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人在喊阮延。
沈洵轻轻拍了拍靠在肩处的发顶。
“能走吗?”
阮延半晌发出很轻的笑,“怎么,不能走又要上手抱了是吗。”
他撑了下对方的肩膀借力站定,脚下悬浮倒也走得稳当。
“阮延!在哪……卧槽阮哥?”肖子澜从厕所喊到教室,被突然从后门出来面色苍白的阮延吓一跳。
“喊魂呢。”
陆续有人往他这方向来。
基于他手上缠着的校服已经红透,铺天盖地的关心相继而来,刚缓过来的气色又给问了回去。
“别挤着,再不让人上车血快流干了。”沈洵表情不是很好,气压有些低。
此话一出,没人再敢堵着。
吴烨已经昏过去了,江迟背着人下楼。
阮延走在队伍最后,速度放缓了许多。
沈洵默默跟在他身旁。
踏下一步阶梯,阮延攸地撑住了扶手。
这倔脾气,什么事都要憋着。
沈洵无奈叹了口气,“别硬撑了,我背你,这里没别人了。”
沈洵背着他略显轻松,脚下步伐稳当,匀速下楼。
阔穹长风席卷水汽,淅淅沥沥洒了小雨。
阮延感觉全身力气都被抽离,一向爱面子的他此刻一言不发,双手随意落在对方跟前,耷拉着脑袋靠在沈洵脖颈。
隐隐棠香清冽,萦绕在鼻端。
他无意识蹭了蹭脑袋。
喜欢这个味道。
男生柔软的发根扫弄几寸肌肤,有几丝痒意。
喷出的热气洒在脖颈处,带着少年的炙热。
沈洵很轻地眨了下眼,手上力道紧了紧,轻缓颠了下背上的人。
“…我操。”
阮延吃痛皱了皱眉。
“疼?”沈洵温声问。
“肋骨断了。”
沈洵失笑。
高一年级的脑袋一个个往外伸,救护车围满了一圈人,1班的几乎都涌下来了。
零零散散全是人头。
江迟轻缓将背上的人放倒在担架,转身见沈洵背着他兄弟上来了。
他嘴角抽了抽,对他点了下头,无言下车。
季銮拍了下江迟的肩膀,“辛苦了,你带着同学们先回去,不要躁动,等我回来。”
江迟应下,回头看了眼车上疲惫的阮延,又开口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季銮让沈洵上了车。
江迟摇了摇头,转身招呼同学上楼。
市医院。
一串检查下来,吴烨身体有些擦伤,还有不明淤青痕迹,精神状态恍惚,见人没反应。
家长匆匆赶来和季銮聊了会,就把人接走了。
但见义勇为的阮延,右手肌肉拉伤,外臂伤口略深,缝了14针。
包扎完又被要求留下来输液。
沈洵全程陪同,缝针过程时不时提醒医生动作放轻点,给阮延听笑了。
“伤口失血有些严重,切忌碰水,最近不要托举重物,其他没什么问题,就是磕到了淤血导致外部疼痛,开了喷雾和消炎药。”
麻药逐渐褪去,钻心刺骨的疼痛刺激着五官,阮延耷着眼皮点头。
医生敲着键盘查看信息,瞧他生的好多看了几眼,“…你是Omega啊,这是怎么了手搞成这样?”
阮延扯了扯嘴角无言。
医生看了眼在旁边站着的沈洵,“去二楼缴费输完液再走,好好照顾你对象。”
“他不是……”
“好,谢谢医生。”沈洵接过单子应。
阮延无语,疲惫让他没了心思去计较。
消毒水刺鼻,走廊杂乱脚步来往,各自操忙。
两人刚从诊室出来,季銮就冲了上来,“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没什么大问题,就输个液。”阮延肩上搭着沈洵的外套。
她操劳了一个上午,面显疲惫,稍出了口气点头,“我给你家长打个电话。”
见阮延开口想说话,抬手示意,“别再拒绝,万不得已。”
其实阮延只是想说人都在这栋楼里,没必要打,但见季銮电话已经拨过去,便没再说什么。
护士招呼阮延过去,麻利扎上了针。
“我去帮你取药。”沈洵调了下滴速,将水杯放在他顺手的地方。
阮延抬眼刚好跌进对方眸光,他瞥开视线,“回去再拿,你坐着吧。”
沈洵侧了下头,应下落座。
点滴瓶液体一下一下滴落,圈开短暂波纹。
兜里的手机疯狂震动,阮延眯上眼被震得有些烦,不耐啧了一声。
沈洵偏头看过来,“还疼?”
