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雨 第2章 第 2 章

九月初的一个清晨。

在霞光的烘托下，红日缓缓升起，大片橙红逐步没过灰蓝，清晰的明月渐渐失了轮廓。

学校离家远，季攸宁早早出了门，季国华说他工作忙，吩咐林琴跟着。

车开后，望着窗外飞逝而过的景色，吹着从窗缝溜进来的还带着一丝凉意的早风，季攸宁靠上椅背，松了一口气。

对于新学校，她没什么好期待的，环境如何，她不在乎，同学如何，她不关心，反正也只是她未来两年的避难所而已。

若能安稳度过，已是满足。

时间还早，车上没什么人，可这只是方便了林琴。

“我跟你说，你去了学校要好好学习，争取以后考个重点大学，你要知道你是女儿，我和你爸只能指望你以后嫁好一点了，那好一点的对象是不是要在好大学找，不然找个像你堂哥那样读大专的，看我不打死你！”

季攸宁头靠窗户，眼睫低垂，眸中黯淡。

此番言论不是林琴第一次提起了，每次听到，她都想笑。

可也只是在心里笑，脸上，她笑不出来，好像扯动脸部的肌肉也很累，她没那个力气。

林琴的奇葩言论还有很多，还好季攸宁已经养成了左耳进右耳出的好习惯。

不过因为孝顺一词，她还得应着，敷不敷衍，看她心情。

.

转了两趟车，历经两个半小时，到学校了。

校门口满满的全是行人和汽车，保安亭都被人群淹没了，只剩金灿灿的学校大名在阳光下跳跃着，容不得人忽视。

热浪一波又一波，林琴感觉难耐，催促着季攸宁加快了步伐。

进入校园，没什么特别的，普通的绿植，普通的食堂，普通的小卖部，普通的宿舍楼，还有，普通的所有......

可有一条林荫大道，让她怔愣了一瞬。

盛夏之际，梧桐树上，枝繁叶茂。

热风掠过，伴随着早已清醒的蝉鸣，树叶沙沙作响。

迈步进入林荫内，点点光斑落在地面，微微晃动着。

她的小白鞋，偶尔会被一缕光束青睐。

“哎倩倩等等我！”

一女生从季攸宁身旁跑过，追上了另一女生。

“你听说了没啊，何雨盈她高二真的进了七班。”

“真的啊，那不是和左其琛一个班了！”

“对啊，这下近水楼台了。”

“可左其琛不是理都不理她的吗？”

“哎呀，那多纠缠纠缠呗，反正还有两年的时间。”

......

两女生嬉笑打闹着离去了。

季攸宁回头望了眼，她们的笑容，不比这阳光逊色多少。

突然耳边一道轻啧声，她收回视线，看向了身边人。

只见林琴眉头拧到了一起，眼里的担忧和轻蔑毫不掩饰。

“你们班不是重点班吗，怎么还有这种心思不正的人啊，看来这明雅真不怎么样，你可千万别给我想东想西的，就专心学习听到没。”

季攸宁又低了头，光斑还在晃着，耳边蝉鸣也不断。

果然这种环境下，还是更适合女孩子的嬉笑声。

“我们去报到吧。”

.

收拾好了东西，离集合时间还有会儿。

季攸宁不想提早去面对那么多陌生人，便背着书包在校园内随意晃荡着。

哪里人少，她往哪里去。

被校园一角的密林所吸引，她没犹豫，直往前方走去了。

本还担心这方角落会被拦起，可走近才发现，是有条小路的。

沿着这小路往里走着，后面居然还藏有一栋老楼。

瓦片已褪了色，白色的墙砖上也泛了黑，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路边零零散散地立着几条长椅，只是风吹日晒的，早已斑驳不堪，上面也躺满了灰尘和树叶。

季攸宁上手轻拂，抹了一手灰。

可惜了......

没有止步于此，她继续往里走着。

林荫道皆是梧桐，在热闹的人声中生长着。

而此密林，则大部分是杨树，树干笔直，高大挺拔，静守在这方寸一隅。

季攸宁抬头仰望，却只能看到蜷缩在叶间的细碎天空。

这里，她很喜欢。

“喂，踩空了啊。”

一道沉冷男声突然出现，季攸宁放松的心猛然一惊，慌忙看向声源处，却来不及收回已经悬空的右脚。

“啊...”惊呼声出了一半，被强硬止住。

她就那么跪倒在了泥土地上，还好铺了一层较厚的落叶，否则有扭伤的可能。

不远处，男生缓慢坐直了身。

双脚点地时，耳机线没了依靠，在他胸前微微晃动两下，归于平静。

淡淡微风拂过，带落一片叶，于他的肩头。

沉默看着女生的动作，他没反应，似乎是在犹豫。

片刻。

将耳机放回口袋，又把书倒扣在长椅上，他起了身，朝女生走去了。

季攸宁没急于站起，而是检查了下双手，毕竟刚才全靠右手支撑她才没扑倒在地。

还好，只是有些脏，没擦破。

将脏污简单拍去，她刚打算起来，那吓到她的声音又出现了。

“起得来吗？”

