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悸动 第16章 依赖

“哈哈哈哈哈哈！！”听到此话的众人同时爆出笑声。

沈洵嘴角浮现弧度，笔尖流利划过，公式稳当落在试卷。

“诶，阮哥，你就没想过自己喜欢哪个类型的？”

笔端猝然一顿，在白纸留下一小团墨水，沈洵下意识看了过来。

正好与阮延对上视线，后者继而瞥开，“学习使我快乐。”

恰逢预备铃敲响，笑声三三两两散去。

阮延按了按发酸的手臂。

“什么时候换药？”沈洵温声问。

“今晚。”

他点了点头，“一起去吧。”

受气流影响，M城气候极其不稳，时冷时热，雨水或许倾然而下，或许挑逗似的砸下几滴。

是夜，长空繁星，云层卷起弧度，长风盘旋扫过车水马龙的街道，直至远方地平线隐约城市轮廓。

毫无生气的房间，电话急促地响起。

床边散落着一堆治抑郁药物，吴烨从床上弹坐起来，猛然掐断电话，眯眼看见来电又重新拨了回去。

“怎么了淇淇？”他掀开被窝，白皙的膝盖青紫未消。

“哥，…我脚崴了，好痛。”吴九淇欲哭无泪，挥手跟同学告别，生日聚会来兴穿了小高跟，结果过门槛不小心咔擦了下。

“…你发个定位给我，我去接你。”

吴烨挂断电话，弹出自家妹妹的信息，定位是一家商业区的烤肉店。

他拉开窗帘，霓虹印入眼眶，拽着帘子的手微发着抖。

下一瞬随意套上衣服，捞过玄关处的钥匙夺门而出。

吴九淇发了个定位，蹲下身揉了揉脚踝，忽而瞥见对街的药店，脑海又掠过哥哥一身的青紫，她心下一动，小步地挪动着，步履还算平稳。

路过昏暗巷口忽而传来响动，她疑惑地转头。

猝然伸出的魔爪将她拉进黑暗。

恐惧弥漫包裹瞳孔，连呼叫都来不及喊出声。

——

粘腻药液刺激着尚未愈合的破口，狰狞再次被绷带隔去，阮延跟医生道谢拐出诊室，见沈洵揣着兜靠着墙背，视线钉在某处，似在发呆。

头顶医院惨白的炽灯打在极其俊秀的眉目，挺拔鼻端在一侧落下阴影。

阮延多看了两眼，出声唤他，“怎么在这？不是说去看你妹妹了？”

沈洵抬眼，乌黑的眸子直直盯着他，“等你。”

阮延一时哽了下，这张脸对视觉的冲击力还是挺大的。

顶楼楼层消去了门诊的喧闹，病房早已熄了灯，护士推着给药的小推车落下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昏灯印下个个黑影，直至拐角哐当的响动才逐渐消失。

两人无声掠过长廊，路过704病房阮延稍探了下头，沈洵低声问，“不进去看看？”

阮延摇头，“在休息了。”

沈洵点点头，抓着的手机急促地震动，连续两条消息甩过来，屏幕发出微弱的光。

他垂头看着信息，眉头很轻地拧着，下意识驻足，阮延跟在后头发着呆，稍不在意挨上他后背。

他退了几步，揉了揉下巴，“做什么？”

沈洵垂眼看他，似乎斟酌着怎么开口。

“来找事了。”

医院大门外，川流不息的车辆交错着，汇聚成道道光柱，二人疾步钻进刚从面前停下的车，一刻不带喘息。

沈洵垂头将定位发给阮延，瞳孔映出许简川轰过来的信息。

许简川：[定位]

许简川：救驾。

阮延侧头看着快速落在身后的建筑，城市霓虹剪影在他干净的眉目闪过，或许是灯光刺眼，他往后靠了靠，朝前面出声，“麻烦开快点。”

司机应下，车子提速汇入五彩的灯流，煋红的尾灯晃成虚影。

昏黑交错的深巷，潮湿的砖缝滋生隐约青苔，角落垃圾蚊蝇四飞，无端窜出黑鼠，瞧看巷子人群又快速溜走了。

“不是，简哥，上次的事也就算了吧，怎么这次还要管？”两拨人群分化明显，只不过有一方只有寥寥的三个人，而另一拨抄着家伙的小马仔蓄势待发。

为首的李天疏含着烟靠在脱皮脏乱的墙背，煋火明灭，眸子一瞬不瞬盯着地面，良久吐出白烟，两指将最后一点火星往墙上摁灭。

许简川迅速发了个消息，从容不迫将兜里的小包纸巾扔给了吴烨，“哥们聚会地点有些寒酸啊，我凑个热闹。”

吴烨安抚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吴九淇，挡在身前这位长得堪称标志的人起身蹬了蹬他发麻的腿，毫无负担地笑着。

眉眼透露着嚣张，面对敌众我寡气势不输分毫。

李天疏冷笑一声，“行情真好。”他往前靠了几步，贪婪的瞳孔越过许简川钉在吴烨身上。

“许简川，我不惹你，你别多管闲事。”

