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无边无际的黑,什么都看不到。也动不了,是被压住了吗?地上好湿啊。耳边好像有什么声音,听不清,是……谁在说话?原来是被人揽在怀里了啊。
你在说什么?
枕槐安想开口,却发现声音卡死在喉咙里,只能将注意全部放在耳朵上,竭尽全力地去聆听。
……么?……看……?……你……为什么……?
半猜着辨识出几个字音,是在问他?问他什么?
听不清,枕槐安便挣扎着想要翻身。
转过头去,视力和听力同时恢复。
一张满是鲜血的脸出现在眼前,正死死瞪著自己,眼里的怨恨好似化作利刃,下一秒就要将这幅身躯千刀万剐。
“为什么不看看我!”
后背被冷汗打湿,枕槐安重新睁开眼,感受着熟悉的环境,是他的卧室,是他的床,灯还关着,被子也还在自己身上,一切都符合他入睡前的样子。
原来是梦啊。
周围怎么是湿的?出了这么多汗吗?不可能吧。可确实是湿的,自己也确实从梦里醒来了。
不对,这是……血?
红色。到处都是红色。
鲜红的,暗红的,暗到发黑的。
手上,身上,地上,到处都是红色的液体。
是刚才的梦?可现在不是醒了吗?这里确实是自己的房间,触感很真实,头脑也清醒。
等等,刚才梦里的,是谁来着?
余光瞥见床边站着一个人,枕槐安感觉他正在盯着自己。
不受控制般地抬头,目光接触到他的一瞬间,枕槐安猛地睁开眼。
他愣了几秒,窜起来颤抖着手打开床头的台灯,把自己手上身上看了个遍,又立马钻回被窝裹得严严实实,侧过身蜷起来抱住自己,瞪着双眼一遍遍地做深呼吸。
这次是真的醒了吧?
外面天还黑着,一场连环的噩梦做得枕槐安睡意全无,反复地查看周遭的一切,用指甲在大腿上留下一道道抓痕,反复确认自己真的醒了。他脸色惨白地缓了好一阵才坐起来,攥着袖子擦擦额头上的冷汗,想去喝口水。
二月底的气温还凉着,暖气却不那么管用了,带着一身冷汗出被窝,还没站起来就不禁打了个寒颤。
打开卧室门,客厅两人一躺一坐,枕槐安这才真正确信,自己没在恶梦里了。
沈闻枫已经醒了,见他出来,连忙打手势,指指沈语秋,又将食指竖起放在嘴唇前,脸上带着歉意的笑。
枕槐安知道沈语秋睡觉浅,也知道睡不好觉的难受远远不只是困这一点,自然表示理解,放轻了脚步转身回去拿手机,打开和沈闻枫的聊天界面,再出来倒水。
枕槐安:你们几点上课?起这么早。
沈闻枫:七点半,小秋早上要补作业,所以都是七点顶门到。
枕槐安:那给他抄作业的岂不是也天天七点就到,谁这么勤奋?
沈闻枫:江殊彦。倒不是他勤奋,是他妈妈勤奋,天天还没到点就喊他起来,催着他去学校。
枕槐安出来的时候没开卧室灯,沈闻枫怕弄醒沈语秋,只开了厕所的灯。枕槐安正好站在厕所门对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沈闻枫感觉他脸色有些不太好。
沈闻枫:你怎么醒这么早?不舒服吗?
枕槐安:没事,起来喝口水。
他仰头喝光杯里的水,把杯子放到吧台上,回到卧室掀开被子钻进去。小灯没关,柔和的光打在眼皮上,即使闭着眼也能感觉得到。明明是橙黄色的,可就是会想到刚才的梦,想到那无尽的黑,想到那满眼的红。他干脆放弃补觉,盯着床头灯放空大脑。直到客厅传来关门声,天色渐亮,眼睛也干得发疼。
从被窝里探出一只手去拿手机,解开锁屏,还是刚才的聊天界面。
枕槐安:暑假一起去旅游吗?玩个两三天,我开车带你们去。
看一眼时间,不到七点半,还没收手机,不知道能不能看见。
不过也没人交手机吧?想想自己那时候,手机箱里从来都只有手机壳和黑板擦。
某人本来是难得老老实实交手机的,结果后来也被自己带得不交了。
这么一说他跟着自己可真没少不学好,上树下地翻墙溜冰,还有一次冰面裂了,差点掉下去……那次也是多亏了他,自己才没事。
也许对他来说远离自己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不管怎么样,现在都来不及了。
一声震动阻止枕槐安继续想下去,拿起手机,是一条很简短的回复,可能是临上课前卡着点回的。
沈闻枫:好,回头再说。
不能逃。
枕槐安对自己说。
不能再逃避了。你凭什么逃避,凭什么说着不想忘记却擅自忽略掉结局,凭什么一个人逍遥快活。
不能逃。
学校里的江殊彦在心里给自己加油鼓劲。
现在死皮赖脸地凑过去,也就是被沈语秋锤两下,最多再被枕槐安嘲讽几句。现在不过去,这仨狗就要只撇下自己一个,仨人出去玩了!
