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文明 第9章 暴雨夜

亚子曰走后，五人在原地面面相觑。爱迩脱下马甲往地上一摔，愤愤不平：“我是不可能干这些事的！”

方朽侧头问：“如果让你去兵团的工作地点，你会去吗？”

爱迩出了奇地倒没发脾气，认真思考着，西维斯见状冷笑一声，接话：“兵团这类工作，他有胆量不做，那些新人类就有胆量用拳头教他做事。”

爱迩脸色一变，刚想狡辩，黄色马甲迎面甩了过来，西维斯下令道：“爱迩，以后你的性格一定会让你吃苦头的。穿上，去二层分类，我教过你古文字，不要说不认字。斯客，你也去二楼，看着他。”

西维斯转头问凝言和方朽：“你们两个认字吗？”

方朽果断摇头，凝言半是犹豫地点头又摇头，西维斯叹了口气，说：“凝言去二楼吧，斯客和爱迩会认，他们可以帮你。”

斯客有些担忧：“一层的书比二层还要多，你们两个可以吗？要不爱迩在一楼帮你好了？”

西维斯：“不了，我管不住他。至于你，跟我来。”

五人就此分头行动，三人去二楼，方朽跟在西维斯身后，听见他说：“蒸汽城的教育也没有全面普及吗？我以为像你一样的寻找者会是受教育的中心。”

方朽轻轻说：“学了，只是我很笨，学不明白而已。”

西维斯走到一排书架前，看了一眼台面上厚重的灰尘，强迫症立马发作：“你先去把这些遮灰布都收起来，我去洗抹布。”

方朽点头，走到角落，一把掀开已经满是灰尘的布，堆摞在一起的书暴露在空气中，方朽目光一怔。

都是很眼熟的书籍，尽管方朽认识的字不算多，但书籍的封面她一直有着印象。曾经有人读给她听过，内容是什么她已经忘了，是谁读给自己听的她也忘了，只记得书籍的封面颜色花哨，有一朵艳丽的花。

西维斯搬了一桶水来，快速用抹布将一排书架擦拭干净，随后席地而坐，在书堆边区分。

“等等，这本是《荷马史诗》？我居然在这里见到了真书？！”

西维斯震惊的声音传来，方朽回过头，发现西维斯整个人已经完全栽进了书堆中，他怀里抱着他搜刮来的书籍，神色狂喜痴狂。

他在书堆中不停翻找，每找一本就会惊叹一声，随后塞进怀里继续寻找。

方朽走过去看着他，有些疑惑：“你看过？”

西维斯头也不抬：“脑网中一位先人看过这些书，但他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我只能看见破碎的文字，这些破碎的文字让我每晚都抓心挠肝，我真的没想到这里居然有全本！”

方朽低头捡起散落在他身边的书籍，在她仅有的字库中，她只能辨认出这是古华夏语。翻开的第一面，就是密密麻麻的笔画文字，方朽感觉自己脑子要花了。

她没打搅西维斯癫狂摄取知识的举动，相反她替西维斯感到开心，这是人类对知识渴望的本性，观智慧之书，才能明白书中真理。

方朽拿着这一本古华夏书，一本一本和其他书对照文字，收集好二十本后就抱去摆放。她动作不快，但规律，除了必要的询问文字，方朽基本不会打扰西维斯。

很快过去了三次长钟的时间，方朽已经将古华夏语的书籍摆放了整整三个书架。二楼传来凝言愤怒喊叫：“爱迩，你怎么在这里偷睡！”

迷迷糊糊的声音响起：“啊？啊？没有没有。”

方朽笑笑，将手中的最后一本塞进去后，第四个书架就成功满员。但地上的书籍却没有减少多少，她继续拿着那一本古华夏书，蹲在地上翻开堆摞的书，文字一样就放在一起。

她拿出一本书，堆积的书毫无预兆地瘫倒，方朽连忙伸手去收拾，却无意间翻开一本薄书。

摊开的页面是黑白色风景图，方朽往后翻了几页，还是图画，一直到她将这本书翻完，这本书一个字都没有出现。

方朽正准备暂搁一旁，忽然被一页图画吸引了注意力。那是一整页的全画，没有任何分框——天空日月同辉。

一位赤\裸的人类半跪在地，地上土壤翻开，他低头一只手捂住嘴，一只手按在地上，身体颤抖，像是在哭，又像是吃什么东西。

乍一看平平无奇，但方朽却觉得画内的背景无比熟悉，尤其是天空中的日月。她将绘画翻回第一页，发现是和刚才图画完全无关的山河景色。

方朽又翻了几页，都是普通的景色画，偶尔会有人物的出现，但却和前画衔接不上。方朽来回看了两三遍，才恍然大悟，这是一本绘画作品集，每一页都是独立的存在。

“你在看什么？”头顶传来疑惑的声音。

方朽抬起头，凝言站在自己身后，正一脸好奇地看着她手中的绘画本。方朽合上书：“你们怎么来了？”

凝言叉着腰，惊讶说：“方朽，你怎么认真到连时间都没有注意了？我和爱迩可是数着钟声过的。”

爱迩黑着脸走过来，一拳头砸在西维斯的脑袋上，吼道：“我们在上面累死累活，你在这里坐着看书？！”

