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象投影师[赛博朋克] 第13章 绛红雪白色花瓣02

绛红雪白色花瓣02

梅凝正闭目微仰，等着造型师把一簇簇色泽柔和的发片理好，快速地弄出蓬松又富有层次的样式，

这个造型室仅供她一人使用，但是隔音很一般，导致隔壁隐约的说笑声还是会传过来。

那声音有男性的，有女性的，人数不超过3个，但是和她这边的寂静相比，不像在一个世界。

她感觉自己能听清大部分字节，但是连在一起时，就变得整句话都蒙上一层雾似的，没法拼凑成完整的意思。

但是——梅凝皱眉，那种带着说笑揶揄的语调，却是墙体挡不住的，她都想象得出那一面，坐在躺椅上的男人和女造型师轻佻言语的画面。

真是遭人厌。梅凝想着，索性想把自己的注意力硬拉到别处，但越这么做，反而越对那些声音生出焦躁的在意。

自己身边这个造型师则是个闷葫芦，聊不起天。她在心里叹气。就没有谁能过来和她搭搭话，聊点有趣的事？

“梅凝姐，节目组说时间延后了15分钟，您可以多放松下。”

正正好，一个新声音带着风进来了。梅凝勾起嘴角，眼光斜睨那个高挑轻盈的身影。

裴新雪——她暂时的特聘助理，打扮如她的名字薄轻冷净，最惹眼的特征是那一头银灰色的长发，质地如最光亮顺滑的纺线，听话地垂落在两肩。

梅凝的上一个助理是个做事不好也不差的小丫头，硬要说有什么优点，就是性格勤奋明朗，脾气好执行力也不错，殊不知这些特点最会和易拿捏绑在一块。

某次重要的行程没安排好，恰撞上梅凝心情差，女明星用并不辛辣、但是相当尖锐的措辞，笑着压了她一整天。效果卓越，那孩子积压的情绪终于决堤，哭着把自己的工作设备颤抖着递给梅凝。

裴新雪与上一个“她”年龄差不多，做事却更加成熟利落，梅凝还是费了一些力才把她挖来。

“怎么了，他们不是一直挺准时？”梅凝瞧了瞧镜中的自己，随后对裴新雪发问。

“似乎是青年演员组那边的问题，”裴新雪汇报着，“ST那位新星男艺人听说这次要配合对手戏的，是他不接受的对象，临时表示拒绝录制。”

梅凝毫不掩饰地嗤笑出声，“不过是节目里几十分钟的配合，这都受不了，以后别怪网上被观众们讨伐好几年。”

正如梅凝所说，她们所在的是一个主打“演绎”“成长”的综艺节目，以“老演员带领和教学年轻演员”为卖点。

节目凭借强大的阵容、优质的演出成果、及相当有戏剧性的嘉宾互动，迅速火热全网。

一般来说，“演出成果”是老演员组负责，“戏剧性”则是青年演员负责的。

明眼人不看都知道，逐渐褪色、但是带着时代滤镜的老演员们负责节目口碑，正当势头、黑红齐飞的青年演员负责炒热话题，正是大部分综艺节目最爱用的模板，套路老但百试不爽。

“听说ST那位刚上线一部热片的男主，被誉为星际版《王子复仇记》所以声名大噪，大概正春风得意吧。”裴新雪很聪明，看出她有聊点什么的意向，于是主动说起了八卦边角料。

“呵呵，所以说观众们看起来猎奇，其实也够古典的，现在了还不是爱太空歌剧和莎士比亚那一份。”

梅凝玩着指甲边缘透亮的水红色。她一向坚信，观众也好，创作者甚至时代也好，再怎么追求一时的刺激，心里总是期待着“经典与正统”带来的救赎。

“没错，这不就是您能一直长青的理由吗？表演艺术家梅凝女士。”裴新雪笑着走近，在空中给她拉出一片影像。

“刚好，今天您要演的，似乎也是这一类片段。”裴助理大致扫了扫几个关键字，“我估计这期节目，正是为了捧闹脾气的那位新太子吧，可惜人家不领情。”

“确实呀…….有资源的年轻人就这样，就算良机摆在面前，也只会觉得是每天坐车时见到的指示灯，根本不会珍惜的。”

这也是他们讨人厌的地方——不觉间，梅凝的眼中闪过一丝压抑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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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束依次闪亮，梅凝所坐的特等席随着光效和背景音，悬浮升起，缓缓升到略高于舞台的半空，睥睨着其他嘉宾。

不过拥有这等特权的不只她一个——舞台的另一侧，同样由金属外壳包裹的半圆形座椅随她一同抬升。

端坐其上的男人从黑暗中浮现，硬朗英气的线条让阴影从鼻峰直直落下，他手背抵着下颌，闭眼仿佛在沉思。直到镜头扫来，才做出礼貌又不失稳重的惯用笑容。

梅凝冷眼观察。说实在的，她对这场上所有人的关心程度累加起来，也不够上对这一位的。

对方不知是否注意到她的打量，也投来温和示好的目光。

“让我们聚焦，《Take two》本期导师组特约嘉宾！路铭程老师今天也是这么仪表堂堂啊，每次见到您我都想躲回造型室把自己再造一次！”