“一辆车坐仨人也是坐,坐四个人也是坐,带我一个呗?”江殊彦从墙角转出来,很有先见之明地先躲到沈闻枫身后再插话。
果然,下一秒沈语秋握紧了拳头,面上的微笑阴森森的,绕过去要揍他:“你还玩上偷听了是吧?”
“我只是碰巧听到了!相信我!真的!真的!”
两人绕着圈你追我躲,左左右右晃得沈闻枫眼晕,抬手一把薅住江殊彦衣领,等沈语秋的拳头到位了再撒开。
沈闻枫无所谓他的偷听行为,心里默默替他觉得这一下挨得属实有点浪费,开口提醒决定权在谁手上:“问开车的去。”
“是吼。”江殊彦一拍脑门,“那我放学跟你们一块去初夏,不过沈语秋你收拾东西也太快了,天天一打铃就没影,我估计我跟不上你,还是自己慢慢走吧。我跟你们说,自驾游就是要带一个我这样的,路上多说说话聊聊天才好玩。要不然坐车的全是闷葫芦,开车的直接疲劳驾驶了,一犯困出交通事故怎么办是不是?”
“闭嘴,”沈语秋熟练地打断,把他后腰处的衣物往手里一攥,扯着往教室走,“晚上跟店长说去。”
等到放学,江殊彦也没注意门上的牌子被翻到了暂停营业的一面,蹦蹦跳跳地过来推开。只见兄弟俩在忙活,枕槐安自己在旁边小桌子上戴着口罩趴着。或者说其实只有沈闻枫一个人在忙活,沈语秋也戴着个口罩,只是在旁边打下手。枕槐安等江殊彦看过来,立马把手机上的一行字举给他看。
“闭嘴,想去就一块去,我嗓子疼,不想说话。”
人不舒服的时候最容易暴躁。江殊彦深知此理,想到沈语秋下午一直捂着鼻子耷拉个脸,估计也不舒服,很有眼力见地闭嘴接过用来搅拌防止糊锅底的勺子,把人推去一边坐着。
如果是沈语秋现在是整个人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烦躁,枕槐安现在就是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死意,头发随便扎在脑后,往日恨不得挂满的小饰品也只在左耳耳垂上带了耳钉,双眼直愣愣的好像在盯着某处,凑近了才发现他估计瞳孔都没聚焦,哪也没看。就往桌上那么一趴,明显的没精神儿。
但不得不说,长得好看的人真是怎么都好看。口罩遮住大半张脸,碎发搭在脸上,有些许凌乱,半眯着眼,轻蹙着眉,安安静静,看得人心疼。惹人怜归惹人怜,越惹人怜越好看,遇到好看的东西想多看几眼想拍照留念都是正常现象,没半点心思是不可能的,这不,这么一会儿,外面路过的人里起码有不下三个明目张胆地偷拍的。
“热,晾晾再喝。”沈闻枫把煮好的梨水给枕槐安,伸出手用手背贴上他额头,再贴贴自己的,“好像有点烧,我煮了粥,一会儿喝点就回家吧,你怎么来的?我骑车带你回去?”