阮延摇了摇头,掏出兜里的手机,左手掌心淤血一大片,上了药更是颜色交杂,指节拉扯钻心的疼。
他僵着手随意划了几下,都是关心声。
他把手机递到沈洵跟前,“看着回。”
沈洵接过手机后,阮延才迟来的愣怔。
他已经下意识依赖了。
沈洵见该回的都回了,便把手机递还,阮延没接。
“?”
阮延很轻的侧了侧身,“手疼,随便塞。”
沈洵垂眼,两指夹着手机送进他兜里,指节隔着衣物不经意擦过腰侧。
阮延快速眨了几下眼,触碰的肌肤些许发烫。
“延儿!”唤声由远及近传来,带着明显焦意。
阮延与沈洵同时扭头,陆淮初面色担忧地小跑过来。
陆淮初穿着蓝色病服,外边只套了个风衣,肤白若雪,由于焦急染上的红晕消去平日的苍白。
季銮见着人,笑容一僵。
“陆先生,实在不好意思,并不知您身体有碍,孩子这边受了伤才一心急给您打了电话…”她手指交缠,歉笑。
在之前的家长会她是见过陆淮初的,只不过现在的他消瘦许多。
而阮延在档案也只留下了一个电话。
“不碍事,我正好也无事从下头溜达回来,还要多谢您告知。”陆淮初面容出众,独有气质惹人侧目,再见还是惊艳。
季銮笑嫣感叹,又被一个电话轰走了。
“爸。”阮延见她一走,嗓音当即软了下来。
沈洵起身微点头,“叔叔。”他敲了下阮延的肩膀,低声说,“我去帮你取药。”
陆淮初笑着冲他点头,后轻揉了下自家儿子的发顶。
“这是打架啦?”
阮延示意两只均受伤的手,“打架我能打成这样?”
“那这是发生什么了?”陆淮初在他身边落座,阮延轻轻勾了下他的手指,一五一十道给他听。
“侵犯未遂,可是重罪。”陆淮初了解了事情大概,轻皱着眉。
他是律师兼法律顾问,只不过因为生病已经休假许久了。
阮延抬眸,电梯门恰好打开。
医用铁盘在白炽灯照射下投出青光。
沈洵身形高挑,在人群中一眼便可认出。
他耐心地等待坐着轮椅的老者往返,长睫于鼻翼两侧投下阴影。
感受到视线来源,他抬眸于交促人群中与阮延对上眼,抬起手中药物塑料袋朝他晃了晃。
阮延微怔,明眸微弯。
“你同学要是走法律我或许可以帮上…”陆淮初偶然瞥见儿子的情绪变化,顺着视线追去,瞧见了沈洵。
阮延反应过来,将嘴角压了下去,侧头看他,“啊,您刚刚说什么?”