西维斯猛地回过头，恼怒地瞪着爱迩。斯客连忙横在二人中间，调解说：“好了爱迩，你有点太没大没小了。西维斯，你喜欢看书？”

西维斯保持着刚才找书的姿势，怀里抱着好几本书，护食一样说：“斯客，我忽然找到除了活着之外的意义了。”

爱迩嘲讽：“看书？你的精神层面还不够丰富吗？”

西维斯眼睛像黏在书上一样，头也不抬说：“你也不懂爱迩，你们先回去吧，我把这本看完然后分完类就回去。”

方朽起身将绘画放进另一堆书中，起身说：“西维斯，你看得太入迷了，守卫送的饭我喊了你三次你都没有吃。”

西维斯点头敷衍道：“我还不饿。”

斯客见他这副样子就头疼，他冲众人摇了摇头，说：“我们先走吧。”

离开的时候，西维斯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弹。方朽虚掩着门，看了西维斯最后一眼后，跟着众人离开图书馆。

工作完毕后方朽索要的报酬是金钱，共七十枚。城市的货币很奇怪，工作长者发放的是只能在工作院流通的金币，而通用货币则需要找到善堂管钱主教去兑换。

图书馆的流通货币是枚金币，正反面刻着骆驼的形状，一百骆币只能兑换一枚通用金币。方朽盘算着金额，估计等下一次自由日开启时，她就有足够的钱去CD店换回自己的项链。

在食堂吃完晚饭后，方朽和凝言同斯客爱迩二人道别，回到住所时，方朽和一群白袍新人类擦肩而过。

摩肩接踵之时，一个白袍人和她肩膀相撞。方朽顺势侧身回头，看见帽檐下一双求救的眼，是十六曲。

再看其他人，他们脸上带笑，看起来有些期待。

方朽注视着他们前往的方向，是二楼位置。她若有所思跟着凝言回到了住所，相腹还没有回来。

凝言累得趴倒在床上乱滚，精神有些崩溃：“方朽！这也太折磨人了，我还不如去死。你懂那种数着时间过日子的感觉吗？我感觉我要精神分裂了，那些字就跟虫子一样密密麻麻的，我甚至感觉下一秒它就会爬到我的身上！”

方朽对她的形容产生了共鸣。

“还有还有，那个十五岁的小屁孩居然让我做苦力，一点都不尊重人，我可是能当他姐姐的人！”

方朽拿出床底下的背包，背对着她说：“没事的凝言，再坚持坚持，马上就能结束了。”

凝言抬头来精神了：“你也想不开要死了？不行啊，虽然我一直喊着要死要死，但我没打算让你跟我一块死呀。”

方朽从包里拿出一副黑框眼镜，戴上冲凝言一笑：“我会带你走的。”

凝言一愣，走到门口时才回过神，她着急喊道：“方朽，你干什么去？外面都是守卫。”

方朽脱下了黄色马甲，戴上白色兜帽，整个人严严实实被裹在衣服下，闻声回头说：“我去找相腹，不用担心。”

凝言怔怔应声，没有怀疑，头埋进床上哀怨。

方朽出门时，墙上没有了熟悉的阳光，走廊上的光线也暗了好几个度。

住宿区的走廊两侧都是房门，前后才有着宽大的落地窗户，此刻没有阳光照射入漆黑长廊，窗外一阵阴黑。

镜片在她的眼珠前方闪了闪，一条明亮的光线沿着黑框眼镜边缘行走，一直到耳后的镜腿位置。

昏暗的环境在她眼中明亮起来，方朽离开住宿区，眼镜里传来声音，带着戏谑：“方朽，这么长时间不联系我们，我们都以为你被发现了呢。”

在拐角处，方朽没有往兵团的方向走去，而是进入主善堂。现在是休息时间，路上和中厅中没有遇见任何人。

方朽走在一侧小径，她轻声说：“让杉本樱说话，上一届的面神日是在今天吗。”

“方朽，你这样会让我误会你不喜欢我的。”那声音带着遗憾，随后清丽的嗓音传来，“不是，这次的面神日已经结束了，你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方朽身形一闪，躲进了墙壁浮雕缝隙中。走廊传来脚步声，两个羊角守卫结伴同行，径直路过方朽所躲的位置。脚步渐远，方朽从浮雕中钻了出来，快步上到二楼。

方朽说：“我刚刚遇到一些结伴的新人类，他们去了二楼。”

杉本樱的声音传来：“等等方朽，你要去哪？

方朽进入二楼，沿着小径直走，在即将与巡逻守卫碰面时，她起身一跳，躲进上方俯瞰的雕像背后。在守卫背影消失后，方朽落地小跑，来到一处偏殿。

那么多人类，如果只有三分之一的数量能面神，那其他人呢？他们就不配称之为新人类吗？

方朽认为不是，他们成为新人类的方式，不需要面神，而是在某个地点统一成为新人类。

她和杉本樱的惊恐声音一起响起：“圣坛殿！”

“方朽！你答应过我们不能单独行动！”

方朽心想已经来不及了，她踩着门旁粗柱登上上方浮雕。

杉本樱在麦中气急败坏：“方朽！你又独自行动！”