“滑板,”枕槐安声音听起来倒不是很哑,就是干疼,只好尽量简短的交流,“早上没事。”
“正好六日,歇两天吧。”沈闻枫看看另一边用袖子捂着鼻子的弟弟,“小秋也说鼻子不舒服。”
枕槐安点点头表示赞同,然后继续趴回桌上当尸体。
江殊彦自知留这也帮不了什么忙,只会话多吵得沈语秋更烦,早早回了家。沈闻枫跟着他俩晚饭只吃了粥,洗好厨具落了锁,到家也天黑了。
枕槐安进屋倒头就要睡,沈语秋撑着换好睡衣简单洗漱完也钻了被窝。
这俩熬夜惯犯还是头一回在同一天都比自己睡得早。
沈闻枫关了灯靠在沈语秋身旁,等他不再翻来覆去地换姿势躺,呼吸也逐渐平稳绵长,再慢慢把他捂在鼻子上的被子扯下来,然后悄悄进屋想给枕槐安盖好被子。
和生病难受比的话,还是让他俩熬夜吧。
沈语秋折腾了好久才睡着,沈闻枫本以为枕槐安应该早就睡着了,进到卧室却发现人还在床上一个劲得翻身。
摸了摸额头,不是很烫,沈闻枫给他接了杯水放上吸管,搁在床垫边的小桌上。怕他不小心打翻,还特地把上面的其他东西都挪开了,问了枕槐安没别的需要自己做的事才出去。
凌晨,沈闻枫起来想去个厕所,听到屋里好像有什么动静,轻轻敲了敲门,没得到回应,不放心,还是打算进去看一眼。
门内,枕槐安披散着头发,蜷缩在床垫边,听见门响看过去,光看表情都能知道他不舒服。
沈闻枫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烧起来了。枕槐安一直蜷着腰背,说是身上疼,尤其腰疼得厉害。嘱咐他上床躺着,沈闻枫去客厅拿昨晚回来路上买的退烧药。
“难受怎么不说话?”沈语秋还在睡着,沈闻枫给枕槐安喂了药,压着声音问他。
枕槐安的嗓子现在倒是没白天那么疼,但开始咳嗽了,还是不太愿意说话,尽量简短地回答:“凌晨烧起来的。”
现在都快五点了,也不知道他这个凌晨是说的几点。
“几点烧起来也得说话。”沈闻枫皱眉,“我要是没起来你就这么硬抗过去吗?”
枕槐安确实是打算硬抗过去的,他本来想着睡一觉醒来就好了,结果难受得睡不着,一直折腾到现在。
“下次再难受就喊人,要是真的越烧越严重还能趁着你还有力气赶紧去医院。”沈闻枫不自觉带了一点训斥的语气。
枕槐安移开视线,小声反驳:“不至于吧。”
“至于!”
不知道是不是难受得厉害,枕槐安吃了药过一阵感觉好点了,睡下也不过两三个小时就起来,说睡不着。沈语秋因为昨晚睡得早,这会儿也早就醒了。沈闻枫听他俩一个咳个不停,一个费半天劲只能出点气音儿,精神头倒是都还可以,伸手过去按上俩脑门,果然都不烧了。指着手机提醒他们可以换一种交流方式,自己下楼买止咳药去了。
枕槐安:你这诅咒怎么还带连坐的啊?
沈语秋:我怎么知道?
枕槐安:之前你说会倒霉我还不信来着,现在信了,但是为什么要带上我。
沈语秋:光咳嗽不错了,我昨天,早上补作业抄串行,平地左脚绊右脚,上课抽人背课文是我,下课喊人拿东西还是我,中午吃饭筷子碎了,放学出门别人撞一块了,乱七八糟倒霉了一天。
枕槐安:筷子为什么能碎啊?
沈语秋:一次性的那种,拆出来的时候有一根已经碎成一条一条的了。
沈闻枫回来,就看见俩人还坐在地上,一人拿着个手机,时不时抬头做个什么表情啊动作啊,屋子里除了咳嗽声就是指尖敲在屏幕上的声音。
跟哑剧似的,有点好笑。
“先别聊了,来吃点东西,一会儿把药吃了。”
一听到吃药两个字,沈语秋瞬间如临大敌,可怜巴巴地盯着沈闻枫摇头。
沈闻枫:“我说小树哥,不是让你吃。”
沈语秋松了口气,转过身,枕槐安正微微侧仰头,上半身也跟着稍向后倾,半眯着眼看他,嘴角勾起。
不用他说话,也不用他打字,沈闻枫和沈语秋都知道他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这么大了还怕吃药啊。
沈闻枫忍不住笑出了声,看着自家弟弟想说又说不出来的着急样,替他解释:“小秋之前有过几次,不吃药本来没什么事儿,一吃药直接吐了,反正感冒咳嗽放着自己也能好,所以才不愿意吃药。”