季攸宁向后仰了头，细碎天空依然在，只是已成了背景。

顾不上其他，她先被那双深邃如幽潭的眼眸所吸引。

可里面蕴含的漠然和疏离是那么熟悉，让她即刻清醒，收回了视线。

她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用手撑住旁边树干，借力起来了。

拍了拍身上的碎土和树叶，季攸宁打算离开了。

这块区域自己是很喜欢，可惜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

“喂。”

男生又出了声，其实现在听来，他声音是好听的，点点低沉，点点慵懒，不刻意，不做作，自然而然。

虽然来不及细细观察，但对方看起来就属于桀骜那一类的，季攸宁不想惹麻烦，直接回过身低头道歉了。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里是你的地盘，以后不会再过来了。”

因为讨厌那种眼神，她没再抬头与其对视，打算等对方回应后就直接离开了。

谁知头顶传来一道嗤笑。

“我的地盘？你当我□□啊。”

剧情好像没按自己所想的发展，季攸宁迟疑片刻，还是抬了头。

男生眉眼间笑意还未完全散去，看着倒比之前友善了些。

“那你叫我干嘛，不是想找我麻烦吗？”

闻言，男生眉梢一扬，眼底掠过一抹意外。

这女生...有故事啊......

“我是觉得刚才害你摔倒了，想跟你道个歉，你瞎想什么呢。”

嗯？这回轮到季攸宁意外了，这人设和她所想的不一样啊。

口袋中手机震动，男生将其拿出，快速瞄一眼信息，然后解锁回复。

“我找你麻烦，学校得找我麻烦，我可最怕麻烦了。”

回复完信息，他又看向季攸宁，因为怀疑她之前是不是被欺负过，所以语气缓和了些。

“不过这里确实不允许随便进来，你没看到路口有小门拦着吗。”

季攸宁回想了下：“有是有，但是是开着的，我就以为可以进来。”

“开着的？”男生皱了眉，“我又忘记关了？”

“......”

季攸宁现在又觉得自己没猜错了，敢明晃晃忽视学校规定，他怎么也不会算是乖学生的。

“算了。”

懒得追究，男生回了长椅，把书拿起又走过来了。

“走吧，规矩都不知道，你是高一的吧，别乱走了。”

季攸宁没犹豫，安静跟了上去。

对于对方误会自己是高一学生的事，她没解释，反正学校这么大，估计也就这一面之缘了。

不过路程较长，她目光还是会不自觉放到眼前的人身上。

他真的好高，刚才和他面对面站着，自己好像才到他肩膀处，对视时还得大幅度仰着脑袋，有够累的。

他眼睛很好看，只是黑得浓郁，无一点温度与光彩。

是因为当时背着光吗......

又看了一眼他左手拎着的书，却看不到封面。

他刚刚是在这里看书吗？是学习的书吗？

不过这里确实适合学习，以后自己能来吗......

想开口询问一下，可老样子，她张了嘴却出不了声。

又退缩了......

走到高二教学楼下，男生指了指前方另一栋楼。

“高一教学楼在那边，你过去吧。”

“......”

季攸宁捏了捏衣角，有些无措。

她要不要先假装走过去一下呢。

“哎其琛，你终于回来了，赶紧的，老班让我们去搬书了！”

其琛？怎么有些耳熟？

季攸宁看向男生，努力回忆着。

突然，脑中一闪不久前两个女生的嬉闹声......

完了......

她不禁往后退了两步，这回是真的不知所措了。

“这女生谁啊，找你有事儿？”

萧慕阳走过来，看着季攸宁，语气带着深长意味。

左其琛一个白眼，刚想解释，旁边女生却迫不及待地出声了。

“我叫季攸宁，转学过来的，高二...七班，刚刚...迷路了......”

不太敢看左其琛的表现，季攸宁把注意力全放在萧慕阳身上，努力微笑着。

他看起来挺阳光开朗的，应该好相处一些的吧......

果不其然，萧慕阳笑容更灿烂了。

“哟，新同学啊，你好你好，我也是七班的，你刚转来不熟悉学校情况，有需要就直说啊，我能帮就帮。”

“嗯，谢谢。”

左其琛很快被萧慕阳和另外两个男生拉走了。

直至他离开，季攸宁都没再看他一眼，自然也不知他是何反应。

校园小道上，两个男生正讨论着刚刚那个长相颇佳的女生。

“我觉得是比夏冰好看点。”

“是吗，那我还是觉得夏冰更好看。”

“啧，那你要不要告白啊，小心被别人抢去了哦。”

“你管我！”

“不过那个季攸宁好像胆子有点小啊，我刚看她跟在其琛身后，还以为又是一个追求者呢。”

“你不会看上了吧，没戏的，你太丑了。”

“嘿，我鼓励你追夏冰，你还来埋汰我是吧。”

左其琛沉默着走在后面，双眼微眯，眸中情绪不明。

萧慕阳见惯他这副姿态，没怎么意外。

他朝其扔过一片口香糖，问道:“哎你怎么碰上那个季攸宁的，还带她来教室，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接住口香糖，左其琛瞥他一眼，漠然如常。

“门没关好，她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