈波动,会影响……”
那医生话才说到一半,就听见病床上急促的呼吸声,频率快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断气了。
医生:“……”
他平生最讨厌不听话的病人。
宝宝们新年快乐!么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苏醒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