陆淮初淡色瞳孔发着细碎光芒,意味不明地笑着。
“没什么。”
他缓缓站起拢了下风衣,又摸摸阮延的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打电话哦,我先走了~”
陆淮初朝他眨了下眼睛。
阮延无语,目送他背影离去。
晚些时候,输完液宋叔先后将二人送回了住处。
阮延筋疲力尽,冲了个澡便早早入睡了。
由于季銮强硬要求他在家中休息,阮延便也在家呆了几天,闲来无趣,隔天回了学校。
岂料此事舆论方向完全变了天。
起因是论坛原本发帖的帖主甩出一段录音。
二中造谣发帖的并非是原配,而是一位名叫李天疏的自导自演。
录音中语气投出几丝不甘,将自己所作所为避重就轻泻出,也表示帖子是因为求而不得恼羞成怒之下造谣此出,向吴烨表示深刻歉意。
侵犯未遂只字不提。
而阮延见义勇为的行为也被挂在校园官方公众号。
先前动动手指或者开口朝吴烨盖下脏水的人此刻又悄然无息消失,又在茶余饭后动动嘴,“啊,真没想到姓李的是这样的人…”
“牛逼,哪位哥撬开这孙子的嘴的?”肖子澜塞着棒棒糖,半边腮帮鼓得老高。
阮延揣着卫衣兜,走神的视线忽而快速掠过趴着歇息的沈洵。
林柯跟没骨头一样瘫在椅子上,对着天花板长舒一口气,“幸好幸好,我本来以为后面会是一场硬战。”
吴烨未返校,班上关心声较多。
“之前那闹事的抓到没?”阮延问。
江迟闻言转了过来,用笔尖轻敲了下桌沿,“抓了,恒校当场给开了。”
阮延点点头,没再多言,人群便也散了去。
身侧趴着的脑袋动了下,直起身抓了抓头发。
眼下挂着的略微青痕在白皙的面容有些明显,俊秀的脸上挂着几丝烦躁。
阮延偏过头,“昨晚抢钱去了?”
沈洵闷哼笑了声,烦躁全然无踪,“帮朋友看了会店,手好些了么?”
“断不了,你…”阮延本想问是不是他帮的忙,话未出口便被窗口细微的温润女声打断。
“阮同学。”
阮延看过去,是一个挺可爱的女生,满脸涨红地看着他,“能……能出来一下吗?”
后排打盹的人瞬间来了精神,不断冲着阮延挤眉弄眼。
沈洵看了看窗外的人,又看了看他,笑了下,“接一下桃花运。”
走廊拐角。
“那个……这个是除疤的,我爸爸从外地带回来的,很好用!”女生指了指他受伤的手,头埋得很低,耳根烧红。
“还还还……还有这个。”她将粉红色封面挂着一颗大爱心的信封递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抬头瞧了他一眼。
阮延有些无措地摸了摸后脖颈,只得接过,“……谢谢。”
见女生不打算走,阮延垂头耐心地等着。
女生即使埋着头也藏不住的脸红,手指不断揉搓着衣角,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呼出口气,鼓起勇气抬头看着阮延。
“我喜欢你很久了……从高一,从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是一个很优秀的男孩,”她吸了口气,“我知道不会有结果,但我只想告诉你,你很优秀,有很多人…至少有我一直喜欢着你。”
未等到回应,女生匆忙跑开了。
待阮延重新回到班里,江迟趴在他的桌子上,冲他抛了个媚眼,林柯和肖子澜上演泰坦尼克号。
“去挂个眼科?”阮延落座顺带将东西放到桌兜里,把江迟踹了回去。
“咳,这不是路过咱校草被表白现场,不得观摩观摩?”
阮延并不是第一次被表白,但如此露骨的当面表白倒是头一回,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沈洵有意无意扫过他染红的耳尖,眉梢稍扬,“答应了?”
阮延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觉得呢?”
江迟笑起来,打趣道:“别说,我跟他认识这么久,就从没见过他喜欢什么人,更别说谈恋爱了,被人小女生一坦白,他能不害羞吗?”
林柯撅着屁股挤了过来,“诶,我看女孩子长得水灵灵的,怎么不试试?”
阮延叹了口气,抬眼,“不喜欢还浪费小姑娘时间,我可不是江迟。”
忽然被点名的江迟艹了一声笑骂。
阮延又补了一句让全场噤声,“何况两O,你谈一个给我看看?”
“…………”
“OO恋,挺刺激哈。”肖子澜幽幽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