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德话音刚落,边上就站出一位身着白色长卦,戴着口罩的中年男性。
猜都不用猜,这位就是伍德临时搬来的救兵——天马星不知道哪家精神病院的哪位医生。
那人从手上腕表中打开了一份虚拟的身份证明,向眼前众人展示,用以证实自己职业身份。
江黎看了眼证书,心里大抵有了数。
接着那人又拖拉出一叠厚厚的资料,压着嗓子说:“这是诊断证明,赵先生近期精神状况异常,需要同我回去治疗。”
不过,对于江黎他们而言,如果有心想要伪造这类文书记录并不是什么难事,因为——
就在两个小时前,江黎也替赵文廷拟造那么一沓的诊断记录。
对方话音刚落,一旁的江黎从腕表掏出了自己的医学职业证书。
颇有恶趣味的江医师,特意将自己的证书放得比对面那位白大褂的证件大了一倍,“倏”得撞掉了刚才悬浮在众人面前的“B级医士”证书,留下“联盟特级授权医师”几个大字晃在众人眼前。
尤其是伍德眼前。
其实在场的人都认识江黎,他本没必要多此一举。
只是这种举动虽然没有什么实际的伤害性,但有着实实在在的侮辱性。
因为对面一帮人的脸肉眼可见得黑了一圈,在光线本就不大明亮的夜色中,阴沉得仿佛晾尸三天后发生尸变的恶鬼。
当然,江黎才不会管他们怎么想,他继续从腕表中打开了一叠文件,学着刚刚那位白色大褂的动作,故作专业地一一展现在众人眼前。
结束后,还颇为惊讶地说:“真是好巧——我这里也有赵先生的病例。”
江黎说话的时候,特意把“好巧”两个字尾音拖得极其悠长,回荡在安静的办公室内,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说完,江黎不忘向对面投去一个微笑。
尽管我们的江医师认为他此刻的笑容中充满真诚,然而落在他人眼底,却并非如此。
试问一个平时冻着张臭脸的人,突然对着他们喜笑颜开,那怎么不能算是一种无声挑衅呢。
可他们还偏偏拿这个人没办法。
“诶,”江黎的话语中充满了虚情假意的叹息,“赵先生在我这里被诊断为R类病毒感染。”
说完,他抬起眼皮,冷冷地注视着对方:“所以,赵先生究竟该和谁走呢?”
江黎的话虽然是对着白大卦说的,但是他的目光始终死死地盯着伍德,眼神充满了攻击性。
伍德深知事情的严重,但刻意装傻充愣,就好像没听到江黎在说什么,一步不让:“还请行个方便,让小赵局长快些得到医治。”
伍德也算是穷途末路,竟然学起了泼皮无赖。
不过在场诸位都是人精,他这般行径自然没人搭理。
先不说江黎和严渊带来的人本就比伍德多出一倍不止,即便不动用这种明争实抢的手段,他们也胜券在握。
严渊嘴角漾着从容的笑意,与对面伍德阴沉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过严渊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失态,慢悠悠地打开了一块电子虚拟屏,然后颇有风度的缓缓递到伍德面前。
伍德眯起他的短粗眉毛下方的两条缝,仔细看了眼屏幕中的内容:是一封授权文书。
文书中主要提到了天马星处于特殊时期,为了保障居民的人生安全,总部特地下达临时条令,指出R类病毒感染患者应当优先治疗。
这份文件的结尾是“伍德·伯恩斯”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是伍德亲自签署的文件。
只是伍德当初签署这份文书,主要是为了塑造自己勤政为民的形象,以此来博取星球居民对他的支持,却不想到竟会有那么一出,反被严渊摆了一道。
可谓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伍德此时的脸色就和染坊一样五颜六色,可谓是鲜艳好看。
严渊从容地收起文书,颇有礼貌地问:“副指挥官亲自签署的,感染病毒患者应当优先治疗,没有问题吧?”