“哈哈哈哈哈哈！”许简川突然大笑起来，笑意却不达眼底，晒了声，“不是，还当自己小学生呢，搞这套说出去也不怕被人戳脊骨。”

李天疏面色一沉，手指按压指骨发出脆响。

许简川摇了摇头，叹出一口气，往后退了几步，“听哥一声劝，没多大点事，该散散。”

“我艹你大爷。”李天疏后面的小黄毛没忍住吼了一声，一拥而上。

许简川手掌往后一推，“先跑会，援军很快就到。”吴烨拉着吴九淇飞快往后跑，一时紧张忘了她崴脚这事。

“我他妈以为你打得过！”吴烨吃了一嘴风，紧紧拉着妹妹不放。

带起的风尘将发稍吹扬，许简川笑起来，“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吧。”

吴九淇被哥哥抓着跑地磕磕碰碰，小高跟将本就受创的脚踝磨得生疼，脚下一踩石子，直直往地上摔，吴烨这才反应过来，只来得及把她往自己方向拉。

许简川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小姑娘的臂弯，下一瞬他丢下一句“失礼”便抄起她的膝弯毫不费力抱在怀里跑。

还有空回头朝吴烨喊，“你还行吗？！”

膝盖骨骼挤压传来不堪重负的疼痛，吴烨一咬牙越过他，冲他吼道：“我是Omega不是废物！！”

跳了个楼精神都振奋了。

吴九淇愤愤抓着衣摆，脖子挂着不明显的一道血痕，泪水在眼眶打转，“哥…我真不知道那个混蛋会在这……”

吴烨在风中回头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你没事就好。”

这片的老房几乎是拆迁房，没有住户，巷子如同蜘蛛网错落，能见度又低，绕来绕去不见出口。

吴烨咬咬牙，停了下来，穷追不舍的马仔先后停下，撑着膝盖喘个不停，嘴里输出一堆骂祖宗的话。

“帅哥，你的好心我感激不尽，”吴烨胸膛猛烈起伏，又看向他怀里的吴九淇，“这样，你带着我妹先去找人，我…”

“等会。”许简川打断他，将小姑娘放在稍微干净的地方，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吴九淇点头如捣蒜，麻溜脱下淡色小高跟。

许简川拍拍吴烨的头，微喘着气冲他笑，开口正想说什么，黑暗突然杀出个人，朝着吴烨就想当头一棍。

吴烨只来得及将妹妹挡在怀里，将背后暴露在木棍前。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相反背后响起一声惊天惨叫，许简川甩了甩手，眸光冷了下来，“这事我还真管定了。”

吴烨转头见那偷袭的孙子躺在地上捂着手腕翻滚，而许简川已经单枪匹马杀入人堆里了。

李天疏晚些到来，克制着喘气，阴森的眸子始终随着吴烨移动，也毫无注意到黑暗中吴九淇趁着混乱偷偷溜走。

“帅哥！小心后面！”吴烨忽视那令人作呕的视线，一脚踹翻一个。

凌厉的风劲从后脑快速掠过，如果没有吴烨这一脚，许简川后脑已经开花了，他将近身的黄毛踹翻上墙，“我艹…不错啊。”

吴烨揉了揉手，久违挂上一笑，又是一拳过去，“那是，也不看看——呃！！”

浓烈的压制性信息素直击腺体，身体本能地排斥挤压爆发出阵阵疼痛，吴烨只觉两眼一黑，全身麻痹瘫了下去。

李天疏似是无奈摇了摇头，发出阵阵低笑，粗鲁拽着他的衣领拖至一旁角落猛地一甩，居高临下怜悯地看着他。

“真不听话，你说你早点从了我，就没那么多事了。”

吴烨后脑重重撞上墙壁，有一瞬间几乎耳鸣，贴着裤腿的手机录音已经长达32分钟。

他忽而笑了一声，强压下的颤栗硬生生将嗓子逼得嘶哑，“怎么，上次没得手，恼羞成怒写那一篇破文，你以为你是什么受害者呢，呸，恶心的狗东西，看谁都想上！”

李天疏面色狰狞，抬手狠重地甩了他一巴掌。

吴烨侧脸猛地偏向一边，唇角浮现血丝。

许简川转头皱了下眉，欲脱身下一秒又被缠住，因为分心肩膀被狠狠挨了一棍，他低声骂了句，一把抓住对方往自己方向一拉，猛地发力抡起来了个结结实实的过肩摔。

“姓李的，你想清楚……去你的……你他妈要是碰了他，下半辈子就别想出来了！”

李天疏直起身活动了下脖子，连目光都不曾施舍给他，“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他猛地掐过吴烨的脖子，“你说我要是在这办了你…”

他忽而扯开一个阴狠而又疯执的笑容。

许简川失色，身形一怔，“李天疏，你疯了吗？！”

那被他抡在地上的马仔脸色一拧，探向腰后猛地抽出一把蝴蝶刀，电光火石一瞬猛然挥向许简川毫无防备的后背。

“咔哒。”