枕槐安抬头微微张嘴挑眉,随后点了两下头,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沈语秋撇撇嘴,拿过桌上的小米粥就是一大口,然后整个人都缩了起来。
不烫,疼得。
忘了现在的嗓子咽口唾沫都像吞刀片了。
那边枕槐安指着他,刚笑了没两声就开始咳嗽,一阵接一阵,咳到有点反胃,站起来拍着胸口顺气儿,缓了好一阵才停。
伤敌二百自损一千。
枕槐安咳嗽还没见好,沈语秋哑了两天也开始咳。咳嗽倒是没多难受,难受的是舌头。
俩人都快咳成交响乐了,就商量着先歇一个礼拜。放假是件快乐的事,但只能吃白粥青菜的放假是痛苦的,枕槐安甚至只能吃白粥,因为青菜豆腐萝卜银耳甚至炖雪梨他全都不吃。但其实枕槐安还好,白天沈闻枫要上学,管不住他,沈语秋可是全天二十四小时处于监控状态下,辣的凉的油的一概不让碰。不过自家店长还是很讲义气的,白天出去买来零食藏起来,等沈闻枫睡了,半夜和沈语秋一起做贼。可惜只当了一天法外狂徒,第二天晚上刚拆了包薯片就被沈闻枫发现,被收了零食,老老实实低着头跪坐在地上挨了一通训,再塞回各自被窝。
沈语秋用筷子搅着碗里的白米粥,看着桌上绿油油的菜,感觉自己人都快绿了:“哥……咳咳咳。”
人家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他这是还没出师就先死了。
沈语秋缓过来气,硬着头皮继续说:“咳嗽而已,也……咳咳咳,也不至于天天……咳,天天白粥青菜银耳雪梨吧……咳咳咳……”
沈闻枫看也没看他,仰头喝光碗里最后一口粥,拾起自己的碗筷放进水池,转身从袋子里拿出回来路上买的苹果,洗干净切块:“那让你冰可乐就辣条,再硬生生咳个俩月?”
“反正早……咳咳,早晚能好。”沈语秋不满地反驳。
沈闻枫偷偷笑着叹气:“等你能完整且顺畅地一口气说出来五十个字来,就不管你吃喝了,行不行?”
沈语秋没话可说,瘪着嘴咽下嘴里的菜叶子,拾好碗筷端过沈闻枫切好的水果,挑三拣四的:“明天换点……咳,别的呗,我不喜欢吃苹……果,咳咳咳。”
“想吃什么?”
“嗯……”沈语秋想了几秒,回答“桃子。”
“别的呢?”
“那还是……咳咳,梨吧。”
“行,桃子过两天再给你买。”
“好,要脆的。”
“嗯。”沈闻枫收拾好厨房,看向卫生间,枕槐安进去有一阵了,门也没关,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站在水池旁的小半个身子,不知道在干嘛,“小树哥?怎么了吗?”
过了一小会儿,枕槐安才举着手探出来半个身子:“我耳钉掉了,戴不进去。”
“过来我给你戴吧”沈闻枫朝他招招手,接过他手里与平时不同,小小的、十分不起眼的、上面只有一颗银白色小钻的耳钉,“我没戴过,要注意什么吗?”
枕槐安在他身前坐下,怕他看不清还拿手机开了手电筒照着:“小心别把耳钉掉了就行,不好找。慢点往里戳,疼了我喊你。”
“嗯。”顺利戴好一边,塞上耳堵,沈闻枫朝枕槐安伸手,“另一个。”
枕槐安却直接起身,去拿了块苹果吃:“没有,就打了一边。”
“嗯?”沈语秋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打都打了,怎么还光打一边的,这想买一对耳饰岂不是还要买耳钉耳夹两种各一对。
“……怂,不敢自己去打。”枕槐安嘴里含着苹果,咽下去之后又补了半句,“而且养起来太麻烦。”
“为什么不两边一起打?”沈闻枫问。
“嗯?”枕槐安微微偏头,摸着耳垂上的小小饰品,“啊,高中的时候和文……和朋友一起去打的,我怂嘛,就商量着先各打一边试试。”
“文?”沈语秋眼里装满笑意,半猜着重复他不小心漏出来那半个音,咳嗽都咳不掉写了满脸的八卦俩字。
“对对对,就是他。”枕槐安拉长了声音,敷衍地应着,说完还向那满墙的照片歪了下头。
他有意把沈语秋的注意力从名字上引开,指着刚戴上的耳钉,说:“这个也是一人一个。”
果然,沈语秋听他这么一说,开始盯着他耳垂上那一个小点看。一人一个的耳钉,这不就是定情信物?