“梅凝老师更是，我的天，咱们青年组的演员们小心了，今天你们甚至别想着凭造型艳压两位老师了哈！”

主持人在舞台中央熟练地抛出各种热场的俏皮话，梅凝不动声色地在脑子里过起今天要演绎的片段。

在演员的基本功这方面，她从来没怀疑过自己，但是这个现场不一样。

因为节目允许演绎中的自由发挥，即便是家喻户晓的经典剧目，演员也可以在过程中自行改动自己的戏份，或者台词——也就是适度的范围内，可以即兴发挥，不需要与任何人商量。

这意味着你可以让角色性情大变、或者在关键剧情来个骇人的转折，由此叫观众全神贯注看着你。

不过，更多人是借此丢给对面的竞争对手一个烫手山芋，毕竟突然的改动往往叫人措手不及。

但是反过来说，如果对方接得住戏，可以把危机转为自己的机会，一转攻势在这无形的刀光剑影里称王。如果两人都十分出色，精彩的交锋更是双赢。

有时候也有一些另辟蹊径的人，比如借着台词阴阳怪气互婊，在本应和平的戏份里上手扇人，总之这种设计，戏剧性要多少有多少——这也是此节目受欢迎的原因。

即兴发挥并没有那么难，但是接住别人的突然改动，对于全神贯注于自身情感和逻辑流动的梅凝，并不是轻松的活。

女人揣摩着情势——自己是善于进攻、苦于防守的类型——既然如此，那就主动把握和打磨进攻的机会。三十分钟的短兵相接，她必须走得锋利，舞得漂亮。

“梅凝姐，马上是探讨剧本环节，需要我再将情节和人物摘要为您梳理一遍吗？”

耳返传来裴新雪的声音，梅凝从容地瑶瑶头，对方了然，便只是简单补充了几句嘉宾的情况。

这个本子她做过功课，已经很熟悉了，也是曾经的现象级作品，大致是架空背景下、人类开辟太空征服的路，一名帝国指挥官在阴谋阳谋、爱情野心中奋力向上走的故事。

进行过第一阶段的脚本讨论后，好戏才会开始。第一幕都会比较经典的从两人对手戏开始，路铭程要演的，自然是带着天然光环、谋士身份的男主角。

而梅凝——她的角色，则并不是女主角。她要演的是在一次临时联合中相识，被这位男主角夺取身心，利用之后又逐渐远离的别国女将领。

甚至连主要配角都不算，梅凝心底冷笑，为了这个男主角善于玩弄人心的立体角色设定，被制造和玩弄的角色罢了。

知道今天的节目是为了捧“那位太子”，她就猜到了女性方的角色，多半不会太出彩。或许会采用戏剧冲突明确的情节，但是对于演员的发挥，却是相当有限。

毕竟，为情所困的女性角色，撕心裂肺的、隐忍含怨的、笑中抿泪的，大家都见过太多，新鲜感寥寥。

“制作组通信：请在场演员再次确认自己的脚本，场次名是‘坦白痛心别离’。”

只有带着耳返的嘉宾们能听见的音频响起，梅凝稍微闭眼，让大脑先于身体开始演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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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新雪？这个名字是……？”

林浚卿好像没忍住好奇心，盯着正笼罩着两人的投影放映，出声发问。

“可不是我的别名，”裴素羽耸耸肩，“梅凝女士有个要求，我——裴素羽在投影中扮演角色的时候，可以不改变形象，但是需要变个名字，这是一种暗示，带着这个名字我自然不再是投影师了。”

这已经是裴素羽被传唤审讯后第二天，她答应了配合调查，正在等警方发出正式的搜查令。

暂时进入歇业状态的PL～F投影室看起来和往常也并没有什么变化，因为多了不请自来的林浚卿，反而比平时热闹一点。

“她希望你和她一起作为虚拟的角色出现吗？”林浚卿不是很能揣测梅凝的心态。

“不是硬性要求，但她比较喜欢有人和她一起‘搭戏’，即便不是作为主要角色也可以。”

“所以说，梅凝女士是认真的，她想让学姐真正的给她展开一片舞台，而她也确实在此认认真真地演戏，和大部分人类似于玩游戏、看电影的心态不一样。

“但这好像有点矛盾？”林浚卿还穿着自己研究室的白大褂，对着空中的立体投影记录托腮思索，“目前的场景里，她仍然是‘梅凝’，而路铭程也依然是原本的身份不是吗？这样的话，顶多也是场景体验，不算是在演戏吧。”

裴素羽摇摇头。

“不是的小林，对她来说，‘梅凝’这个身份，同样是一具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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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过了第一个剧本自由讨论的时间，到了对手戏环节。

已经听够了那些头脑空空的青年演员用破碎言语组织感想，梅凝开始慢慢调动自己每一丝精神力，让它们严密地将自己的心神抬升起来，组织成一个全新的自我。

演播室启动XR模式，搭载的所有设备开始高速运转，中央洒下一块巨大幕布，它质地特殊、乍看宛如流体。

没过几分钟，幕布上面生成了复杂而真实的场景，舞台中心变成了广袤无垠的宇宙，一艘战舰在真空星屑中徐徐穿行。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