蝴蝶刀应声落地，腕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捏着，马仔只觉虎口一麻，紧接着猛烈的疼痛直冲感官，膝弯被人一踹反剪在地。

“嗷！！”

许简川猛地转头，脸色一缓，不满嚷嚷：“我靠，你他……你再晚点来看到的就是我的尸体！”

沈洵蹙眉松手，抹去袖口不存在的灰尘，“你看看这地好找吗？”

许简川笑了声，捏了捏肩膀，“哥几个别来了吧，这人可不好惹，诺，一来就把人拇指给卸了。”他冲地上躺着的人怒了努嘴，鼻青脸肿的几个黄毛捏着家伙，没敢上前。

“嘿，这就对了，”许简川捂着肩膀疼得龇牙咧嘴，四处张望寻找吴烨，视线攸地一顿，停在了巷子更深处。

李天疏不知何时瘫倒在地，嘴里一顿输出，而他对面那道颀长的身影，便是阮延。

吴烨脑袋不断发沉，眼前视线逐渐重叠，没来得及看清来人便昏了过去。

浓重的烈酒味信息素猖狂令人作呕，源源不断冲击着阮延的大脑，腺体处犹如电流分支传向四肢骸骨，疼痛难耐。

阮延无视地上狼狈的人，半蹲扶起吴烨，将他靠在墙背上，半边脸已经大片红肿，唇角裂开带着青紫。

李天疏捂着腹部踉跄扶着墙才得以站稳，理智早已**吞噬得一干二净，无端发笑。

“Omega？”

愈发浓重的信息素犹如利刃硬生生刺开滚烫的血肉，身后Alpha的每一步脚印似乎都踩在胸口，迫使氧气不得顺利涌入。

阮延眉头蹙着，火气漫上瞳芯，五脏六腑都在叫嚣着疼痛，他攸得撑了下墙，指尖逐渐发白，下颌因为紧紧咬牙而紧绷。

好疼。

他摇晃着站直，身体微微发起了抖，浅眸染上冰霜，在对方即将触碰自己的那一瞬间，拳头猛地挥了出去。

厉风乘着骨节挤压轻微的响动而去，刹那间猛地停在了半空。

——沈洵轻柔地握住他的腕骨，力道却坚实牢固。

而李天疏却被踹飞重重砸上墙背，发出巨响。

空气瞬间侵入极具威胁而又霸道的信息素，本该含蓄的棠香此刻汇聚成一把锋利的剑刃，无声地将粘腻的烈酒味凌迟得支离破碎。

独属于优质Alpha的先天性压制。

李天疏四肢抽搐着，眼皮上翻。

熟悉的信息素让那紧绷的身体一瞬间放软，难耐、疼痛、酥麻交织着，逐渐汇聚成一团火苗，灼烧着心脏，腺体犹如闸口泄洪般，瑰香瞬间喷涌而出。

阮延闷哼出声，再也支撑不住往下滑。

模糊之间落进一个结实温暖的怀抱，那强烈的信息素早已演变成安抚，若有若无萦绕在周身。

红蓝交汇的明灯投进巷口，警笛声划破长空。

吴九淇提着裙摆，光脚一瘸一拐带着警察跑进了巷子。

“警察叔叔，就躺着的这些人，对，还有那个，拿把刀架我脖子上——哥！”吴九淇冲警察指着自己脖子上的红痕，一转头见吴烨已经不省人事，尖叫出声。

四五个执事的刑警晃着手电筒冲进了巷口，利索地将躺着的人拷上带走了。

许简川被浓烈的Omega信息素扰得心下一惊，扫了眼抱在一起的两人，心下暗骂兄弟下手竟然这么快，另一边又快速抱起吴烨，示意警员将地上的李天疏拉走。

杂乱的脚步声参杂着人闹声犹如热浪一同涌出了巷口，昏暗的巷内只余沈洵二人。

脏乱的巷子透着几丝阴暗而又沉闷的潮湿，苍穹点缀的繁星被云层朦胧地罩住，远方嘈闹的烟火气袅袅上升城市夜空，此刻的安静似乎从世界分割，二人交织的呼吸声清楚地响在彼此的耳廓。

沈洵清晰地感知怀里的人止不住的颤抖，而那浓烈的信息素又肆无忌惮地弹拨着脑海理智的琴弦，他无声叹了口气。

干燥温和的手掌轻柔地拍着阮延的肩背，试图安抚，“…发情期？”

阮延没回答，搭着眼皮埋在沈洵的肩膀试图汲取更多令他舒适的棠香，微微颤栗的身体趋于平缓。

意识逐渐清晰，耳蜗掠进对方胸腔重重回响的心跳声，阮延睁眼入目的便是那弧形极好的喉结细微地上下滑动。

“沈洵…”阮延尾音暗哑，若有若无的笑意在眼底浮现。

“嗯。”沈洵细长的手指没入了他细软的黑发里，一下一下地顺着。

攥着沈洵后背衣服的手紧了紧，“…你心跳有点快。”阮延很轻地说。

长风卷起尘土，旋转着落在飘渺高楼的万家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