枕槐安却没再关注他的反应,在原地低垂着眉眼,沉默了好一阵,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深吸一口气,说:“打完之后每天消毒什么的也都是他帮我的,后来他……”
声音戛然而止,枕槐安抿着唇,手指抓上衣角,头越来低,垂下的刘海遮住眼睛,张了几次嘴也没发出声音。突然嗓子一痒,咳了一阵,帮自己顺气的手抓上衣领,才轻轻呼出一口气,闭着眼睛接上了话:“后来……没人陪我去了,另一边就一直没打。”
再等等吧。下次吧。
又是这样,简直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
明明现实就摆在哪里,明明不说也不会改变任何事情。
可就是,不想从自己口中说出来。
“耳夹也挺方便的,”沈闻枫看他不想再说,十分善解人意地将话题稍微带偏一点,“还不用担心耳洞长死。”
“嗯,而且这种小耳钉还可能会丢。”枕槐安说。他平时很少把这个耳钉拿出来戴,就是怕丢。那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因为多少有点头昏还是因为那个梦,鬼使神差地翻出来戴上了。反正小小一个也方便,这几天又不怎么出门,就一直带着了。
虽说晚上有沈闻枫管着吃些清淡的,可耐不住枕槐安白天胡吃海塞,一个礼拜下来,咳嗽是见好,但也没完全好。换个说法就是,暂时还不能明目张胆地吃零食。
嘴里淡得难受,枕槐安看了看表,起身要回卧室,欲盖弥彰地说了句:“我要去干活了。”才关上门。
工作确实是有,但目前还不着急。着急的是他的舌头想和衣柜里的零食打一架。
沈闻枫坐在飘窗旁写作业,沈语秋在他旁边,随便抽了张没用的卷子画画玩。两人中间摆着一盏台灯,沈闻枫侧头看过去,沈语秋正咬着笔尾,歪头思考着什么。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过长的刘海别到耳后,只垂下几楼发丝,和瞳孔一起,被台灯照得亮晶晶的。
看着被他咬在嘴里的笔,看着他贴在笔上的嘴唇,沈闻枫突然想试一试。
“小秋。”
“嗯?”沈语秋下意识转过头去,眼神还有点发愣,随着猛然凑近的脸和唇上从未体会过的触感,逐渐化为震惊。
沈闻枫重新坐直了身子,脸上挂着与往常无二的浅笑,静静地看着沈语秋从耳尖红到脖梗,从怔楞到慌乱,一边止不住地咳嗽一边双手乱摸找手机。
会生气吗?会反感吗?哪怕会,小秋也不会说出来的吧。那……会喜欢吗?自己还可以再得寸进尺一点吗?
沈语秋终于摸到手机,沈闻枫也拿起自己的,点开界面等待新消息。
沈语秋:咳嗽传给你怎么办!
沈语秋:而且店长还在呢!
两条信息一前一后弹出来,中间也就隔了几秒。
没有看到自己想象中的任何一种回应,但沈闻枫心情很不错。揉了揉沈语秋的头发当做安抚,把手机扣在飘窗台上,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起身去逮枕槐安。
比起被别人发现和亲兄弟接吻,小秋更担心自己可能会被传上咳嗽。简直是超出预期的好结果不是吗?
枕槐安打开电脑,听着外面的动静,装模作样地做了会儿海报,刚支起一条腿想去拿零食,又被敲门声吓回去了。用堪比上学偷玩手机时碰到老师进教室的速度调整好姿势,才装出一副认真工作的样子开口:“怎么了?”
沈闻枫推门探进来半个身子,见他方圆一米都干干净净,看来自己这是进来早了:“小树哥,只要你这三天管住嘴,下周一差不多该上班了。”
“啊,是哈,哈哈。”枕槐安现在已经不想考虑什么上不上班了,满脑子都是怎么保住自己的零食。
“别吃太油的。”沈闻枫没头没尾地留下一句话,关门出去了。枕槐安刚反应过来还没来得及高兴,门又被推开一个缝,伸进来一只拿着手机的手,晃了晃,又缩回去。
枕槐安打开手机,没几秒就收到了消息。
沈闻枫:自己偷吃,别带着我弟弟。
回了个“了解”的表情包,枕槐安饿虎扑食一般拿出衣柜里的零食,再恢复做贼似的动作。悄悄拆开,一点点含着吃,为了尽量不发出声音。
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总之感谢让沈闻枫心情好的人或事,感谢自己可以不用再被迫与垃圾食品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