伍德后牙槽都快咬碎了,奈何这份文件确实是他白字黑字承认的,无可抵赖。
伍德只能咽下这口恶气,一字一顿地回:“多谢指挥官提醒,确实是我签字的,没有问题。”
说完,满脸不甘愿地退到一边,让出一条小路,让严渊等人离开。
“您走。”
开玩笑,伍德敢不承认吗,如果此刻让严渊他们离开,自己还能联系上头的操作一下,勉强保住一官半职;如果不承认,那么以严渊的手段,自己出尔反尔的事情明天就能传遍整个天马星,到时候自己彻底失去民心,再无半点话语权。没有了任何利用价值的他,对别人来说不过是废子一枚,到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完蛋。
所以尽管心中充满了不情愿,伍德也只能强扮笑脸,任由严渊和江黎将两人带走。
回新医楼的路上,“被认定精神和身体都有点毛病”的赵文廷,在空乘宽敞的后座上坐立难安。
无他,前面坐着两尊释放着冷气的大佛。
其实严渊言行并不同江黎那样拒人千里之外,只是因为常年身居高位,自身所带的强大气场,压的赵文廷有些喘不过气来,只是他靠一旁冷着张脸的江黎太近,赵文廷就索性将这种窒息感统一归入“冷气制造机”。
赵文廷感觉自己此时好像不是安然坐在一辆空乘内,而是身处温度极低的停尸房。
明明是劫后重生,他却一点都没感受到放松。
犹豫了半晌,赵文廷试探着开口:“那个……请问……”
还不等他说完,前面的人好像是知道他心之所想,将一份虚拟形态的文件朝后座砸过来。
赵文廷接过文件,打开仔细看了起来,越是往后看,他的心情就越沉重。
自己的猜想都是真的。
哥哥的死不是一场意外,而是一场预谋。
就如同几日前天马星的事故,赵文轩在丹顿星球遇难前,也遭遇了那么一场前所未有的堵车,也是那么巧合,同天马星坠机案一般,上层的空乘出了事故,失控坠落,砸落了下方一众空乘。
那叠厚厚的资料中提到,该事故中,失控坠毁的空乘中发现了一枚控制芯片,芯片中被导入了自毁程序,此程序在空乘到达预设的地点时,则会自动终结空乘内的一切制动装置,使车辆向下方坠落。
更令赵文廷惊讶的是,这份资料中还详细地记载了所有涉案人员,尤其是一众主谋。
而在主谋的名单中,有一个人的名字一下子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伏浩。
赵文廷对此人略有印象,在他还没升职为警卫局局长之前,曾见过这个人。
伏浩是希弗集团以前的经理,像这类大集团难免有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就比如税收。
有一次,希弗药业因为偷税漏税的问题被涉案调查,当时负责此案的赵文廷便和这位伏浩先生打过交道。
印象中,此人油滑奸诈,颇有赵文廷后期在伍德手底下讨生活时的风范。当时伏浩代表希弗药业来与他交涉,澄清希弗集团偷税漏税的误会。
后来此案是以证据不足结案了,只是不知道为何,在此事中立下功劳的伏浩,回到希弗集团后反而被辞退了。
再之后,就是赵文廷刚刚在资料册中看到的那样,这位失去工作的伏先生,不知道何时跑去了丹顿星球,还帮忙出谋划策,制造了整场坠机事故。
至于其他的主犯,赵文廷并不认识。这些名字十分陌生,看着应当不是天马星的人。
只是他想不明白,到底是谁要他哥哥赵文轩的命。如果说是希弗集团,那么此次天马星的坠机案,应该和丹顿星球那样,用上隐秘的芯片植入程序吗,暗中操纵全局,而不是招摇地拿着写着自家集团大名的芯片与空乘。
这和脸上写着“我就是凶手”,再跑道警卫局门口晃悠有什么区别。
如果不是希弗集团所为,那为何该案的主谋中,出现了前希弗的支柱人物。
前排的江黎与严渊此刻也在思考同一个问题,只是他们认识的人比赵文廷多些,知道主谋名单以及受害者名单中的这些人分别是谁。
这些“意外”去世的人中,除赵文轩外,好多都是当年安德森团队的成员。
而主谋名单中的五人,除了前希弗员工伏浩,一人来自丹顿星球,另外三人来自首都星球。
江黎的坐在右座,前方正好是空乘自带的工作台,他熟练地打开严渊车内的工作台,仿佛在自己家一般,开始检索这份资料中提到的人。
来自丹顿星球那人,是赵文轩出事时,所要去参加的活动的组织者。
当然,那些死去的安德森团队的成员,也同赵文轩一样,前往去参加同一场活动。
所以简单来说,此人是特意组织了这场活动,将这些目标对象都邀请过来,然后在半路对他们痛下杀手。
至于首都星球那三人,全是□□的官员。
严渊与江黎把赵文廷送到了新医楼,当赵文廷回到这熟悉的地方时,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被身旁这两人诓骗了。
明明自己是被解救了,怎么又转身被当作“病患”关进了病房。
偏偏好死不死的,赵文廷还被安排到了吴毅边上的病房。
不过因为赵文廷实际上并没有感染,因此病房内只有他一人,而且刚刚送赵文廷来的时候,江黎给他解释过,病房内消毒防护工作做的非常到位,不用担心会被感染。
并且此处有着江黎坐镇,比起其他地方要安全得多。
于是我们的小赵局长,在忙碌了小半辈子后,喜提病房一间,每日吃吃喝喝,无事打打豆豆,悠闲自在,顶着“养病”的名号,提前步入退休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